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管家。」

見到這個中年人,邢雲霄硬撐著重新站直身子,沉聲問道:「是你把高伯父交到白芳手裡的?」

「是。」何管家低下頭:「老爺和少爺他們……」

他望向輪椅上的高翔,以及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高宇辰:「他們怎麼樣了?」

但最終,他只是沉默地盯著高翔懷裡那個怪異女嬰。

「如果沒有我們,高宇辰必死無疑,高伯父的死活怕也不好說。」蘇合香冷笑道。

邢雲霄低垂著眼,無悲無喜地盯著何管家:「都這個場面了,你也不用藏著掖著了,透個底吧,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何管家臉上肌肉微微抽動,沒有說話。

「呵,你不會想要我們陪你回高家莊園再說吧?」陳念發出冷笑:「我們可不傻。」

「幾位誤會了。」何管家輕嘆一口氣:「好,既然這樣,我們就在這裡把話說開,這件事說來話長……」

他向前走了兩步,向眾人走來,但這時一道寒光閃過,一根鋼筋猛地射來,重重扎在他腳尖前方地面,止住了他前進的步伐。

「那就慢慢說、站在那裡說。」邢雲霄收回投擲鋼筋的手:「我們聽得見。」

何管家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有說,最終點點頭,後退了幾步站定。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

幾秒後,他緩緩開口道:「我的名字叫何元愷,很多很多年前,我家是務農的,曾經有一片田地和果林,地點就是現在的高家莊園。」

「那時候,老爺——高翔,是我在技校里的同學,我叫他阿翔。」

「阿翔很聰明,比我聰明非常多,他敢打敢拼,很快就成為了國內第一批進入通訊行業的民間企業家之一,他的公司發展很快,他也年紀輕輕就成了青松省的十大傑出青年。」

「但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個只會幫家裡賣賣菜、摘摘果子的愣頭青。」

「不過雖然如此,我們還是很好的朋友,他那時候談了戀愛,找了個醫學院的高才生,而我找了一個和我一樣的女孩,小玲,她也是農民家的女孩。」

「雖然我們身份差很多,但大家一起爬山、一起打牌,還是很開心了。」

說到這裡,何元愷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很快變得苦澀起來。

「直到我二十二歲那年,也是我準備結婚那年,我爸看著周圍到處有人發財,他貪心了,信了一些人說的話,把自家種的橘子樹全拔了,跑去種蘋果。」

「但我們根本不會種蘋果,種出來的質量不好,那年又碰上全國蘋果產量大增,我們的貨全爛在了倉庫里。」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

他嘆了口氣:「可惜,我爸又跑去賭了。」

邢雲霄等幾人目光微閃,面面相覷,已經大致猜到後面會發生什麼了。

果然,何元愷後面所講的故事沒有太多意外。

他父親生意失敗、又去賭錢,在外邊欠了一大屁股債,扛不住壓力,跳湖死了。

但人死債不消,債主們很快找上了門,他媽被氣得生了重病,他們家田地與果林都被債主派的人灑了毒藥,所有菜和棵樹都爛了。

這種情況下,何元愷只好去求高翔幫忙。

那時高翔生意正在上升期,手中也沒有太多現金流,而且就這樣借給何元愷,誰都知道這無異於往海里扔石頭,連個大點的浪花都砸不出來。

但這麼多年的朋友,何元愷又是磕頭又是答應做牛做馬,高翔只好點了頭。

他以公司名義買下了何家的田和林子,改成了一片度假山莊——這個舉動救了何元愷,同時也陰差陽錯地讓高斯通訊大賺了一筆,其中不僅有地價升值的錢,也正好碰上了之後幾年經濟發展,富人消費力大大提升,他們家的度假山莊賺了很多錢。

「那裡被改成高家自己住的莊園已經是近十年的事了。」

何元愷說道:「那時候我們大家都很開心,阿翔結了婚,我也感念他的恩情,做了他的管家,同時娶了之前對我不離不棄的……小玲。」

「可惜,天意弄人,沒過幾年,夫人和小玲,都生了病。」

邢雲霄他們三人瞳孔微縮。

「很奇怪吧?」何元愷苦笑道:「前後不到半年,夫人和小玲生了一樣的病,一樣的重病,醫院治不好、拜神求佛不管用,我和老爺……都只能看著自家妻子一點點走向死亡。」

「怎麼會這樣?」蘇合香沉在故事中,有些心疼地脫口而出:「你們查不到原因嗎?」

「查到了又怎麼樣?」何元愷搖頭道:「她們的病因不同,發病誘因也不同,所以我才說,天意弄人。」

「之後幾年,夫人和小玲飽受病痛折磨,但那一天,老爺突然找到我,說國外有一種在研發中的新藥……」

說到這裡,何元愷突然哽咽了。

他抬起粗糙的手搓了搓眼睛,花了好幾秒,神色才慢慢恢復平靜:「這次,輪到老爺來求我了。」

「他求我,讓小玲去試藥。」

「那種藥的藥效並不穩定,哪怕是針對同一病種,都必須使用不同的治療方案,而且最終效果也不確定。」

「小玲和夫人的情況極其相似,如果在小玲身上試藥有效,那麼,她和夫人都有救……」

何元愷慢慢望向輪椅上眼神渙散的高翔:「他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我也知道,以老爺的性格、身份,平時是根本不會提出這種要求的。」

「但那時少爺還小,他生意又忙,他實在不忍心……只要有一絲機會,他都想抓緊。」

「那後來呢?」蘇合香緊張地問道:「試藥成功了嗎?」

「成功了。」

何元愷澀聲道:「以小玲的生命為代價。」

「什麼!」邢雲霄他們三人大吃一驚。

「是的,小玲因為新藥的副作用,去世了。」何元愷面無表情,眼角卻淌下一行清淚:「得益於這次試藥中的發現,夫人成功地多活了近十年。」

三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覺得心中揪緊、憋得難受。

「不過,我並不怪罪老爺,因為他,我和小玲已經多過了很多年快樂的日子。」

何元愷微微一笑:「所以,我依然盡心盡責地照顧高家、照顧少爺。」

「我想,故事到這裡還沒有結束吧?」邢雲霄緩緩說道:「高伯父受到妖物蠱惑、使用儀式復活高夫人的事,你應該知曉。」

「不對,你不僅僅是知曉。」

他皺起眉頭:「你在其中,還扮演了不尋常的角色。」

「你猜得對。」

何元愷點點頭,將目光轉向高翔懷裡的怪異女嬰:「那是個很可怕的儀式,除了要準備許多血腥、污穢的東西外,還需要妖怪的內臟。」

「最重要的是,需要被復活者的顱骨。」

聽到這裡,邢雲霄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

何元愷看著怪異女嬰的目光越來越溫柔:「老爺知道,這個儀式會將他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所以提前把所有一切告訴了我,並拜託我照顧好少爺。」

「只是,那時候,我迷了心竅、動了別的心思。」

他溫柔的目光,此時已經全部化作了愛意:「我當初沒有捨得火化小玲,所以,我用小玲的顱骨,換了夫人的顱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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