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法書法門萬千白少卿能夠掌握的,不過金木水火土五卷。五卷法門相生相剋,各有妙處。

程鈞是劍修,五行屬金,若以火卷法門對敵,火克金,自然更占便宜,但程鈞一來是同門,二來也賣了他一個人情,白少卿不以火卷對敵,只以並不相干的土卷迎戰,土生金,已經是手下留情。

只是這個情面,程鈞並沒放在心上。

所以他會主動進攻。

雙方的對峙,白少卿既然主用土系法術,而程鈞是劍修,那麼程鈞先主動出擊,也是理所當然的。

即使程鈞不是劍修,白少卿也不會主動過來,土命的法術,厚重膠結,適宜防禦,在土地場內控場和進攻也有數種手段。但一旦近身,只怕不是程鈞這攻擊犀利到了極致的劍修對手。

兩人之間,有整個戰場寬度的距離,至少有一百丈。

這一百丈,或許就是分出勝負的關鍵。

是天塹,還是通途?

御劍術!

長劍並沒出鞘,但劍光已經亮起!

簌簌簌簌,劍光如雨一般,飛濺起來。程鈞的身影,在劍光之中,一閃而沒。

白少卿神色凝重,從程鈞在原地消失的那一刻起,他的神識已經失去了程鈞的方向。劍影重重,壓迫的他的神識無法外放,對局面的掌控也有失控之嫌。

對於全場控制見長的土命法術,失去對方的蹤跡,就相當於失去了控制的範圍,是相當嚴重的事,法術的釋放必將事倍功半。

但是這對他終究不算什麼。

他手中的萬法書,實在是一件奇寶,可以操縱諸般法術法門,而且源源不絕,但以他的能力,也只能操縱一卷。今天他選擇的土卷,雖然不及火卷威力龐大,不及水卷靈活多變,在守衛和控制方面,是絕對強橫的。

「裂——」

嘩啦!

土地破碎!

原本泥濘的土地,忽然脆如陶瓷,在很短的時間內龜裂。一道一道的裂紋瞬間綿延數十丈外,縫隙深不見底。

然而,劍光來的速度太快,快到令人瞠目。劍光御空而來,似乎一瞬間就脫離了大地的掌握,毫不遲疑的從裂縫上空一划而過

白少卿眼見劍光如水銀瀉地,依舊不動,一步也不曾後退,喝道:「突!」

龜裂的地面上,無數石筍和石柱拔地而起,如劍一般指向天空。

然而,還是太慢了。

石筍和石柱升起的再快,也沒有見光快,排列的再密集,也沒有劍氣無孔不入的密集。

瞬間過境,不能稍阻。

劍光稍微一頓,分出星星點點的光芒,漫天飛舞,如雨點一般散在空中,周圍的石柱升起,本已經土石四濺,再加上劍光紛紛,早已混亂到了令人眼花繚亂的地步。

但這也掩飾不住劍光的明亮。

最明亮的劍光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飛向白少卿。

白少卿低嗤了一聲,手按在萬法書上,土黃色的光芒大放。一面面的土牆突兀的升起。這一會他並沒有沿著劍路的軌跡阻擋,而是由近及遠,現在自己面前升起土牆,然後如階梯一般,在外面升起,似乎是有先護自身,不及傷敵之意。

有人調侃,土命法術就是在營造烏龜殼,得縮頭時且縮頭。白少卿如今顯然深得其中精髓。一面面土牆層層包裹,竟將他圍得水泄不通。他悠然站在土牆之中,似乎對於自己構築的甲殼非常滿意。…,

劍來!

劍芒剎那間到了眼見,突突突數聲,如摧枯拉朽一般,撕破了層層土牆。眼見已經到了白少卿跟前。

迫在眉睫!

在土牆碎裂了十之六七的時候,站在土黃色光芒中間的白少卿突然一笑,輕聲道:「碎!」

原本還在劍光的堅持中搖搖欲墜的土牆突然爆裂,土石四濺!

六七道厚重無比的土牆同時爆炸,聲勢極度浩大,稱作地動山搖,飛沙走石亦不為過。破壞力更是驚人,沙土石塊雨點一般爆炸開來,打在地上亦發出乒桌球乓的聲響,將一片實地打得全是土坑。

穿牆而過的劍光終於有一瞬間的抖動。

白少卿微笑道:「裂——」

在他身前的土地,突然開裂,不是像之前那般東一條、西一條的裂紋,而是完完整整的從中間裂開,形成了一道扇形的天坑。

最後一擊:「埋——」

倒塌的土牆本來已經成了一堆堆擱置在旁的浮土,隨著這一聲,如同活過來一般,驟然撲了上去,從天而降的土塊出其不意把劍光狠狠地壓了下去,壓在坑中。接著簌簌連響,土石紛紛填充在坑裡,眨眼功夫,已經把土坑填平。

塵埃落定。

場中,只剩下白少卿在最後一面土牆後戰力,在土牆前面,是一馬平川。

少頃,白少卿長出了一口氣,哈哈大笑,在笑聲中,最後一面土牆緩緩降落。露出了前面的空場。

當土牆越來越低的時候,白少卿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土牆降下,一個身影漸漸浮現出來,慢悠悠的浮在空中,好像亘古以來就在那裡,一動不動。

那是程鈞。

程鈞還是原來那個樣子,身上那件道袍一塵不染,一絲不亂,浮在空中露出微笑,仿佛在和白少卿打招呼。

白少卿在這種時候,也不可能還不動容,盯著程鈞,啞口無言,露出了一瞬間呆滯。

這一瞬間的呆滯,就決定了勝負。

在白少卿呆滯的一瞬間,在他身後,土地突然裂開,一道劍光驟然飛出,這短短一人高的距離,談不上什麼時間速度,唯有電光火石而已。

白少卿在一瞬間,沒有任何反應,只覺得脖子一涼,已經被一把劍架在脖子上。

不必回頭,白少卿倒也乾脆,伸手將萬法書一收,道:「罷了我輸了。」

程鈞在他身後,也隨即將長劍一收,道:「白師兄,承讓了。」

眼前那個猶自浮在空中的程鈞的身影,搖晃了一下,噗的消失了。

那只是一個幻影。

白少卿多少露出幾分沮喪的神色,道:「這道幻影是劍光凝結的麼?確實嚇了我一跳。」

程鈞道:「是劍光所凝,不過是小計倆而已,偶然釋放,不過僥倖而已,倒是我投機取巧了。」

白少卿道:「那是你時機拿捏得好。罷了,終究是我輸了。」

其實,這個幻影雖然惟妙惟肖,而且因為是劍氣所凝,鋒芒畢露,最能震撼人心,但畢竟只是死物,騙不了白少卿多久,他的呆滯也只有一瞬間,瞬間之後,立刻反應過來。但是程鈞利用的就是這一瞬間,從地下飛出,襲擊得手,他的身法既已人劍合一,速度之快可想而知,在白少卿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得手,根本無需多爭取一點時間。

這一回雖然是白少卿有些輕敵之故,但他修為本來就高,再加上久在九雁山,經驗也自豐富,無論天時地利,都站在他這一邊,可以說本來沒有輸掉的理由。所以他才限定時限,定下了對自己不利的條件。但這一次被反擊成功,確確實實被人完勝,他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白少卿雖然驕傲,但器量還在,再加上被秦越一磨再磨,把必勝的心磨淡了,因此爽快的承認輸了,也不足為奇。…,

而在程鈞這邊,他早就過了爭強好勝的年紀,本來就很少面上與人爭執,何況他還有自己的目的,既然白少卿態度轉變,他自然沒有咄咄逼人的道理,當下也自彬彬有禮。將長劍收起,轉而含笑走開。

秦越在旁邊看著,終於長舒一口氣,贊道:「這一此打得不錯。雖然結束的這麼快有點出乎意料,不過到底是程師弟心思靈活,白萬象這一此也不冤枉。」

秦越改口,叫程鈞程師弟,證明了程鈞的身份終於塵埃落定,正式成為了九雁山的一員,即使麒麟閣出關,也不會有任何疑問了。

程鈞道:「多謝秦師兄謬讚。」

白少卿抬頭,直接月亮猶自東斜,嘆了口氣,道:「還不到三更——真叫你成功了,一天時間,只怕將來九雁山新任諸閣,也不會有人破了你的記錄了吧?」

秦越笑嘻嘻道:「那個自然,程師弟的實力,早已有目共睹。只怕我也不是對手,等你過了幾日到了築基後期,只怕朱老大遇見你也要謹慎三分。」

程鈞瞄了一眼秦越,總覺得他笑得頗為怪異——雖然他一向不正經,但如今這表情,多少帶著點……

諂媚?

這是有求於他吧?程鈞愕然道:「秦師兄有何吩咐?但請直言。」

秦越尷尬一笑,道:「原來程師弟看出來了?其實也沒什麼……」

白少卿沒好氣道:「又不是什麼難事,不就是請程師弟不要在朱老大面前提起這一戰的始末麼?程師弟,朱老大最不喜歡咱們同門交手。雖然這件事是我挑起的,你也同意,但若讓他知道,多半還是會氣惱。他不會跟你發脾氣,最多訓斥我幾句,他就要倒大霉了。所以你若見到朱老大,千萬別說走嘴,若是真不小心走嘴,那就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好了,本來也全是我的主意。」

程鈞好笑道:「那有何難,我不提便是。」

秦越恢復了一點常態,道:「唉,天意不可逆,真被人發現了,那就是該我倒霉了。程師弟劍閣新晉,還是要知會修道界一聲,尤其是斗星移海和西嶺劍派,他們是必須派人來賀的……」

正說到這裡,在遙遠的山谷外,突然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獸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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