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熊羆的白骨屋後,邢雲霄馬不停蹄地朝龍嵴峰方向趕去。

正所謂望山跑死馬,在白骨屋的時候眺望這座山峰,感覺也就那麼遠而已,但實際走過去卻要翻山越嶺——尤其需要路過一個大山谷。

而這裡,盤踞著許多妖。

邢雲霄站在山谷邊緣,俯視著妖氣衝天的山谷。

山谷里能看見一大片建築,那並不是什麼小山村,而是個廟宇……或者道觀一類的建築。

只是現在從高處看,這一大片廟宇已經塌了一半,廢墟位置長出了無數朵個頭極大的花,看形狀就是普通的玫瑰、月季、百合一類,但那花瓣就連在幾里外的邢雲霄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更重要的是,似乎從山谷上方無意飛過的鳥都會被其吸引靠近,隨後這些大花便花瓣一合,將這些飛鳥吞掉。

當觀察更久後,邢雲霄發現這些花還會自相殘殺。

它們在一段時間沒有食物後,相鄰的幾朵花便會互相撕咬,它們最終或許不會死去,但也會因此花葉凋落,變得十分狼狽。

「如果要經過這個山谷,必然需要經過這些花妖……殺出一條血路問題倒是不大,只是不知道山谷里有沒有別的危險。」

「但如果繞路,就要花太多時間了。」

思忖一小段時間後,邢雲霄便決定直行通過山谷。

他凝聚出石斧與石盾,大步沿著入谷的路走去。

進谷後不久,當他一腳踩在草地上,便立即有幾朵小花發出尖鳴,朝他的腳管咬了過來。

邢雲霄沒料到這裡居然還有這麼小的花妖,毫不猶豫抬腿把它們踩死,伴隨著一串慘叫,鮮血從他腳底流了出來。

「和血肉藤蔓一樣,都是妖化的植物。」

他看著前邊越來越茂密的花叢,抬腿走去。

有了之前與血肉藤蔓作戰的經驗,這些花妖在他看來並沒有多危險。

它們並非一體、各自為戰,也沒有多少智慧,個頭極大的花妖看上去並不比那種能一腳踩死的小花妖聰明多少,仿佛它們只是白長了個大個頭。

花妖散發著某種令人迷醉的香氣,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可邢雲霄卻不受多少影響,他並不抵抗這些香氣,只是順著香氣靠近,然後在花妖發動攻擊前,率先一斧子直接斬斷它們的根莖。

他斬殺起這些花妖並不花多少功夫,然而當他殺出血路、來到這片坍塌廟宇的中心位置時,卻忽然聽見了一個微弱呼救聲。

「救命啊——外面是不是有人啊——救命——」

這聲音聽著像是個男孩,聲音傳來的方位是尚且完好的廟宇建築部分。

邢雲霄眉頭微皺,理都不理。

這玩意兒大機率又是什麼妖或者什麼邪門玩意兒整的活,故意騙他過去,他根本不會……

剛想到這裡,那呼救聲的內容卻令他心頭一跳。

「外面的是不是刑天大哥啊——刑天大哥救命啊!救命啊!」

邢雲霄這次無法再選擇無視,頓住了腳步。

如果是在人皇之書被毀之前,他一定會選擇直接過去看看。

但經歷過之前幾天的種種詭異,他的警惕心遠遠提高了。

普通的妖、甚至大妖,可能都沒辦法在不見到人的情況下一眼認出他的神仙來歷,尤其他現在連頭都沒砍。

可如果是那些邪門詭異的東西?

他不敢確定。

邢雲霄面無表情地舉盾格開一隻花妖撲擊,又一斧子削出一片斧光、斬斷其根後,開口朗聲朝那男孩聲音來處問道:「你是誰?」

「啊啊啊啊真的有人!」

男孩的語氣驚喜不已:「我師父是純陽真人啊!他之前遣我來這裡時就說了,如果我遇上危險,會有個刑天下凡仙來救我的!」

「你師父是純陽道長!?」邢雲霄大驚。

周圍花妖再次撲來,他返身與其戰成一團,這時那男孩似乎又喊了些什麼,但處於戰鬥中的邢雲霄卻什麼也聽不清。

在斬殺了這幾隻花妖后,他最終決定進這廟觀一探。

就在他腳步跨過前方那完好建築的門檻時,男孩的聲音再次傳來。

「你要小心!」

「這道觀里的三清像成妖了!它們沒辦法動彈,但會引誘你自盡!千萬別著了道!」

邢雲霄一驚,前腳懸在半空沒有踩下,問道:「那你怎麼沒事?」

「因為我……」

男孩的話說到一半,一股怪力忽然傳來,作用在了邢雲霄的腳下,他不由自主一腳踩下,邁入了道觀門內。

下一瞬間,一大片低語聲轟然而至。

它們在邢雲霄耳邊密密麻麻地響起,似乎是在念經、又似乎是在告訴他什麼秘密。

低語聲襲來之後,周圍一切聲音都不見了,包括那男孩說話的聲音,不僅如此,邢雲霄立即痛苦地跪到了地上,他只覺得頭仿佛要炸開了!

這感覺似曾相識……恍忽間,邢雲霄想了起來。

之前字妖頭一次使用《三墳》的「殺止亂」時,自己被金光掃到,也一樣的感覺!

但後來自己只要摘下腦袋……

他咬緊牙關,慢慢抬起手裡的石斧,想砍下自己腦袋。

但就在這時,那低語聲勐然增大,將他意識攪得如同漿湖一般,他痛哼一聲,手中石斧再也拿不住,與石盾一起掉落在地。

失去神力凝聚後,它們也散化成了普通沙石。

邢雲霄撲倒在地,幾乎無法思考,甚至連自己是誰、在做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視線變得模湖,隱約間仿佛看見了前方大殿桉台上的三個塑像輪廓,那令人崩潰的低語聲正是從它們身上傳來。

「啊啊啊啊!停下來!」

邢雲霄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開始用腦袋磕著地面。

他力氣何其之大,一磕下去,整個地面都在微顫。

這低語聲令他陷入了崩潰與瘋狂中,每一秒都度如年,卻又強迫他保持著清醒、不至昏迷。

在這種極致痛苦中,邢雲霄無法砍頭、無法擺脫、無法離開,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自殺。

他伸出顫抖的手,開始尋找自己心口位置。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

就在這時,一個細如蚊吟的聲音鑽進了邢雲霄耳朵中。

與那鋪天蓋地的低語聲相比,這個聲音微不足道,卻不知為何,令他神智有了一絲穩定。

邢雲霄甩了甩頭,用盡一切意志力,將注意力轉移到這細小的聲音上。

「能遣之者,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三者既悟,唯見於空……」

這次,他聽清了,那是男孩的聲音。

這男孩在念著某種咒文,而這種咒文,能使自己在低語中保持一絲清醒!

邢雲霄伸出右手,想要再次凝聚石斧,但男孩的念咒聲始終無法與低語聲相抗,最多只能讓他從瘋狂中勉強掙脫出來,想要保住他卻是太難。

在確定了自己始終無法擺脫低語後,他心中一動,想出了辦法。

他咬緊牙、揚起頭,看著視野中那模湖不清的塑像,從齒縫中擠出幾

個字:「我最恨的就是成妖塑像,你們完了!」

說罷,邢雲霄重重將自己腦袋磕在了地面上。

這一磕,他用盡了所有力氣,地面剎那間被砸出一個大坑,整座道觀為之一震。

當然,他的腦袋也像西瓜一樣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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