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祖爺爺為什麼非要這個玩意兒,也沒看出有什麼特殊啊?」

「你懂個屁,祖爺爺那境界,你我怎麼可能猜得透?」

兩個粗啞聲音哇哇咧咧地說著話,將邢雲霄驚醒。

他的意識有些混沌,不太記得清自己睡著前發生了什麼,只覺得腦瓜嗡嗡作響,脖頸處隱隱作痛,眼皮也沉重得離奇,根本睜不開。

那兩個說話的人聲離得遠了些,不知去做了什麼,邢雲霄想搖搖頭,脖子卻僵硬得動不了,他只能保持著這個難受的、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姿勢的狀態,努力回想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麼。

「我好像是在電腦前畫圖,然後睡著了?對,那個甲方一直出修改意見,沒完沒了……」

「不對啊,那我應該在自己家,周圍怎麼會有人?」

邢雲霄生出了不祥預感。

綁架、意外……各種不好的詞彙在他腦海中滋生,令他心慌起來。

於是,他開始奮力睜眼,想看看周圍情況。

經歷了一番掙扎後,他終於撐開了眼皮子。

「?!?!」

睜開的瞬間,邢雲霄瞳孔便收縮成了一個針眼,嘴巴不自覺地緩緩張開,驚恐感不受控制地占據了全部心神!

他懷疑自己要麼是在做夢、要麼就是瘋了!

擺在自己面前的,是個大玻璃。

或者說……自己被放在了一個玻璃罐里。

通過面對這塊玻璃反光,他可以清晰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

原本整齊的頭髮此時亂糟蓬散、雙眼充滿血絲,臉上布滿大大小小傷痕,七竅周圍都有鮮血流過的痕跡,曾經臉型剛毅方正的他現在看上去極度憔悴虛弱。

至於身體?

沒有身體。

是的,沒有身體!

只有一個腦袋!

那脖頸處不知被什麼東西砍斷,砍得並不整齊,皮肉七零八碎地掛著,隱約還能看見森森白骨,此時已經沒有鮮血流出。

在短暫的極度驚恐與呆滯後,他開始下意識「尋找」自己的身體與手腳,但很明顯,他大腦中的指令無法發送給身體,不論他怎麼掙扎,最多都只能讓脖子上的傷口更疼。

「為什麼,為什麼我只剩下了一個頭?!」

「為什麼我剩下一個頭,還能活著?!」

邢雲霄在心中狂吼,但砍斷他脖頸的巨大傷口似乎也傷到了聲帶,令他一想要發聲,嗓子便刺痛無比。

終於,在一通崩潰之後,他漸漸冷靜了下來。

種種詭異感湧上腦海,他開始發現這件事情中的問題了。

自己被砍了頭還能活,而且現在被裝成罐子裡,並沒像科幻電影中那樣接著什麼管子、泡著營養液,但自己能睜眼能動嘴,甚至不用呼吸也活得好好的,這顯然脫離現實了!

玻璃罐子外邊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但遠處那兩人說話的聲音依然若隱若現,那麼看起來自己有很大機率就是被那兩人砍了頭、裝進罐子,帶在身邊的!

那麼,自己如今到底是何處境?

可惜如今邢雲霄不能動、無法說話,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巴巴地在有限視野範圍內打量。

也就在這時,一抹身影突然映入眼帘。

並不是在不遠處說話的兩人,而是個……沒有頭的身子。

邢雲霄怔住了。

他認出來了,那正是自己的身體!

那具身體穿著自己熟悉的T恤和牛仔褲,腳上踩著自己幾個月前忍痛買的名牌球鞋,在無星的夜空中摸黑悄悄前進著,只能藉助微弱月光勉強看清。

不僅如此,這個沒腦袋的身體手上還握著一根橇棍!

他眼睛越睜越大,下意識就要發出聲音,哪怕嗓子刺疼得不行,他也忍不住了!

就在這時,那具身體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猛然朝這邊轉了過來。

緊接著,它抬起一隻手、豎起食指,舉到了脖子上那空蕩蕩的腦袋位置。

邢雲霄看懂了,它是在「噓」!它在叫自己不要發聲!

迷茫與懵逼已經壓過了恐懼,他閉住了嘴,怔怔地看著這一切。

很快,那具身體滿意地轉過身,捏著橇棍、壓低腰背,朝那兩個說話的人方向摸去。

在安靜了二三十秒後,那邊傳來兩聲脆響。

隨後,一道光芒猛地亮起——這次邢雲霄看清楚了,是自己那具身體手中握著的手電筒!

借著手電筒光芒,他終於看清了。

這裡是一片荒野,不遠處是一條小河,那兩個說話的人已經倒在了河邊——等等,那好像不是人?

邢雲霄努力將眼睛睜大,卻依然看不真切,只能看見自己的身體蹲在那兩具屍體邊搗鼓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自己的身體一路小跑而來,它那脖子上也有個碗大傷口,露著白骨、皮肉撕裂,看著很是嚇人。

「咣當!」

一聲脆響,撬棍有些暴力地捅碎了玻璃罐子,碎片將邢雲霄臉上劃出一道道傷痕,在他下意識閉眼躲避時,兩隻手已經捧起了他這個腦袋。

緊接著,脖頸處開始傳來十分怪異刺癢的感覺。

邢雲霄沒忍住睜開眼,藉助玻璃碎片上的反光,他看到腦袋與身體的脖頸斷口中同時延伸出一根根細小肉芽。

這些肉芽好似春天地里的筍,見風就長。

隨著腦袋被慢慢按下,兩邊傷口中長出的肉芽開始糾纏在一起,它們將兩段斷開的頸椎包裹在一起,皮肉也互相粘合,大約十幾秒後,腦袋就這樣被安上了身體!

「呃——啊——這是,這是?」

邢雲霄下意識摸著自己脖子、發出疑問,隨後驚覺自己已經能夠控制身體了。

他低下頭,用有些陌生的眼光打量著自己。

手臂上的肌肉,似乎比印象中要結實很多。

右手上握著的撬棍沾滿各種顏色可疑的、乾涸的液體,看起來已經被用來干過不少「大事」。

夾克、牛仔褲、球鞋上都有各種奇怪污漬,不知是什麼東西沾染上的。

「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邢雲霄緩緩抬起眼皮。

在他面前的,是一輛汽車。

剛剛那個存放著他腦袋的玻璃罐就被擺在打開的汽車後備廂中,這裡還擺放著其他東西——除了一些基礎維修工具外,剩下的只有大量粘土。

他懷抱著疑惑和試探的心態,低下頭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然而,剛剛很有自主性、能潛行能打人的身體,現在卻沒有任何反應。

「有了腦袋後,它就正常了?」

邢雲霄沒感到任何正常,他只覺得不安。

他忽然想起了河邊那兩具屍體,連忙拾起手電筒走了過去。

這一次,他終於能看清了。

那根本不是人!

倒在河邊的,是兩個大頭泥俑,腦袋部分占了全部身體至少三分之一,臉上掛著十分浮誇的笑容,哪怕現在它們已經「死」了,這笑容也依然不變。

它們的後腦勺被撬棍敲爛,裂紋從破碎處蔓延向全身,破口處流出某種類似泥沙般的東西,淌了一地。

「原來如此……難怪車上備著粘土,那粘土就是它們的食物?」

「不對,兩個泥俑,要怎麼開車?」

「不對不對!奇怪的事何止是兩個開車的泥俑!」

邢雲霄跪坐在這兩個古怪泥俑旁,腦子亂鬨哄的。

為什麼,自己只是在電腦前畫畫圖,事情就會變成這樣?

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有兩個泥俑綁走了自己的腦袋?它們一開始口中的「祖爺爺」又是誰?

「喂!你們兩個,吵了半天……還要多久啊!」

就在這時,一個粗啞聲音突然從汽車方向傳來!

邢雲霄吃了一驚,扭頭望去。

只見駕駛位的車門打開,又一個泥俑正從車上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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