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兄弟?邢兄弟?」悠遠的聲音在腦海中迴蕩,邢雲霄卻不想回應。

他覺得很累很累,疲憊到無以復加。別說是睜眼或是回應了,哪怕連動一動思緒,他都覺得太累,只想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理,就這樣沉沉睡去。

然而那呼喚聲由遠及近、不斷響起,吵得邢雲霄無法沉睡。他很煩躁、很鬱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睡覺、也不知道那個一直吵鬧的聲音來自何處,他很想把這聲音趕走,但思緒所及之處甚至連身體都感應不到,也不知該如何驅趕,於是便更加煩躁。

終於,一抹亮光撐開了他所在的黑暗,一張臉鑽了進來。邢雲霄恍忽了一瞬間,認出了這張臉,這是自己的好兄弟,陳念。

「邢兄弟,你千萬別死。」陳念輕聲道:「我傷得很嚴重,現在能做的就是保住你靈魂不滅,你還有一個頭顱,我相信你一定能撐過來……那些僧人還有羅睺,他們快醒了,我必須馬上帶著楊大哥和安夏離開。」

「你要撐住,一定要撐住,千萬不能睡,那些僧人會救你的,只要你保持住……」

「我得走了,邢兄弟,記住,千萬不能睡!」陳念的臉從黑暗中澹去,邢雲霄稍稍恢復了些許神智。

他想起了一些事。對……之前自己在與一隻大鳥決戰,那隻大鳥,好像叫……羽嘉?

對了,羽嘉就是陳念,斬落那隻大鳥,好像是為了救陳念?線索與事件的關係,就像線頭與線團的關係,一旦摸到了那個線頭,便能扯出一個完整線團,邢雲霄很快想起了所有的事。

隨後,他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態好像有些糟糕,感覺不到身體、精神世界亦是千瘡百孔,如今自己只剩下一絲魂火不滅,幸運的是,由於他吞噬了刑天半魂,加上那半魂受過磅礴的佛息洗滌,靈魂強度已經可比真神,所以他還能夠保持清明神智。

當然,其中必然有陳念的功勞,否則他不會說

「保你靈魂不滅」。對了……陳念這樣說,便意味著自己那一斧成功斬落了羽嘉、令陳念恢復了自我!

邢雲霄稍感欣慰,隨後在心中苦笑起來。那一斧揮到大半時,他的神智就已然被黑暗淹沒,他甚至不知道那一斧斬完沒有、也不知道那一斧的結果。

畢竟,這一次自己面對的不是三清的一口氣,也不是用半個靈魂捏出來的、實力尚未恢復巔峰的戮天,而是真正的創世神獸。

或許從陳念身上復活的羽嘉同樣並不完整,但它一聲鳴嘯召來萬千火鳳……邢雲霄從來沒見過強大到這種程度的存在。

螢與鼓的父親,那位燭龍大老,有這水平嗎?或許有吧。這一次能夠斬落羽嘉,邢雲霄心中沒有任何的歡欣與自傲,只感到深深的僥倖。

他知道這隻羽嘉絕對不是巔峰飽滿的狀態,從佛門壓制中驚醒、強行甩開紫金缽盂、從羅睺時間法則的束縛中掙脫,這對它來說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搏命的那一斧才有細微的成功可能性。

而且邢雲霄隱隱感覺到了,在自己失去意識前,似乎有某種力量在幫助自己,只是那時自己的肉身已經近乎完全崩潰、精神靈魂同樣陷入混沌,很難判斷那是誰。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一股溫和的力量隱隱渡了過來。這股力量並不強大,很容易就能判斷出是佛門之力,它明顯有些斷續,似乎施術之人也力有不逮。

但無論如何,這股力量還是艱難地開始修復起邢雲霄的靈魂與肉身,隨著時間流逝,他開始漸漸能感應到自己的身體了——其實說身體並不準確,能感應的只有頭顱部分。

畢竟那是以燭龍骨煉成,只有這個頭顱能在之前毀滅性的反噬中保留下來。

若無此頭顱,邢雲霄魂火無處寄託,怕是已經變成鬼魂、飄向龍南山,被彭祖給送走了。

修復肉身的過程中,根本不需要他去睜眼,因為眼球比眼皮更快修復、重生而出。

一開始是刺目疼痛的光芒,那是新生眼球尚未適應有光環境,但很快邢雲霄便看清了眼前的場景。

自己的頭顱擺放於地,釋來、慈量等一眾僧人正圍在自己身旁,為自己渡入佛光。

只不過他們的模樣極其狼狽悽慘,每個人都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圈,原本就比較瘦的和尚直接就瘦得皮包骨頭了,破破爛爛的僧袍上全是血跡,有些人身上還殘留著沒有拔光的羽毛,周圍地面上則全是羽毛與血肉。

邢雲霄睜開後便想開口說話,無奈舌頭還沒長出,他只能發出啊啊聲。

「尊者稍安勿躁。」釋來啞聲道:「待我等為您……咳咳咳咳!」說到一半,他便重重咳嗽起來,血沫從鼻孔與口中狂噴而出,灑了一身一地。

邊上慈量連忙扶住他,同時深深一嘆。邢雲霄心中有些愕然,這些僧人的樣子看上去……不僅是受傷了!

他們的境界也跌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漸漸地,修復完成——當然不是指修復邢雲霄的整個身體,僅僅是他的頭顱而已。

做完這件事,那些僧人便一個接一個撲通倒地,唯有慈量勉強保持著清醒,啞聲道:「尊者,請……再給我們一些時間。」邢雲霄的注意力卻沒怎麼放在他身上,而是驚訝地望向了遠方。

元山鎮周圍,已然燃成了一片。熊熊烈火圍繞著整個小鎮,但那並非紅色的火,而是熾白的焰火。

邢雲霄頭顱與靈魂得到修復後,他已經能夠通過對天道的理解看懂這是什麼了。

那是羽嘉被斬落後,它灑落神力燃起的焰火,火苗吞吐間,一隻又一隻形態各異的飛鳥撲騰著翅膀飛走。

元山鎮上雖然沒有四處燒著白焰,但那遍灑的羽毛海中,同樣鑽出了一隻又一隻飛鳥。

它們大概是受到了殘留在此的羽嘉神力吸引,在天空中不斷盤旋,不肯離去。

邢雲霄想控制著頭顱飛起,緊接著才發現自己神力虧空,連這一點都做不到。

他輕嘆一聲,明知故問道:「陳念他們人呢?」

「逃走了。」慈量無奈道:「尊者您雖然斬落羽嘉、救了大家,但反而釋放了被羽嘉壓制的陳念意識,他恢復了自我原身,在我們的人醒來前,以重傷之身帶走了楊清源與安夏。」

「這樣……」邢雲霄故意皺了皺眉,又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是我告訴他們的。」羅睺的聲音從後方傳來。緊接著,便見羅睺踉蹌而來,隨後找了個空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看著不比那些和尚狀態要好多少,六隻手臂中有四隻齊肘而斷,僅剩下的兩隻手臂骨頭也不知斷成了幾節、軟塌塌地垂著;他的眼瞎了一隻,身上滿是深深血洞,似是強行拔掉羽毛而致。

他坐下後,深深看了邢雲霄一眼,隨後認真地說道:「刑天大神,我為之前對你的懷疑道歉,你不僅忠於我們的大願,而且遠比我更加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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