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傍晚的時候,白骨神君挾帶新任的白骨夫人邵冬秀以及眾門人駕臨天都峰,再過一會,徐完也帶著太陰教的教眾到來,大家都愛葷腥酒肉,太乙混元祖師著弟子去山中打來新鮮的野豬野雞,黑熊黃獐,現場宰殺,取心頭熱血和鮮肉獻與賓客。

武當派眾人早都辟穀,平常不過飲碗清茶,吃些山果,就算偶爾迫不得已吃菜吃肉,也都細緻烹飪好了,略嘗幾口罷了,何曾這樣野蠻,竟喝鮮血吃生肉,看著心裡就不舒服。

花綠綺看著這些奇形怪狀,吆五喝六,大吃二喝的人,心生厭惡。尤其華山派的趙金珍、胡彩春、朱鳳仙等人,主動坦胸露背,借著敬酒的機會與男人勾勾搭搭,眉來眼去,還在眾人的叫好聲中依次喝起了交杯酒。

「這位花道友請了。」一個長得清秀標誌的青年道人端著酒杯來到花綠綺面前,「在下華山派金沈子,人稱玉杆真人的便是,能夠花道友相見,是金某人的榮幸,還請共飲此杯,方不負如此好花圓月。」

今天是五月初三,哪裡來的圓月!

花綠綺婉拒:「請金道友見諒,我最近在凝練元嬰,不能沾煙火氣,更不能沾酒。」

「哎!」金沈子看著花綠綺桌上只擺著一壺茶水,三碟堅果,笑道,「貴派三豐真人不也說過『無花無酒道不成』嗎?天師許旌陽也說,酒能助氣,能滌盪陰渣,能煉真養氣,酒後氣當易通,得道之人無不好酒呢。酒是好東西,貴派戒了這個,戒了那個,辛辛苦苦活了幾百年,只是獨守空閨,似釋教那般孤伴青燈古佛,即便煉成無邊壽命,無盡神通,又有何用?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尊空對月!」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又斟上一杯,「我已經喝了一杯了,還請姑娘跟我共飲一杯,以全賓客之禮。」

花綠綺是個很有性格的人,自從陸敏一家遭了變故,凌綠華轉世投胎,她開始孤僻沉寂起來,平素不跟人往來,只在自己的青花小築裡面清修,等閒連門都不出。

她看金沈子滿臉色色的猥瑣,心裡說不出的厭惡,哪怕他拿出主客的禮節來說話,也毫不妥協,正色道:「各派有各派的規矩,本派修法與貴派不同,你盡可在花酒之中快活城道,我自獨守空房,自修自得。」

金沈子自負容貌,非但華山派的師姐師妹個個愛他,同歡共好,連別派中的女性道友只要他開口,也絕沒有拒絕的,今日主動敬酒,被花綠綺當場硬撅,心中不快,暗自咒罵:我是看你長得漂亮,想要拉你一把,若是願意跟我到偏殿去得魚水之歡,待會綠袍老祖來,殺了武當派上下,就能白得一條性命,到時候我再帶你去師父面前跪求,入了我們華山派,從此一雙兩好,皆大歡喜,你既然不幹,待會被剖心而死,才是自找!

可惜啊,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卻生就這樣一般臭脾氣,礙著太乙師伯的面子,還不能動手用強,到底是與我無緣……

金沈子面上依舊笑著,端著酒壺酒杯,搖著頭走了。

眾人狂歡,趙金珍幾人身上的衣服越來越少,拈酒輕啄,舞動乾坤,引得一疊聲的叫好。似白骨門教下的弟子,如碧眼神佛羅梟、惡鬼師儲晴等,早都跟她們有過床底之歡,如今雖當著師長的面,不好當中行吟,但搞搞曖昧,互占便宜,倒也玩得興致大開。

武當派諸人不習慣這種場面,尤其花綠綺,越來臉色越冷,滅塵子看見便跟太乙混元祖師提出已經吃好喝好,要歸自己的院子裡去休息。

太乙混元祖師正要應允,脫脫大師率眾舉杯過來:「武當派的朋友遠道而來,與我們齊心協力匡扶正義,對抗殘暴的峨眉偽君子,乃是敝派的貴賓,怎能如此冷落?來來來,我先敬諸位道友一杯!」

滅塵子舉起酒杯跟他喝了,脫脫大師又去敬別人,滅塵子阻攔道:「我這些師弟師妹們都不勝酒力,我一人代勞足以!」

他跟脫脫大師連喝了六杯,然後玄都羽士林淵、日月僧千曉、女梟神蔣三姑、焦衫道人等依次過來敬酒,五台派的人喝完,華山派的人再來。

滅塵子是酒到杯乾,來者不拒。他看出來這幫人暗地裡另有勾當,不過他自持法力,並不放在眼裡,索性一起喝完,看他們到底有什麼泡泡好冒。

很快華山派的人也敬完了,綠袍老祖還沒有來,眾人相互打眼色,脫脫大師示意羅梟等幾個再來敬酒,羅梟本不願意,被趙金珍摟著往要害上掐了兩把,終於身酥意軟,答應下來,端著酒杯來敬滅塵子。

滅塵子把酒杯倒扣在案上:「今晚已經喝得夠多了,不能再喝了!」

在他心中,五台和華山,行事再如何不堪,到底是正經的道教仙門,昔年五台派創教之時,極樂真人還到場慶賀,現在這般情況,只能說是教規不嚴的問題,道無差異,法有高低。而白骨門以殺人煉寶為道法,是徹頭徹尾的邪教,這是性質問題,雙方道不同,不相為謀,別說羅梟,滅塵子連白骨神君都看不上,焉能跟他喝酒?

羅梟下不來台,場面一時僵住,仗著師父在座,發狠道:「我敬你酒,你敢不喝?」

滅塵子冷笑:「我便不喝,你能奈我何?」他站起來向太乙混元祖師拱手,「敝派已經酒足飯飽,謝道友款待,這就回去養精蓄銳,等待端午正日,好與敵人見個高低了!」

他一起身,花綠綺等人早都等得不耐,也都紛紛離席,跟他往外走。

羅梟不忿,募地將雙肩一搖,發出白骨陰風箭,帶尖嘯,噴綠火,從後急追。

滅塵子等人正走到門口,突然尖嘯聲起,六人早有提防,武當四友同時放出飛劍向白骨箭迎過去,二者看看碰上,忽然憑空出現一層薄薄的五色煙嵐,將仙劍和飛箭隔開,正是混元祖師的太乙五煙羅。

「諸位皆是貴客,不可自相殘殺,留著力氣,改日用在峨眉派身上豈不是好?」太乙混元祖師頓了頓,瞟了白骨神君一眼,「哪個再敢出手,便是與我為敵!」

白骨神君皺眉,他旁邊的新夫人邵冬秀喝道:「你做什麼?我還在這裡坐著,焉有你隨便動手的份?還不快跟你師姐們耍去!再敢烏雞眼似地沒有輕重就滾回廬山去!」

她本是三鳳的婢女,雖然也伺候過白骨神君,但頂多只能算是個通房丫頭,現在三鳳死了,她被扶正,羅梟等人全都不服,偏她愛在白骨神君面前耍威風,大家敢怒而不敢言,只在心裡暗暗記恨罷了。

滅塵子率眾往外走,突然平地迎面吹來一陣凜冽的陰風,五月天氣,讓人遍體生寒,直凝骨髓,室內屋外,所有的燈火蠟燭被這風吹得狂搖亂擺,顏色急速變成碧綠。

綠袍老祖來了!

滅塵子見了這般聲勢,也知道必然是這些年縱橫無忌的南方魔教教主綠袍老妖,忙示意花綠綺和武當四友躲向門廊一側,他頂在前面,勢若凝淵。

他知道綠袍老祖愛吃人心,而且是混不吝的,不管在什麼場合,只要想吃了,隨手撈過來一個,抓開肋條掏出來便吃。

師妹林綠華未轉世之前又結過仇怨,滅塵子怕他報復,早有提防之心。

嗚嗚風嚎,夾雜厲鬼嘶叫,庭前的台階下面突然平地竄出一道綠光,懸在空中,是顆車輪大的圓形光芒,將周圍亭台樓閣都照得綠油油的。

綠袍老祖在綠光裡面,雙目碧光閃爍,張開一樁細長的手臂,鳥爪戟張,迎面撲向滅塵子,伸手往他脖子上抓來。

「嗆!」滅塵子調動九宮神劍,仙劍未出,鋒利的劍氣向前迸射,將那團綠光連同裡面的綠袍老祖一劈兩半。

眼前的金光瞬間散去,滅塵子知道不好,急忙回身伸手指去,袖中飛出破滅神鍾,飛向正帆的腦後。

正帆昔日綽號滄浪羽士,名字叫做隨心一,最是喜歡瀟洒倜儻,放蕩不羈。後來在無華氏古墓之中中了屍毒,遭受屍僵之劫,回山之後苦練道法,這些年大有進境。覺察到身後綠光爆閃,跟前面的不同,心念急轉,沒有放出飛劍,而是把當年在元江廣成子金船里得到的一柄分野殳打出去。

綠袍老祖看出滅塵子是個厲害的角色,便分化元神,將滅塵子騙過,真身跑到隊尾來抓正帆,五道青碧色的光芒飛去就要將正帆箍住,先是分野殳打來,只一撞,青光竟然似翠玉一般,紛紛折斷,隨後滅塵子的破滅神鍾也到了,叮咚亂搖,發出一圈圈的聲波,將他發出的五道百毒磷光震碎成螢火蟲一般細碎,漫天飛散!

綠袍老祖一擊不中,長嘯一聲,以玄牝珠再度發出碧光,化作第三隻手,憑空撈去,將破滅神鍾和分野殳全部撈在手裡,強奪過去,然後張牙舞爪再度撲向正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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