第六百五十章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秦軻臉上的表情頓時發苦:「那可是人家墨家的機關城,哪裡能隨便進去。」

蔡琰的表情有些理所當然:「我當然知道不能隨便進去,所以我才想進去看看啊,說起來都是高長恭不肯帶我一起去大朝會,害我錯過了公輸般和仲夫子打架!」

頓了頓,蔡琰又帶著幾分遐想地道:「阿軻,以後你要是成宗師高手了,是不是能像公輸般那樣偷偷帶我進去看看?」

只是蔡琰並不知道,即便是公輸般,進去墨家機關城也得走另一條旁人走不得的捷徑。

「那我也要進得了宗師境界才行啊,雖說我現在是破境了,可想想宗師……」秦軻耷拉著腦袋,無力地搖頭,「我也不知道猴年馬月能摸到那道門檻。」

他也是突破小宗師境界之後,才認清了今後修行的困難之處。

早先他經歷的氣血三境只是一個厚積薄發的過程,只要天資足夠好,修為增長几乎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像是行走在一條直道上,無論走得快速還是緩慢,慢慢地總會看見盡頭。

但入了小宗師境界之後,經脈中的氣血已經逐漸充盈,人的經脈、骨骼、骨髓卻修行到了一個瓶頸的狀態。

再向前走,如同是在一座龐大而無邊的原始森林中漫無目的地探索。

前方沒有路,有的只是一片令人迷茫的霧氣,腳下是遍布的荊棘。

他必須披荊斬棘,自行開闢出一條道路,才能看見遠方的光亮……

進入這片森林的或許能有十萬人,可真正最後走出去的,不過是鳳毛麟角的那幾個罷了。

宗師境界啊……他忍不住又在心裡默默地嘆了一聲。

蔡琰卻有些不樂意了:「我又沒要你馬上變成宗師高手,我只是問你願不願帶我進去,你回答就是了,還是說,你根本沒那個志氣?」

對女子那些細膩心思,秦軻當然不懂,但好在他有一顆誠心,於是不假思索地道:「願意,願意的!你想去哪兒,我都會帶你去。」

「算你識相。」

蔡琰上下瞅了秦軻一眼,發現今天的秦軻的儒袍樣子還挺像模像樣,甚至比起唐國那些上門求親的公子哥兒都略勝一籌。

那些都是爹爹給自己選的人,而這個人,卻是她自己選的。

她輕輕地用另外一隻手拍了拍他衣服上的褶皺,低聲說了一句「而且,看著還特別聽我的話。」

說完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秦軻不解地看她。

「你管我,我高興。」蔡琰哼著歌,藏在衣袖裡的小手不斷地與秦軻的手玩著「你追我趕」的遊戲。

儘管如此,兩人表面上依舊沒有表現出異常,只是心照不宣地對視著。

過了一會兒,蔡琰終於找到法子把手從秦軻的手中抽了出來。

「不跟你鬧了,我去看看車馬備得怎麼樣了。」

笑銀鈴般的笑聲逐漸遠去,竹林里卻像是升起了鶯聲燕語,顯得生機勃勃。

「我怎麼聞著這林子裡一股子蜜糖的味道啊,雖然說我倒是喜歡喝點蜜茶,不過今天這味道也太濃了一些,齁得慌。」

高易水悄然無聲地站到了秦軻身後,用力地一巴掌拍在秦軻的背上,換來後者無奈的笑容。

高易水眯著眼看著蔡琰離開的方向,露出玩味的微笑:「有句話說得好,一旦姑娘家總是對一個男人使小性子,那這男人不是她親人,就是她情人。」

「看來我沒在的這幾天,你們進展不小啊。你小子腦子開竅了?終於知道自己是個正常的男人,而不是道觀里練童子功的道童了?」

秦軻臉一紅,沒有想到高易水居然一眼看出端倪,想要否認又覺得刻意,只得道:「沒你說得那麼誇張……什麼情人的,我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高易水看著秦軻,突然誇張地怪叫了一聲,然後小聲湊到秦軻的耳畔道,「你們倆該不會什麼時候鑽小樹林去了吧?」

秦軻瞪大了眼睛,連忙擺手否認道:「什麼鑽小樹林,你在想些什麼呢,哪裡有這種事情,你說些什麼呢,我們……」

他又哽住了,以他的臉皮,實在沒法說出那些與蔡琰相處的細節。

「好了,我當然知道沒有,憑你那老鼠膽子,能做什麼出格的事?」

高易水攬著秦軻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其實是把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身上。

他嘿嘿笑著道:「說起來,你要是真做了出格的事兒,我反倒得好好請你喝頓酒,慶祝一下咱們的小秦軻終於懂得了怎麼做一個男人,從此之後也算是長大成人咯。」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別胡說。」秦軻捂著頭痛苦地搖晃,然而高易水的話越發浪蕩起來。

「我也去看看車馬備得怎樣。」被高易水一陣糾纏的秦軻想要隨便找了個藉口離開。

但高易水並沒有讓他離去,而是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笑著道:「別急著走,我還有事情跟你說呢。」

「不聽。反正你肯定又是要跟我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回來!」高易水終於恢復了正常的語氣,「我是有正事跟你說,很重要的正事,你不聽一會兒別後悔。」

秦軻才掙脫高易水的手,結果聽到這一句,只好又折返回來道:「什麼事情你說話,就是別再說那些出格的東西,你說一句,我立刻就走。」

「你以為我樂意天天給你說那些,誰讓你那腦袋瓜不開竅,要不早在公輸家就該左擁右抱,享齊人之……」

一句話還沒說完,高易水眼見秦軻居然真的轉身離去,翻了翻白眼喊道:「回來!服了你了,我不說還不行嗎!」

看見秦軻終究還是老實地回到了自己面前,他終於露出微笑,道:「現在我是真的要跟你說正事兒了。一會兒……你們自己走吧,我就不跟著你們了。」

秦軻頓時驚訝地瞪大了眼,道:「為什麼?你要去哪兒?不跟我們回荊吳麼?」

「反正……我這一路磕磕絆絆,總歸算是把你帶到了地方,你跟著荊吳大軍一路回去,安穩得很,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兒,我自然不必再給你保駕護航了。」

「何況,依我來看,你現在也不是當初那個愣頭青了,很多事情都能自行定奪了不是?畢竟爹爹我,不可能一輩子護著你,兒啊,你可得學會自己長大啊……」

「去你的,爹什麼爹,你再占我便宜我揍你。還有,我什麼時候要你一輩子護著了。」秦軻反駁著,心裡卻有幾分不舍,「可你不回荊吳,準備幹嘛?」

「我自有我的去處。」高易水哈哈笑道:「正好來了稷城,我有個懂音律的朋友在稷上學宮,我可以留下來跟他蹭幾天飯吃。日後你要是想找我,直接發信到稷上學宮音律一科,找一個姓元的傢伙就行。」

「這樣啊……那好吧。」看高易水的樣子,竟是真的不打算跟自己一起回荊吳,不由得有幾分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

說起來,這一路旅行,他也長了不少見識,結交了不少人,但最後總免不了又是一場離別:景雨、褚苟、公輸胤雪、曹沛……

如今竟連一直在身邊的高易水也要離開了。

似乎行走在路上,總得不斷地與一些人、一些回憶告別,走著走著到了最後,會不會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想到這一點,秦軻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惆悵,眼光不自主地投向了不遠處正在逗弄馬兒的蔡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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