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徒勞無功,金丹大道

片刻之後。

王遠面前便有上千村民黑壓壓地跪倒了一片。

似乎在他們的心目中,代表著朝廷的官員和剛剛那位「龍王爺」並沒有本質上的不同。

一個吃肉喝血,一個「吃肉喝血」。

當王遠看到村長用一隻小箱子,將一堆黑漆漆的散碎銀兩、年代不同的銅錢放到自己面前時,頓時明白了這一點。

無奈地擺擺手:

「本官只問幾個問題就走,不吃你們的飯,也不要你們的錢。

留下村長和神婆上前說話,其他人都散了吧。」

聞言其他人只得心事重重的就地散去,只留下村長和神婆恭恭敬敬地繼續跪在地上。

陳家村的村長看起來約莫六十歲的樣子,滿臉風霜衣著也很普通,神婆看起來也差不多。

顯而易見,即使所謂的「風調雨順」,也沒有讓這個村子過上太過富裕的日子,最多也只是臉上沒有多少菜色而已。

在這種連綿的大災之年,已經算是十分不容易了。

從這一點上看,妖魔比朝廷強!

「你們兩位都說說吧,這位『龍王爺』到底是什麼來路?還有『無生道』和那位『殺生大士』。」

王遠說著順便對不遠處焦黑的大坑抬了抬下巴。

陳家村的村長眼神瑟縮了一下,不敢耍滑,恭聲說道:

「是,大人!

這話要說回三十年前,還是我爹當村長的時候。

那個時候,地里的收成越來越差,這河裡的小妖小怪卻莫名其妙地越來越多。

這位『龍王爺』,不,這妖魔就是在那個時候來到了我們陳家莊的地界上。」

「它整日四處遊蕩,隔三差五便要吃人,鬧得村裡雞犬不寧。

那個時候村裡還算有些積蓄,於是請來幾位精通術法的高人想要除掉它,卻都反過來被它給除去了。

直到最後,來了一位自稱侍奉『無生老佛』和『殺生大士』的僧人,經他從中說和,我們...我們...」

他自己也覺得這件事兒實在是做得,說不得,緩緩低下頭,臉上的表情有些悻悻。

王遠並不是什麼嚴於律人寬以待己的「衛道士」。

除非能提供更好的選擇,不然也沒有資格站在光芒萬丈的道德至高點去苛責他,只是擺了擺手。

「明白了。」

這山野鄉民雖然不知「龍氣法禁」是何物,卻也將事情大體說了個明白。

三十年前「龍氣法禁」第一次大幅度衰退的時候,這陳家村就已經大受影響。

隨後就在不知不覺之間,被唱雙簧的「無生道」和「龍王爺」給套路了。

在那個王朝剛剛大發神威滅掉「相山派」不久的時期,鲶魚精本來就不敢直接吃掉陳家村上下老小。

否則惹來道兵大軍雷霆一擊,可就弄巧成拙了。

「呵,這鲶魚精果然是『無生道』中家養的妖魔。

怪不得妖魔、菩薩一家親。

而且,那卦辭中說的危機不是這造反專業戶臨時起意,而是人家早在多年前就已經蓄謀已久。

就算不是在這個時候炸,將來某個時候也得炸。

現在大概只是適逢其會,應景了而已。

若不是冬官推演國運,可能直到危機爆發的時候,朝廷都還被人蒙在鼓裡呢。」

先前,王遠追尋著那些【白虎銳士】的腳步以【小鬼抬轎】一路奔行,早依舊已經遠離了洛陽城。

陳家村距離北邙山起碼超過了兩百里。

竟是不知道「無生道」對這種鄉下地方的滲透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換個角度思考,要不是這些鄉野之地的局勢,已經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王朝可能也不太甘心徹底放棄。

這個時候,「躍龍門,食心肝,蛟蛇吞盡聖嬰丹!」的卦辭再次浮上王遠心頭。

結合眼前看到的現實,他模模糊糊間終於有了些許猜度。

像鲶魚精這種魚鱉蛟蛇之屬,享受此方水土養育的血食(聖嬰丹)供奉,還掌管著一地的行雲布雨之權。

這在本質上行使的就是野生【地祇】的職責。

若是再能梳理地氣、水脈,常年累月下去,說不定真的能正位【地祇】!

就像姥姥龍槐婆婆這位北邙山上的【社神】一樣。

因為「龍氣法禁」的本質是人心愿力。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會將這些鄉村野民產生的【龍氣】,從王朝氣運中一點點剝離出來,劃歸到自己的碗里。

然後積攢出足夠的資糧去跳過濁河上的【龍門】,化作真「龍王」,也由公化私,進一步撕裂王朝龍氣。

這應該便是「無生道」計劃的主幹。

但王遠卻不相信,他們會好心到無償為這些妖魔充當保護傘、甘做嫁衣裳。

於是,他又看向神婆。

「你們對『無生道』和那位『殺生大士』有什麼了解?他們就從沒有在村裡傳過教?」

王遠看得出來,這神婆應該懂兩手微末的祝由術,勉強算是半個術道中人。

大機率會接觸過一些修行者。

「大人,我們這種鄉下地方的人哪能知道這等隱秘?

這麼多年以來,『無生道』的人除了幫我們說服了『龍王爺』之外,確實從沒有傳過教。

不過...」

神婆隱晦地瞥了一眼那大坑,才繼續說道:

「那妖魔對老婆子說過。

天亮之後,在第一道【龍門】所在的河津縣,石佛寺,有一場供本地修行者宴飲聚會的『龍門小會』即將召開。

屆時恐怕會有不少修行者出現,大人本事高強,何不去那『龍門小會』上問問詳情?」

王遠沉吟一下,也沒說去還是不去,只是不置可否地道了句:

「知道了。」

隨即深深看了這兩人一眼,留下一句忠告:

「你們也看到了,這些妖魔還有教門都根本靠不住。

現在縣城一級相對還是比較安全,什麼時候撐不下去了,就舉村遷往縣城吧。」

說完便轉身跳進陰路,消失無蹤。

斬妖除魔容易,善後卻難,斬菩薩更難!

後面的事情他也實在是無能為力,只能建議村民跑路了。

看著消失不見的王遠,兩人都不禁有些愁眉苦臉。

「唉,眼看田地便要大澇,沒了龍王爺,這該如何是好啊?」

毫無頭緒之下,兩人只能各自返家睡去。

然而,不等天明。

他們卻雙雙被一隻大手抓進了龍王廟中。

嘭!嘭!

兩人摔得暈頭轉向,眼冒金星,抬起頭來正看到一隻陌生的妖魔,正大馬金刀地坐在正堂之上。

頭上長著像金魚一樣的紅色肉瘤,眼如銅鈴,口如血盆,滿嘴的利齒好似鋼刀。

就聽它對兩人瓮聲道:

「本王領了菩薩的符詔,來做陳家村這段水脈的新任龍王,一切供奉全都照舊!」

跪在地上的神婆和村長不僅不惱,反而大喜過望,抬頭問道:

「龍王爺爺,還是一年一對童男女嗎?

出!我們陳家村馬上就出!」

卻見那新來的「龍王爺」裂開嘴巴,冷冷一笑:

「莫非你們覺得老爺我...沒有資格化龍嗎?!嗯?!」

這句話頓時像是一陣冷風吹透了他們的骨髓。

這位新來的龍王老爺既然也要化龍,自然也需要...十日一食啊!

......

下游,河津縣。

濁河第一道【龍門】附近的龍門山上,靜靜佇立著一座規模不小,極為氣派的「石佛寺」。

「師父,這金丹大道我已經入門了!」

「來,好徒兒,讓為師檢查一下。」

一間禪房裡,盤膝打坐的朱伯安聽到外面的動靜,卻只感到陣陣發冷。

這幾天時間從洛陽城所在的洛水而始,一直到濁河水域,一批批失去了父母的孤兒被「無生道」的門人帶到了這裡。

然後就被這寺中的和尚授予了一門名叫【金丹大道】的功法。

據說是神仙妙法,修成之後可霞舉升仙。

旁人都在興高采烈,覺得自己雖然不幸成了孤兒,卻也因此得了仙緣,個個奮力用功。

只有當初聽到過顛倒道人自言自語的朱伯安,隱隱明白這絕對不是什麼好路數。

哪怕在接連的變故中,心智堅毅,遠超其他同齡的少年,卻依舊感到陣陣絕望。

「修也是死,不修也是死,這該如何是好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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