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則陽投生以後,曾想用神念跟母親聯繫,指引母親尋找他事先埋好的丹藥調養身體。卻不想這婦人疑神疑鬼,夙夜憂慮,本就認為自己懷了妖胎,他若再提前說話,必令她更受驚嚇,便始終不言不語,默默用功。

跟他同時入胎的,還有一個女胎,竟然前生也是異類成精,這次轉投人胎,跟他腳前腳後。那妖精沒有桑仙姥當年的功力,入胎之後便受了隔陰之謎,毫無動靜,傅則陽也沒跟她做任何交流。

這次是純粹的父精母血,人類凡胎,待到十月期滿,胎兒便順利降生。

傅則陽先生出來,他渾身毛孔里往外迸發血光,一雙眼睛落地便睜開,瞳孔里紅光閃閃,驚得穩婆驚慌失措,大呼妖怪。

丫鬟們也慌了手腳,不敢給主母看,趕忙去稟報主人。

男主人急忙忙趕過來看,傅則陽開口說話:「你們不用害怕,我本是……」

這些人聽見他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竟然開口能言,更加惶恐,趕忙用小被子把他裹住。

很快,另一個女嬰順利降生,女主人聽見產婆和丫鬟們說話,她本就憂心了十個月,懷疑自己懷的是妖胎魔胎,執意要看,待一見男嬰的模樣跟夢中景象極為相似,登時驚駭得昏死過去。

男主人讓丫鬟把嬰兒抱出去交給小廝,令在水裡溺死,然後埋到後山亂葬崗子去。

小廝年紀小,抱過嬰兒只看了一眼,跟傅則陽紅光四射的眼睛對視,頓時嚇得不輕,不敢聽傅則陽說話解釋,將襁褓死死裹住,扔到郊外的河裡。

傅則陽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暗嘆自己犯了經驗主義錯誤,不是什麼樣的人家都能接受這種怪異之事的,所謂使出反常即為妖,甭管是仙是魔,普通人都只想遠離,他們追求的,是平平安安,過太平日子。

他以水遁之法,讓襁褓漂浮在水面之上,沿河向下游飄去。

雖然法力仍在,但骨肉太過嬌嫩柔弱,受不了風吹雨打,亦承載不了大威力的法術。而神炁剛剛從先天轉向後天,亦不能隨意元神出竅,否則就回不來了,只能慢慢生養。

他在河上漂流一日一夜,勉強積攢了些元氣,將周身血光內斂,正想捉些魚鳥吞些血氣快速滋養筋骨,忽然聽見岸邊有個孩童說話:「師父!那裡有個小孩子漂在水上!」

話音方落,他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河中托起,飛到一個人的懷裡。

抱住他的是個相貌清瘦的和尚,滿面慈祥,傅則陽正眼看去,四目相對,俱都暗暗吃驚。傅則陽從這和尚眼中看到隱隱的一重魔光,這傢伙雖然外貌打扮是佛門中人,身披袈裟,實際是個極厲害的魔教大佬,比他過去遇到過的所有人都要強大!

幸好自己血神經已經大成,又用了這一夜時間使得血氣內斂,對方除非也同樣修煉血神經,不然絕對看不出來,要是早半日遇到肯定要被看出端倪。

和尚也很吃驚:「這不是個普通的孩子,而是一位頗有道行的散仙轉世投胎,想必前生做了什麼惡孽,如今才剛出生,便受此劫,被拋入河中。」

和尚說罷把襁褓遞給一個身邊的小童,那男孩約有十一二歲,長得一張圓圓的大餅臉,兩道濃眉漆黑如墨,一雙圓眼目露天真,鼻子大嘴巴也大,看上去傻氣之中露著兇狠,很不可愛。

他瞪著大眼盯著傅則陽看了會,脆生生地說:「既然他前生是有道行的散仙,那用他煉製白骨鎖心雷豈不是正好麼?」

「你要用他煉製鎖心雷嗎?那雷雖然威力不凡,但只能使用一次,卻要用一位散仙的肉身為容器,以其魂魄為藥餌,使用過後,他便魂飛魄散,形神俱滅了。」

「那又如何?」男孩仰頭,納悶地問,「師父你不是總教我說眾生平等嗎?用人煉寶跟用蟲豸煉寶又有什麼區別?」

和尚仰天大笑,撫摸男孩頭頂:「不錯!不錯!為師跟那叱利大師並稱東西兩大活佛,他那西派以生死本無分別,於各道眾生之間見差異。我這東派以眾生之間無分別,因生死歧路而有不同,今日憑此一句,你未來可傳我的衣缽了!」

傅則陽聽他自稱跟叱利和尚並稱,猜到他該是被稱為東方活佛的無行尊者,那這個小孩子十有八九是他座下大弟子,未來的五鬼天王尚和陽了!

如果落到別人手裡,他還不怕,雖然現在骨肉嬌嫩,但法術仍勘使用,至多廢了這個肉身離去,重找地方,再度投胎。

可是無行尊者神通廣大,就算自己全盛時期在他面前也未必能夠全身而退,不禁心中惶急,但事到如今,只能儘可能地裝作受了隔陰之謎,凡事不知,等他不注意時突然逃走。

他閉上眼睛呼呼大睡,任由師徒二人把他帶到天目山中,無行尊者動口指揮,尚和陽動手辦事,先去山下殺了八個人,六歲、十六歲、二十六歲、三十六歲的男女各一對,把他們的骨骼拆下來布置法台,用八人的肝臟做餅,吃下肚去,然後把血淋在傅則陽身上,把他至於法壇之上。

無行尊者幫他布置法陣,以法台為圓心,方圓十里之內皆為禁地,一切鬼神禽獸蟲豸全部驅離。尚和陽坐在法壇前面,開始施法祭煉。

那無行尊者仿佛知道傅則陽意欲逃走,片刻不離在一旁護法,傅則陽始終找不到機會,只能強忍著被尚和陽以魔法祭煉。

時間一日日過去,傅則陽感覺全身如被火燒,時而麻癢,時而劇痛,如被千刀萬剮,知道這新得的肉身就要被毀了,不禁暗暗著急。在無行尊者面前,一切手段都不管用,被逼到最後,只能被迫顯出本體,以血影神功硬拼硬抗,如此方能有三分生機。

而且就算最後逃掉了,他修煉血神經的事情也會暴露,不但長眉真人會來找他,天下所有數得上好的大魔頭都回來逼他獻經。

傅則陽覺得,若真到了那一步,正好自己血影真身也已經煉成,到時見一個撲一個,見兩個殺一雙,汲取精氣神魂化為己用,跟全天下正邪兩道的高人大佬拼個魚死網破!橫豎自己本意並非如此,實為天下正邪兩道高手未必所做共業,且掀起一場滔天大劫,將來大家一起承擔便了!

等到了第四十九日上,也是煉法的最後一天,傅則陽全身泛紅,麻痹不仁,毛髮指甲開始透明變軟,乃至熔化。他默默準備,等到手腳也開始融化的時候,就要用魔火將全身煉化成一股血氣,跟血影元神相合,先撲殺了這尚和陽,再去撲那魔僧,看他如何抵擋!

眼看到了正午,胎毛指甲全都化盡,無行尊者耐心指點尚和陽如何施法,傅則陽暗自調動元氣,正要發火焚身,忽然空中變了天象,四面八方的雲彩蜂蛹聚集,全部匯在頭頂,層層疊加,由白轉黑,將陽光遮住,頃刻間使得天地之間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怎麼回事?」尚和陽抬頭望天,「是引發天劫了嗎?」

「不許分神!」無行尊者厲聲喝道,「本門法寶煉製時候,祭台上的生物都會經受前所未有的痛苦,比墮入地獄還要厲害三分,無時不刻不想狗急跳牆,到最後更有諸魔來襲,你一分神,便容易遭人反噬,或是為魔所乘!」

他讓尚和陽繼續施法,向空中望了又望,看這徵兆,分明就是天劫雷雲,但其中又有那麼一點古怪。他看了又看,看不出端倪,突然嗖地一聲,飛入雲中去了。

無行尊者剛剛沒入雲層,陡然間憑空落下一個鑿地雷,喀嚓一聲,照得遍野精白。

這雷的目標是傅則陽置身的祭壇,他眼前爆閃,一片雪亮。傅則陽如今的眼力非同小可,雖然雷光刺目,仍然看得清楚,祭壇上方的魔網禁制在這道天雷之下剎那間土崩瓦解,八面魔幢亦化飛灰,上面用冤魂煉成的魔頭俱都各自逃散。

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在雷光里現身,俯身把他抱在懷裡。

雷光閃了幾閃,收斂消失,只剩下破裂的法壇和目瞪口呆的尚和陽。

下一刻,紅光亂閃,無行尊者憑空出現,面色十分不好看。

尚和陽問:「師父,方才打了個雷,那小孩子就不見了,法壇也壞了。」

「我知道!」無行尊者恨恨地說,「是張三丰那老兒,他與昔年在華山的陳摶俱是隱仙一脈,向來一味潛修,不理世事,不想今日竟然來管咱們的閒事!聽說他要在武當山開山立派,想必是要為後輩子孫積攢些善緣,哼!」

尚和陽見他師父這樣生氣,攥緊拳頭,仰頭說:「那咱們現在就去蕩平武當山!殺盡他的徒子徒孫,斷了他的道統!」

無行尊者用手撫了撫他的頭頂:「那三豐老兒已經得道三百餘年,他天賦異稟,又是玄門正宗,得天獨厚,百年之內便要飛升仙界。我雖然不懼他,但犯不上為了一個小兒跟他鬧得天崩地裂,石欄海乾,咱們再去尋找其他合適的人材祭煉那鎖心雷吧!」

尚和陽點點頭:「這筆帳咱們先記下了,等將來我煉成神功大法,再去掃蕩武當山,殺盡武當派弟子,讓那老兒在仙界乾瞪眼著急,只能煉些後悔丹藥來吃著敗火!」想了想,又說,「那小子應該會拜他為師,入武當派吧?將來我要用他的腦袋祭煉本門最厲害的白骨鎖心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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