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一線光芒剛剛無限延伸的天際線處亮起,勉強劃出了天地的界限。北國冰原的大地如此廣袤,也如此荒涼。四野一片白茫茫的,連一顆枯草都看不見。北風卷著雪片,盡情的咆哮著,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風聲。

一片寂靜之中,兩道光芒從空中閃過,越飛越低,漸漸地落在地上。光芒中是兩個青年。兩人一個穿著道袍,一個穿著書生長衫,都是單

bó的單衣,只是身上都籠罩著一層

bó的光芒,隔絕了風雪吹打,在這冰天雪地里十分顯眼。

那小道士看了看天色,伸手平舉,直直的伸向前方,仿佛在抓什麼東西,另一隻手不住掐算,過了一會兒,側過身轉了一個斜角,道:「很好,應當是往這邊走。」

那書生遲疑了一下,欲言又止,跟著他一起走向那個方向。

那小道士回過頭去,道:「怎麼,秦兄有什麼事麼?難道你懷疑我指路的方向?」

那書生用袖子擦了擦臉,道:「不,不是。哪能有什麼事?好吧,我就是想問一個特別簡單的問題——怎麼還沒到啊?」

程鈞哈哈一笑,道:「快到了,快到了。」說著指著前方。前方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因為風雪太大,能見度不過三丈,鬼知道他指的是哪裡。

秦越呼了一口氣,忽略了程鈞不靠譜的回答,道:「我從來沒到過這般北地,沒想到這麼寒冷荒涼。」

程鈞道:「若論地方大小,北國雖然不比崑崙廣袤無琅但也不輸於燕雲寶境。這是能夠主人的也就奉天、承天、盛天那一片幾個國家,再往北的冰原冷如地獄一般,不是凡人能夠生存的。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奉天北面還有地方。據說極北冰原上有些北狄人生活,茹毛飲血,獵殺海獸,住在冰屋子裡。我也沒有親眼看過。」

北極冰原的荒涼寒冷,和崑崙的高寒又不相同,北極是一片白色原野,寸草不生,宛如死地,比崑崙環境更惡劣。

靈氣更是越往北越匱乏甚至連崑崙的百分之一都不如,所以修士不屑住,凡人住不得,終於成了一處仙凡同厭的不毛之地。

秦越道:「說真的,連我也第一次來北極冰原,我還道這裡是一大片浮冰冥海呢。不過程兄,我們真的要在此地建立接引法陣?這法陣的對面,應當是我們秘密洞府。這也太……太偏僻了吧?」

程鈞道:「偏僻點最好不過。我們建立法陣難道是為了休閒度假?不就是為了留下退路麼?只要離開九啟航文字雁山,靈山界就視我們為叛徒,再無立錐之地。咱們重要的是先找個地方躲藏起來,那還挑什麼好壞?自然是越偏僻越好。」

秦越苦笑,暗道:這個道理我豈能不知?這北國冰原荒僻如此還罷了,靈氣這般匱乏不利於修煉,哪也不提。只是冇這地方罡風如此厲害,築基修士也不能靠自身抵禦,需要時時刻刻支撐甲術那是要消耗真元的,在此地若是沒有充足的丹藥儲備,怕是支持不下來。

程鈞和秦越到底都是築基修士,雖然沒有漂浮,但一路頂著風雪走來,卻沒留下半點腳印。過了一會兒,程鈞突然道:「到了,就是這裡。」

只見大風雪中,前面的地勢稍有些起伏,竟也形成了一道山坡,轉過山坡,就見白色的冰層下面,隱約透出黑色的岩石山壁,越有兩丈來高,結了一層堅冰。…,

在石壁後面,風被山體阻擋,已經停了,但地獄一般的嚴寒絲毫不減。程鈞敲打著石壁上的冰蓋,道:「來,跟我一起把冰層燒開。」

秦越點頭,就見程鈞手中騰起一道白色火苗,往冰層上燒去。要知道火焰溫度越高,顏色越淡,程鈞手中的白色火焰白的幾乎透明,可見熾熱無比。但那火焰碰到了冰層,卻是不見軟化,過了許久,空氣中才淡淡的生出些白煙來。

秦越清逸爾雅吃了一驚,他也知道那冰原上的冰不比尋常,都是千載萬載的玄冰,最是堅硬,但那石頭上終究只結了

bó一層,不比地下的寒冰一層層凍上來,堅固無比,理應比較容易燒化才是,卻不知為何如此頑固?

他見程鈞無功,便也打起一團火焰,去燒石上堅冰。

這一燒,秦越才知道其中利害。他手中的火焰與程鈞的不同,乃是本命真火,看來鮮紅一團,不過棗子大小,也是熾熱無比,別說寒冰,就是烏金也燒化了,這時燒到冰面上,竟巋然不動。他心中一動,問道:「程兄,這莫非是——」

程鈞道:「嗯,這並非天然生成,乃是一道神通,若不是早就被廢置多年,你我根本傷不得分毫。你看裡面。」說著往石壁上點了點。

秦越凝目細看,透過朦朧的冰面,果然見裡面山石上有淡淡的紋路,顏色青灰,險些與山石一色,若不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就是發現了,也只覺得那紋路又細又亂,以為是天然的岩石風化龜裂,不會察覺異常。

秦越問道:「這是陣法?」

程鈞搖頭,道:「這是符籙,只有一道符籙。」

秦越愕然,仔細再看,只見那紋路密密麻麻,爬滿了山石,在他目光所及之處,無不覆蓋,看不見的地方只會更多。恐怕整個山壁都要覆蓋住,這符籙該有多大?

程鈞突然笑道:「你不讀道門的經典麼?當初上清宮高祖手中鎮山碑有一千五百丈高,一千零二十丈寬,上面布滿符籙,無一寸餘地,也不過一符而已,號稱天下萬符之祖。與此相比,這一枚石符,雖然高大了些,卻連符爺爺也夠不上,算個符大爺級別吧。」

秦越臉色一紅,道:「多謝賜教。不知此符是做什麼的?」

程鈞道:「傳送。」

秦越愕然,道:「天下還有用一符就能傳這……唉,在下又孤陋寡聞了。」事情明擺著,若是天下沒有這樣的事,眼前的這道符籙又如何解釋?程鈞也不會用這種事騙自己。

然而話又說回來,這裡若果然是個符籙,那是誰留下的?在冰天雪地之中,為何有這麼一道符籙?它通往哪裡?程鈞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些問題雖然縈繞不去,但秦越也不會問出口,有些問題的答冇案一會兒就會揭曉,有些問題永遠也得不到解答。

這一番燒烤的功夫耗得時候很長,足足半個多時辰,才將那冰層燒出兩個洞來,隱約可見裸露的山石,程鈞道:「秦兄退後。」手中一閃,抽冇出劍來。

秦越見他架勢兇猛,連忙退後,嘀咕道:「鬧了半天,還得來硬的。」

程鈞不理他,劍光一閃,往下劈去。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劍光消散,那冰層從燒開的破洞開始,蔓延出無數細碎的裂痕,裂痕逐漸延伸,突然虹彩閃爍,無數碎冰晶嘩啦——啦的跌落了一地。…,

程鈞伸手一卷,將碎冰晶捲走大半,又道:「把地上的也撿了,這些萬載冰髓乃是上好的藥材,回頭給陸師姐煉丹用。」

秦越拾起碎冰,跟著程鈞站在山石下面,只見山體全部露出,那符文雖然依舊灰突突的,但仔細看時,從地下往上看到那蛛網一般縱橫交錯的曲線,冇好似無窮無盡,蔚為壯觀。只覺得高山仰止,一陣嘆服。

程鈞將手按在符籙上,閉上眼睛,回憶前世這一刻的種種細節,口中慢慢吐出了幾個晦澀的音節。然後嗤的一聲,在腕脈上劃了一下,鮮血湧出,灑在石壁上,給灰濛濛的岩石添了些鮮艷醒目的色彩。

只聽翁的一聲,山石壁上籠罩了金色的光芒,光芒越來越亮,從原本的淡金色,變幻成了數種色彩,便如太

芒照在冰晶上一般,五色流轉,幻啟航文字彩紛呈。

程鈞隨手止住鮮血,心中暗道:自己放血,和被砍出血來,感覺果然不同。

前世,他無意中發現這裡時,早就讓人砍出無數傷口,可謂九死一生。逃竄到此地,無意中傷口的鮮血碰到了符籙,jī發了一些奇特效果。他知道這山壁不同尋常,潛心研究了數日,才勉強打開了這道符文,進入了那個地方。

然而,他當時什麼都不懂,雖然得了如此福緣,卻還懵然不知,進去之後拿了些不緊要的東西,便稀里糊塗退出來,還以為自己如何占了便宜。直到後來大戰,這才知道自己這番辛苦,給人無意之間做了嫁衣裳。

今世他是絕不會重蹈覆轍了,該得到的,一定會得到。

只是自己的鮮血雖然與符籙融合,能夠開啟傳送,但終究沒能全盤掌握,倘有第二個人照本宣科,也一樣能享受傳送的好處,不然前世也不會有黃雀奪了好處去。這符籙何等神奇,想要憑一介修士的幾滴鮮血便能完全收復,那是痴人說夢。要想真正將此地納入掌握,還需要以後慢慢經營。

今目,先進去再說。

程鈞對秦越招招手,示意他學自己一般,將手放在符籙上,再次催動符籙,只見光芒一閃,兩人憑空消失。四周圍只剩下北風的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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