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幾個呼吸時間,核心控制台的投影鏡頭往天空射出一道道光華,構造出一幅恆星系統全息縮影。根據核心恆星的名字來看,應該是距離克拉維恆星系統只有6.8光年的鹿納爾恆星系統。

換句話說,老兵正如他所想一般,來了銀鷹團。

「這個老頑固……真是哪裡危險往哪裡跑。」他微微搖頭,在心裡嘆了口氣。

當初在塔利達恆星系統的時候,銀鷹團曾經同卡拉夫丘克進行交涉,希望引渡阿羅斯至銀鷹團,令他想起第一次到巴比倫恆星系統時,得知老兵多年前被銀鷹團列為重要通緝犯,後來因為自己快速崛起,銀鷹團方面哪怕明知阿羅斯就在他身邊,也沒有能力向遠在星盟的通緝犯伸出擒拿手。

直至塔利達恆星系統爆發血色寄生蟲災害,看見老兵抓住銀鷹團使者時的目光,他才知道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簡單。只可惜阿羅斯是個慣於沉默的傢伙,沒有說出心事,他也沒有多問。

哪裡知道上次一別,還沒等他從方舟世界回來,老兵便不告而別,目的地還是將其列為通緝犯的銀鷹團。

投影形成恆星系統內景後,位於居住星「希爾德」與工業星「達卡萊斯」中間區域的黑暗虛空亮起一個旋轉的銀色圓環,旁邊的注釋顯示這是一處空間設施,名字叫做鹿納爾太空監獄。

莉莉艾塔指著銀色圓環所在位置說道:「嗯,沒錯……你要找的人就在裡面。」

阿羅斯在鹿納爾太空監獄?他的臉一下子變得陰沉無比,心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阿羅斯這個傢伙……上次被艾伯特那些人抓住,弄去塔利達恆星系統,這才來到銀鷹團,竟然又被警方的人投入太空監獄,是嫌自己沒有事做閒得慌嗎?總是給自己找活干。

「放心吧,短時間內應該沒有生命危險……」莉莉艾塔說道:「好像銀鷹團高層還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嗯,應該是用了假名字。」

唐方點點頭,沒有意外聽到這樣的消息。早在參加賽克與露易絲婚禮時,大姐頭便說過同樣的話。阿羅斯可不是羅伊那樣的愣頭青,在進入銀鷹團前肯定做過規劃,隱瞞身份是首要任務,不然還沒有進入銀鷹團國境,怕是已經被海關的人識破。

「根據巴哈姆特海賊團線人提供的情報,阿羅斯好像是自願被捕入獄的。」說完上面那句話,她又道出一個新情況。

自願入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直覺得老兵與銀鷹團之間有不為人知的故事,從對方談起銀鷹團時流露出的感情看,或許與多年前震驚希倫貝爾大區的蒼藍革命有些關聯。

諾娃說道:「既然知道目標所在地點,那就趕快行動吧。」

唐方點點頭,轉頭望向莉莉艾塔:「接下來我們會趕往鹿納爾恆星系統,你有什麼打算?」

她沒有任何猶豫,想當然說道:「當然是跟著你……你幫了我一個大忙,作為準夫人,我當然也要幫助自己的未婚夫達成心中所想。」

諾娃一臉狐疑看著他們兩個人,好像非常奇怪半日功夫不見,他們的關係就從朋友上升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說實話,他其實並不想讓莉莉艾塔跟著自己,畢竟不願意暴露星際系統存在。不過考慮到巴哈姆特海賊團在銀鷹團有著強大的情報網絡,而且以星盟與銀鷹團現在的關係,除非萬不得已情況下,實在不好強攻太空監獄,那樣對誰都不好,畢竟就算銀鷹團方面識破阿羅斯的偽裝,有他的關係擺在那裡,也不會輕動老兵,更何況他怎麼也要賣一直給予晨星鑄造援手的銀鷹團第七執政官一份薄面。

因此,考慮多方原因,他打算先到目的地,搞清楚事情原委再做計議,不然很容易弄巧成拙,整出一個大烏龍。

他心裡裝著事,沒有精力回應莉莉艾塔的玩笑,隨口說道:「嗯,以現在的情況,實在不好用強,正是需要巴哈姆特海賊團情報網絡的時候。」

莉莉艾塔說道:「放心吧,一切交給我好了。」

他點點頭,然後看向諾娃:「動身吧,去鹿納爾恆星系統。」

諾娃轉身離開作戰會議室,進入駕駛艙,啟動獅鷲號的反重力引擎,設定好航向,開始往目的地移動。

林地間狂風四溢,迷彩系統投射出晃動光波,獅鷲號收攏的機翼打開,推進器射出的火焰氣流吹倒一片綠植,砂石飛揚間,化為一隻銀翼飛鳥刺破蒼穹,遁入太空。

塔爾曼星大氣層內部陸基雷達站與高空軌道觀測站只偵測到短暫的能量反應,還沒等操作員搞明情況,儀器呈現的異常現象便消失不見,仿佛剛才一幕只是錯覺。

十幾分鐘後,在距離塔爾曼星數百萬公里的深空地帶,扭動的光波似落潮般消退,獅鷲號艦身短暫地出現在宇宙空間,隨著艦尾推進器爆發出一道瞬時閃光,艦身帶起一抹銀色殘影,消失在這片黑暗地帶。

………………

鹿納爾恆星系統,銀鷹團老牌工業基地。

鹿納爾恆星系統是一個擁有豐富礦產資源的恆星系統,在銀鷹團工業領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雖然這些年的開採致使零素資源消耗殆盡,航天產業基地也搬遷到年輕的哈雷恆星系統,不過這裡依然保留著許多重工企業的品質園區,主要分布在內部工業星「達卡萊斯」高空軌道與內陸環境。

同克哈諾斯恆星系統的布局類似,居住星「希爾德」承載著企業工人及其家屬的生活,每日清晨,會有大量穿梭機飛出大氣層,前往靠近「達卡萊斯」的太空工業園。毫無疑問,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生產效率,不過在銀鷹團,工會這種存在可不像蒙亞帝國、蘇魯帝國那種專ZHI國家類似組織一樣,淪為政府控制勞動人民的工具,以彪悍蠻橫著稱的銀鷹人對於不公向來習慣訴諸武力,哪怕後果是流血,甚至死亡。

在這個國度,一個人可以沒有金錢,沒有頭腦,沒有朋友,但他不能沒有骨氣。

所以說,如果撇去暴力事件多發這個因素不談,銀鷹團的社會狀態比菲尼克斯帝國、蒙亞帝國那樣的專制國家要好很多很多。

獅鷲號沒有直接趕赴鹿納爾太空監獄,選擇在居住星「希爾德」首都城市拉斯提爾郊外停泊。這一次沒有留下諾娃看守戰艦,三人乘坐兩台禿鷲戰車趕往市區。

之所以取道希爾德星,是因為莉莉艾塔要求如此,她要去見一個人,一個能幫助他們以常規手段進入鹿納爾太空監獄的人。

拉斯提爾屬於海濱城市,一半山城,一半水都。陽光明媚的時刻站在紐蘭大廈天台環望四周,別有一番異域風情。相比星盟城市的建築風格,銀鷹團城市的建築風格要更加張揚、粗獷,細膩不足,大氣有餘,這應該同社會風氣與銀鷹人的性格有關。

唐方之所以能夠領略到拉斯提爾的獨特魅力,只是因為不願意同莉莉艾塔去見那個能幫助他們進入鹿納爾太空監獄的人,以欣賞拉斯提爾風光的藉口帶著諾娃來到了紐蘭大廈。

站在城市核心最高的建築頂端,眺望遠方的海平線,瀏覽蜿蜒起伏的青青山脊,倒也是一種可以放鬆精神,讓大腦與身體得到充分休息的活動。

他倚在欄前,迎著拂面而至的海風,隨口說道:「我很好奇,你是已經忘記如何去笑,還是說在你的人生里,根本沒有值得開心的事情。」

諾娃看著下面街道上如螞蟻般的行人,用聽不到情緒起伏的語氣說道:「喜悅……不一定非要用笑容來表達……當你有一天意識到記憶里那些或值得高興、或為之悲傷,或因其憤怒的東西都是一場夢幻泡影的時候,會發現所有的情緒波動沒有任何意義,只有對身邊一切事物保持冷靜,才有助於接下來的生活與任務。」

她說的這些都是心裡話,皆源於她的獨特人生經歷。在這一點上,比起情感豐富的唐艦長,她跟黑5應該更有話題。

深淵騎士沒有過去,幽靈特工同樣沒有過去……或者說記憶里的過往都是虛構的夢幻泡影。深淵騎士沒有存在感,幽靈特工亦然……

這種在唐方看來無比悲哀的事情,恰恰是諾娃的生活。

他想改變這樣的她,卻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她對自己以外的事物抱有很大戒心,習慣於排斥那些善意,或者說矯情……起碼在她看來是這樣的。

唐方說道:「不要忘記,你已經脫離了帝國。」

諾娃扭頭看了他一眼,淡然說道:「但我一直不曾擺脫那樣的生活,在我眼裡,今天的世界與舊日的時光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效忠的對象變了而已……我對你認同,並不是希望你改變我。」

「或許……哪怕整個世界變了,我都不會有所改變。」

聽完這些話,他能說什麼?他什麼都不能說!

就像星際爭霸的世界裡,諾娃為蒙斯克工作,蒙斯克倒了為保存者工作,後來為瓦倫里安工作。社會環境、工作環境……周圍的一切都在變,唯獨她沒有變。

她還是她,那個冷冷冰冰,不會輕易表露感情與心事的幽靈特工諾娃。

唐方苦笑著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麼,繼續遠望海灘上溫柔的浪水,低翔的海鷗。

不知什麼時候,他察覺到諾娃的氣息遠去,一縷弦樂夾在繚亂的海風中入耳,很是動聽,清脆的像珍珠落在玉盤,帶著一股特別的醉人魅力。

明明是艷陽高照時分,卻仿佛重回夜色,天上有無數星辰眨著眼睛,流風裹著月華遠去,有清瘦男士站在遠方的高崗上,看著天幕沉默不語,做一名安靜的觀星者。

他循聲望去,發現諾娃不知什麼時候走過去,同許多遊客站在一起,望中央尖塔窗台邊沿坐著的一個年輕男子投去審視目光。

那是一個有著好看眉眼,長相陰柔的男性,看年齡大約在二十四五歲年紀。

他依靠在鐵窗邊沿,輕輕屈著左腿,懷中有一隻棕櫚色七弦琴,隨著修長五指拂過,發出極清脆悅耳的弦樂,在遠遠談不上呼嘯的海風中,有一種非常特別的細膩感受,像雨水落下屋檐,敲打著濕滑的青台,似清晨帶著露水的玉鈴被風姑娘打動,講述的綿綿情話。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爬上尖塔窗台的,那裡明明禁止外人進入。

當然,幾乎沒有人會在意這點,人們只是單純的喜歡他的演奏,陶醉於輕柔的弦樂。

唐方跟著諾娃走過去,目光落在那人斜望大海的臉上,看得見那雙眼眸深處濃如古酒的憂鬱,也聽得出曲子裡的哀婉神傷。

「用手指輕撫我的傷疤,命運交結,藐視星光。」

「打開傷口試著療傷直到成為命運的迴旋花樣。」

「清晨時分你逃離我的夢境苦如黑醋栗甜如丁香。」

「我想再次夢到你的秀麗黑髮紫色眼眸,淚眼汪汪。」

「我隨狼印深入暴風雪追逐你頑固的心。」

「穿越憤怒悲傷,堅如頑石我燃起你受狂風橫掃的雙唇。」

「清晨時分你逃離我的夢境苦如黑醋栗甜如丁香。」

「我想再次夢到你的秀麗黑髮紫色眼眸,淚眼汪汪。」

「你是否是我的命中注定或僅是愛神的無心插柳。」

「當我說出我的心愿你是否還己之願愛上了我?」

「……」

詩琴在陽光下閃耀,弦樂于海風中回還,U型弧末端圓潤細膩的花紋就像他的嗓音,舒緩柔美,如詩唱,像歌吟。

諾娃怔怔望著窗台邊沿的男子,微微失神。

唐方站著聽了一會兒,還走回剛才的地方,遙望遠方的海天一線,靜靜想著心事。

不知道過去多久,弦樂消失在和風與海浪的交響中,那個依靠在尖塔窗台的男子也消失不見,諾娃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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