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吃了一驚,道:「你說什麼,什麼大師,死的活的?到底怎麼了?」

那樵夫只是嚇得哆里哆嗦,只是自言自語,道:「大師,大師,你安心去吧,你廟裡的東西我一點也沒拿,也不知道哪個害了你,你找我也沒用啊。」

這時,只聽一個和緩的聲音道:「老鄉莫急,我們是遊方的僧人,路過此地,向你打聽路途的。」

那樵夫一愣,抬頭看去,只見自己面前站著一個和尚,面相年輕俊美,神色溫和,說出的話來也有一股安定人心的氣質,心中稍稍安定,道:「你們……是遊方的師父?不是……不是秦山寺的?」

程鈞心中暗吃一驚,面上不顯,道:「我們自然是遊方的僧人,聽口音也不是本地的人士。老鄉,這裡離著郡城近麼,我們如何能到?」

那樵夫聞言,心中安定下來,道:「你問同豐郡郡城嗎?那離著不遠也不近,順著這條路得走上一日功夫。」猶豫了一下,道,「大師既然是外地的客人,來我家歇歇腳吧。」

程鈞謝道:「有勞了。」

那樵夫帶著程鈞往山下走,小和尚悄悄地問程鈞道:「一會兒慧山回來了找不到我們怎麼辦?」

程鈞答道:「沒關係,反正他本來也找不到我們——咱們壓根也沒約定在哪集合。」

到了那樵夫家,只見那是一間小小的木屋,家徒四壁,家裡也沒有其他人在。樵夫請他們屋裡頭坐,反身把門關上,道:「兩位遠來的師父,虧了你們事先遇到我。聽我一句勸告,哪來的回哪去,別往郡城裡面走了。」

程鈞道:「怎麼了,此地有什麼不方便嗎?」

那樵夫壓低了嗓子道:「這兩日郡城裡確實不方便,城門口到處都是盤查的衛兵,進城的進門稅提高了一倍,尤其是對出了家的師父,盤查的十分嚴格。就算你們是外地的僧人,有官憑路引證明身份,被卷了進去也是麻煩。」

程鈞道:「這是怎麼回事?還請老鄉告知,我等不過是化外之人、出家的僧侶,又怎麼礙事了?若能明白告知,我師徒二人感激不盡。」說著起身合十行禮。小和尚跟著站起,腹誹道:這回你怎麼又變成我師父了?

程鈞為了假扮大寶和尚,特意修飾了一下外貌,雖然看來依舊年輕,但看著也有弱冠年紀,配上他還算高挑的身材,冒充一個成年修士並不顯眼。

那樵夫搖搖手,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們哪能當大師傅的禮啊。好吧,此處沒人,我就說了。大師傅可要聽勸,一會兒就走。」

程鈞道:「若果然是要緊事,我們自然馬上就走,絕不給老鄉添麻煩。」

那樵夫點了點頭,道:「我們這秦山上離此處不遠,原本也有一座寺廟,叫做秦山寺。」

小和尚哦了一聲,心道:踏破鐵鞋無覓處,這不就找到了?

那樵夫接著道:「前兩天,被一場大火燒了。」

小和尚啊了一聲,心中一緊,只聽旁邊程鈞高宣佛號道:「阿彌陀佛。」他轉過頭去,只見程鈞一臉肅穆,全然是寺里長老都不如的慈悲神色,心中暗道:真有你的。

不過程鈞既然如此鎮定。小和尚也覺得稍微好些,白著臉轉過頭去,程鈞問道:「可是響馬歹人殺人放火?」

那樵夫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那秦山寺離著我這地方也不近,他們寺里往日要用的柴火也不是我送的,我跟他們本來不熟。我就是偶然那天路過的時候看見了。哎喲,真慘啊,整個寺里燒的連房子的樣子都沒了。」…,

程鈞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那樵夫道:「也有十來天啦。就是上個月月底的事。」

程鈞一算日子,和那封信到萬馬寺也就是前後腳的功夫,問道:「那裡面的僧人可曾逃出來了?」

那樵夫道:「我看那般慘法,應該是沒有。但是他們又說有。前兩天,郡城裡張貼榜文,說是尋找那寺里的和尚,一個和尚懸賞五十兩銀子。雖然沒說是找他們做什麼,但是那不就是通緝犯麼?我看前幾年幾個流竄作案聲名狼藉的響馬,在賞格上也就是這個待遇了。不過這好像又不是官家老爺做的,往常出來大盜,城裡頭都是要封城門的,這兩日也沒見那麼興師動眾,城門還是開著的。倒是我去賣柴的時候,見城裡有一群扎著頭巾,好像是武館裡頭教師爺一樣的人,帶著隊大街小巷去搜,官家既不出面也不管他們。這兩天街頭上還別說是和尚,就是一般的光頭也要被人查問一番,現在連謝頂的都不敢出門了。」

程鈞點點頭,道:「老鄉,你還記不記得他們榜文上通緝了幾個人?」

那樵夫一怔,回憶道:「好像有三個……啊!」他突然一拍大腿,道:「有件事倒也奇了。我雖然離著秦山寺遠,但日常在山裡面走動,廟裡的和尚我也認得七七八八,榜文上通緝的除了方丈長老和廣元師父。還有一個和尚我竟沒有見過。偏偏他的賞格還特別高,一個人五百兩銀子,比方丈長老還要高上十倍。我們還玩笑,說有這五百兩銀子,下輩子躺著花差花差也花不完了。」

程鈞道:「那和尚的法號你還記得麼?」

那樵夫道:「叫什麼來著,哈哈,我還記得,叫大方,這名字好得很吶,大方大方,就是不摳門的意思啊,他的賞錢不是果然不摳門麼。哈哈哈……」

從樵夫家裡出來,程鈞帶著小和尚一路往山下走,道:「咱們換身衣服,戴上頭巾去郡城裡走一趟。」他隨身的包袱,就是交給慧山提著的那個,自然是沒有準備頭巾的,但是那紫雲觀老道和大寶和尚各留下一個乾坤袋,裡面也有些布料倒可充作頭巾。程鈞隨意抽了兩片,草草疊做兩塊方巾,給了小和尚一塊。

小和尚結果戴在頭上,把隨身的衣服也拿出來找了一件寬大的袍子披上,掩飾住身上的僧袍,道:「要不要再化化妝?」

程鈞道:「化妝不需要,需要易容。非要換張臉這才保險。」

小和尚道:「好。」答應之後還是說了一句,「其實咱們是生面孔,就算只帶了頭巾,只要沒人知道咱們是和尚,就查不到咱忙頭上來。」

程鈞臉色微微一沉,道:「慧山死了。」

小和尚一時沒反應過來,道:「誰?」

程鈞腳下不停,一路向前道:「我為了防止慧山逃跑,給他下了本命符,現在那符我手上,雖比不上本命魂燈,但斷他生死當無差錯。剛才我一出那樵夫的門,就發覺了慧山已死。虧了咱們跟著樵夫走了一段路,若是留在原地,早已與人交上手了。」

小和尚打了個寒戰,道:「他……會把咱們的樣貌說出去?」

程鈞道:「若是只口中述說個高矮胖瘦,那也不算什麼,橫豎描述出來的容貌也未必就可靠。我怕他被人搜魂,那咱們的相貌就讓人看清楚了。咱們速速下山,在路上換過衣服進郡城去。」…,

小和尚點頭道:「好。只是這回長老留下的任務,咱們完成起來只怕難了。」心中暗自有些奇怪,他也是知道程鈞的,只道他不把萬馬寺的人放在心上,對於這個任務只怕也不怎麼上心,怎麼聽到這般複雜的情況,並不籌謀脫身,反而留下來繼續?

難道事情已經險惡到想要立刻脫身也不能的情況了?

小和尚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他對於萬馬寺的感情當然遠在程鈞之上,連獨自被留下來對付岳華老道也不曾心存怨恨,只是他如今已經把自己當做大寶和尚和元空下院的門人了,對於萬馬寺的感情淺淡了許多,現在在萬馬寺的任務和自己安危的取捨面前,他已經覺得後者比較重要,倘若程鈞決定放棄任務立刻抽身離開,他是發自內心贊成的,偏偏程鈞又不說走了。

程鈞仿佛感覺到了他的心思,道:「若在往常,這種事與咱們無干,我是懶得理會的。但今日不同,就是我能脫身,你也不能。」

小和尚心中一突,道:「那是什麼說法?」:

程鈞道:「你剛剛聽到了那被通緝的和尚了麼,大方禪師,哼哼。」

小和尚被他提醒,果然覺得耳熟,再一轉念,道:「啊,那是……大寶師叔說過的……元空下院的那位師叔……」

程鈞道:「說不定是你未來的師父。」

小和尚道:「可是……可是真的會那般湊巧?天底下叫一個法號的禪師,也不在少數……」

程鈞道:「話是如此,可是你忘了那封求援的信了麼?既然指名道姓對大寶和尚求援,那必然是他的故交,既是故交,又叫做一個法名,天下果然有這樣湊巧的事?」

小和尚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道:「他……他遇到了危險,如今怎麼辦?」他在萬馬寺也有獨當一面的時候,但是後來遇到程鈞,兩人見識差的太遠,他便不自覺的以程鈞的想法為重了。

程鈞哼了一聲,道:「看看再說,只要不由暗轉明,進退還在我掌握之中。至多就換給你一家師父,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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