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瑪,能否查到蘭納軍事學院對受傷學員撫恤金的發放記錄?」

「請稍後……」

大約10秒鐘後,艾瑪傳來回訊:「指揮官,蘭納軍事學院可連接主機內並未查找到有用信息,這可能源於存儲撫恤金髮放記錄的主機處於獨立且封閉的內網環境,亦有可能是學院高層已經刪除掉這部分數據。」

「嗯?」唐方不覺皺皺眉。

就在這時,艾瑪又補充道:「不過篩選程序獲取到蘭納軍事學院與政府銀行間的資金轉帳記錄,結合民政部門的資金流向,撫恤金髮放記錄等一系列數據,初步估算撫恤金金額大約在40000左右。」

「40000?艾瑪,你確定?」

「指揮官,這是星軌指揮中心的演算數據,誤差不超過3。」

不超過3,就算取最高值,也有38800,可民政部門給出的撫恤金數額卻只有區區10000?只有實際金額的四分之一,那四分之三哪兒去了?

「指揮官,通過追查資金流向,可以肯定的是,其中一部分撫恤金在從銀行轉至民政部門過程中便被分流出一部分,進入監察機關,市政府,乃至一些副市長,民政系統,蘭納軍校高官的私人帳戶。」

「剩餘的撫恤金進入民政廳的機關帳戶後,又被分撥至一些下屬企事業單位,另有大約30被劃入民政廳員工的各項福利補貼內,具體有能源補貼,醫療補貼,通訊補貼,異地補貼,特殊職位補貼……」

「好了,下面的不用說了。」唐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已是一片冷厲。

這群鼠輩,混蛋,站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畜生們,無時無刻不在晃動著肥碩臃腫的身軀,從羸弱不堪的人民身上吸食著血肉,骨髓,就連那些為這個國家做出過貢獻的死難者,都要被他們踐踏,蹂躪,榨取出最後一份價值。

這個腐朽,骯髒,黑暗,醜惡,散發著腐屍般惡臭的國度,原本便已經令人絕望,無助,看不到希望,而這些貪官,更像是一條條白慘慘的惡蛆,無時無刻不在扭曲蠕動著它們叫人作嘔的肥大身軀,在傷痕累累的平民身上啃食出一片片潰爛。

「走。」撂下這個字,他轉身走向長階盡頭金碧輝煌的民政廳。

克蕾雅與唐芸一怔,想不明白他為什麼一陣愣神後突然生出這個念頭,不過眼見他越走越遠,無奈,也只得緊隨其後,快步跟了上去。

進去服務大廳,稍等二人走入,唐方眯眼掃過各窗口:「小芸,之前你是在哪個窗口辦理的?」

唐芸指著左起第三個窗口道:「是那個。」

唐方點點頭,邁步走了過去。時已10:30,一身肥肉的女辦事員正在專心致志的瀏覽著視訊儀上的電子雜誌,絲毫也沒注意到三人的到來。

「嘭嘭嘭。」唐方起手敲了敲前台玻璃。

肥胖女子皺皺眉,一臉不耐煩地抬起頭望了他一眼:「你有什麼事?」說完,不待唐方答話,目光掃過旁邊的唐芸,似是想起了什麼,露出一種不勝其煩的表情:「是你?你又來做什麼?」

「當然是申領撫恤金。」唐方目光平靜的說道。

「申領撫恤金?」肥胖女子詳詳細細打量他一眼:「你跟死者什麼關係?」

「死者?」唐方臉色轉冷,如果業務繁忙也就算了,辦事員忘記某些信息情有可原,可從她一眼就認出小芸來看,明明對剛才的事情記得很清楚。

或許,在他們眼裡,士兵的傷亡不過是螢幕上一個個時刻滾動的數字,但是,對那些家屬來說,卻是心中難以忍受的痛。為了帝國安危,為了保住他們這些既得利益者的優質生活,而奉獻出生命的人,在他們眼中成了什麼?圈養的牲畜嗎?

「我是他表哥。」唐方好半天方才壓下心頭的憤慨。

「撫恤金只有直系親屬才能領取。」肥胖女子聽完他的回答,立馬將頭轉到視訊儀顯像屏電子雜誌中介紹的一款減肥產品上,連多看三人一眼都吝嗇。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為什麼軍隊制定的撫恤金額度在3-5W,而到了這裡,卻只剩10000?」

聽到這裡,肥胖女子抬頭瞄了他一眼,目光中帶著濃濃的厭惡與不耐:「各級軍隊的撫恤政策不同,要想知道答案,自己去找死者部隊的相關軍方部門。」

唐方嘴角噙著一抹譏笑:「撫恤政策不同?為什麼我從軍校得到的答覆是40000撫恤金?」

這回肥胖女子終於不再淡定,銳利的目光一甩:「你是什麼人?」

「普通人。」唐方淡淡說道。

可她越是這樣回答,肥胖女子眼裡的驚疑之色就越濃。雖說剋扣市民福利、撫恤金、養老金什麼的已是一種很普遍的社會現象。但是,具體操作起來,還是有一些潛規則的,比如在撫恤金的問題上;稍有地位的家庭,比如父母是警察、稅務官、其他政府公務人員、離退休軍官等,撫恤金額是一分都不會少的。而像退休醫生,教授,工程師這樣的中層家庭,相比前者會有部分縮水。以此類推,到了像唐林這樣父母雙亡,沒聲望,沒地位,又無背景深厚的旁系血親的家庭,撫恤金就只剩寥寥的四分之一。當然,如果唐林是獨生子,那就更好了。

唐芸一個16歲小女孩兒,能成什麼氣候?去軍校諮詢?守衛那關她都過不去。像蘭納軍事學院這樣的貴族向軍校,怎麼可能搭理她一個普通平民。

什麼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什麼得民心者得天下。在如今這個時代,金字塔上的一小撮人才是星空的弄潮兒,掌握著平民生殺大權的存在。區區一些普通人,哪怕數量多如過河之鯽,在帝國無所不至的宇宙艦隊面前,也不過是一群待宰羔羊。

弱肉強肉已經滲透到社會的每一個角落,強者不會憐憫弱者,上位者更不會體恤底層民眾,科技發展越來越快,殖民地越來越多,人口也會隨之增長。一個家庭的毀滅,一個平民的死亡,那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朵浪花,那樣的渺小,脆弱,微不足道。

這一切,造就了貴族們深入骨髓的傲慢,就連最不入流的政府部門小職員,亦是一副優越感爆棚,看不起底層平民的嘴臉。

就好比現在,眼前這個男子說的話,她根本就不信,蘭納軍校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爺們會搭理他一個普通人?簡直是笑話!

當然,唐方能一口道出撫恤金的實際數額,這讓她很驚訝,或許是他亂猜亂蒙,歪打正著,不過,從他淡然的表情來看,還有可能是他故意隱瞞身份,想看自己出醜。

女子肥歸肥,但並不代表她無腦:「請出示一下你的身份卡片。」

按照她的想法,如果眼前男子真有什麼特殊背景,就以「銀行工作疏忽」做藉口,搪塞過去就好。但如果真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只是一個普通人,哼,門口警衛會讓他嘗嘗被當做狗一樣轟出去的滋味。

唐方很爽快的回應了她的要求,隨手捏出身份卡片遞過去。

肥胖女子捏著邊角在掃描儀上輕輕一刷,工作檯顯示屏上,唐方的身份信息一覽無遺。

姓名唐方,男,24歲,職業醫生……

看罷這些,肥胖女子的臉色一冷,隨手將那枚身份卡片丟出,踮起腳跟,沖對面比她高了半頭的唐方咆哮道:「小咋種,你在耍老娘嗎?你家在盧亞爾,跟那腦子壞掉的植物人半毛錢關係沒有,瞎管什麼。滾,給我滾。」

「警衛,警衛,給我把這鬧事的小子轟出去。」

肥胖女的話極盡尖酸之能勢,旁邊唐芸整個身體都在發抖,唐林在她眼裡成了什麼?腦子壞掉的植物人?她這麼說,考慮過親人家屬的感受嗎?

克蕾雅一臉冷然的注視著她,右手已經緊緊攥起。她曾在查爾斯聯邦生活過4年,雖然那些道貌岸然的政客所作所為讓人不齒,但是,對待本國公民,卻是和善禮敬,從不會出現眼前這種局面。

可能是察覺到克蕾雅的仇視,肥胖女子目光一橫,哆嗦著臉上的肥肉道:「度蜜月就老老實實度蜜月,平白無故管什麼閒事。好奇心會害死貓,好事心會害死人。管好你的男人,不然,年少喪夫可不是什麼愉快經歷。」

「你……」克蕾雅臉色因憤怒所致微微漲紅,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名從事民政工作的公務人員會是這樣的嘴臉。

門口2名值勤警衛聽到肥胖女子的咆哮,已經挎著胸前的槍快步走來。

唐方一把拉起克蕾雅的手,另一隻胳膊摟著身子不停發抖的唐芸,無視肥胖女子得意的目光,轉身朝著大門走去。

「她怎麼能這樣?」克蕾雅一臉不忿的嘟囔著。

唐方扭頭掃過其他窗口內冷眼旁觀,一臉譏誚的辦事員們:「一向如此。」

「他們就不怕曝光後被上面追究?」

「這不是你熟知的查爾斯聯邦,在蒙亞,所有的媒體只為政府服務。」唐方指了指前方虎視眈眈地望著他們仨的兩名警衛:「你覺得他們身上的配槍是對付誰的?」

克蕾雅有些奇怪的側頭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怎麼這麼淡然?」在姑娘的意識里,眼前這個傢伙可是一個從來不肯吃虧的主,今天是怎麼了?被一肥婆指著鼻子一通罵,他居然縮起頭來悶聲不吭,真是奇怪。

區區兩名持槍警衛就唬住他了?打死她都不信!

唐方沖她笑了笑沒有作答,不知怎麼得,克蕾雅卻是沒來由的一陣惡寒。

「哼,還算識相。」一個帶著七分嘲弄,三分惋惜的聲音由身後飄來,克蕾雅扭頭看了一眼長階盡頭的兩名守衛。如果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早就出手教訓他們一頓了。

旁邊唐芸紅著一雙眼,語氣裡帶著些許幽怨:「大哥,你為什麼要去,那……那些人根本就是一群人渣。」

唐方仍是不多說什麼,只將左手輕輕揉了揉女孩兒的頭。

……

5分鐘後,眼看就要到達醫院,唐方突然拉著二人一拐,走進旁邊一個公園。來到中央噴泉廣場,找了個位置坐下。他抬頭看了一眼燈杆上的360度全方位探頭。

「我送你們倆一件禮物吧。」

二女聽說一愣,全都一臉好奇的望著他,不過唐方說完這句話後,卻是如老僧入定般,陷入石化狀態,搞得克蕾雅與唐芸兩人有些莫名其妙。

「艾瑪,開始吧。」

……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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