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宮中寂靜非常,程鈞盤膝坐在殿中,甚至能聽見青煙裊裊上升的聲音。

只聽有人朗聲道:「清風明月,如斯美景,豈可辜負。程劍閣,咱們喝上一杯吧?」門吱呀一聲大開,一人從門外緩緩進入,正是林通秀,提著他的白玉壺,大踏步走進來。

程鈞不意他自己找上門來,起身讓座。林通秀坐了首位,道:「你這裡真難找,太過偏僻。張清麓也真好意思,給你安排了這麼一個冷清住處。以你的身份,應該和我住在一樣的地方。怎麼樣,你不如搬到我殿里住,我也不寂寞了。」

程鈞忙搖頭道:「不敢,您那裡是真人特意安排,別人怎麼能進?我最多明日後日就要回去,這點時間,不敢再打擾前輩。」

林通秀倒了一杯酒,道:「怎麼,你明天就能走?那比我幸運多了,我要在這裡呆上兩三個月。張清麓真有意思,他就那麼怕我?難道我在北國,與他有什麼妨礙?若是這樣,我在紫霄宮裡豈不更加危險?他倒不怕我那天興起放火燒了他的老家。」

程鈞笑笑,並不接話。林通秀也不再說,道:「你這一番是回九雁山麼?」

程鈞點頭道:「應該是吧。」

林通秀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件事請你幫忙。」

程鈞道:「什麼事我能幫忙?」先下保證什麼大可不必,誰知道這小子給自己出什麼難題?

林通秀伸手。只見一點綠色火焰在手中跳躍,正是那青蓮化生火,道:「這個。你認得吧?在北國也算少見了,我看你見識還行,說不定知道這是煉丹修士愛用的火焰。這個是我準備送給萱兒的禮物。」

程鈞道:「陸師姐?送給她倒是合適。看來前輩與陸師姐頗有交情。竟送她這麼珍貴的禮物。」

林通秀笑道:「那是當然。我與她雖然只見過一次面,但心心相印,我十分喜歡她,她必然也欣賞我,只是時也命也,並不曾互相表達鍾情。這一回我來盛天,就是專門為她來的。以我們的情分,區區一團青蓮化生火何足道哉?就是再珍貴十倍的禮物。我也捨得。」

程鈞心中暗道:她欣賞你?我在九雁山五年多,怎麼沒聽過一個字?雖然如此想,但也不忍打擾他,道:「既然如此,我一定將它轉交給陸師姐……」伸手一接,卻接了一個空,手一時縮不回來。愣在那裡。

林通秀搖頭道:「不不不,這樣珍貴的寶物,我怎能讓旁人轉送?我要親手交給她,本來我要親自去九雁山,把東西交給她。不過我看張清麓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放人。這樣吧。你回九雁山告訴她,叫她千萬別出門,等我三個月,三個月之後我一定去看她。要不然,她若是等不及,你叫她過來看我,我就在紫霄宮——不不不,你讓她別來了,張清麓說不定會橫加阻撓,就讓她在九雁山安心等我吧。」

程鈞額角淌出一滴冷汗,道:「我……我一定把您的話帶到。」

在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對此人已經無話好說了。

倘若他果然城府極深,這番表現是裝的,那這裝的也太過了。裝成這樣的性子,有什麼好處?

林通秀道:「你再跟她說,也跟朱瑜說,我這一次去必不能大張旗鼓的去,讓他們定然要保守秘密,不要過分迎接,更不要宣揚給外人知道。」見程鈞愣住,突然「哦」了一聲,道:「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呢吧?」…,

程鈞乾笑道:「是啊,我只知道您是宮主真人的師弟。「

林通秀拂袖道:「什麼師弟,不過叫起來客氣,壓根也不是一師之徒。我是道宮現任大長老玄道嫡傳弟子,也是他老人俗世的後人。我恩師執掌上清宮上下大事,乃道宮中數一數二的大人物,身份非同小可。以我在上清宮的身份,就是紫霄宮上上下下加起來也比不上。」

程鈞道:「果真?連張真人加紫霄宮都比不上?」

林通秀猶豫了一下,道:「若論師徒關係,張清麓也……也不在我之下。只是他這紫霄宮的宮主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職位,我壓根也看不上。」他揚了揚頭,道,「我這麼空口白牙的說,你一時定然不信,這個——」袖子一招,一枚圓球從袖口飛出,停在空中。那圓球薄而透明,如一團冰霧一般,似真似幻,變化萬端。

「你看這東西如何?」

程鈞仔細打量,贊道:「真是好劍!」

這竟是一枚劍丸,品質確實出眾,已到了法器的巔峰。

林通秀道:「好眼力!這正是上清宮煉器的大師高句末親自鍛造的寒魄劍丸,鋒銳無匹。北國劍修雖多,但用劍丸的卻是少之又少,我卻認為,用劍丸的才是真正的劍修。西嶺劍派號稱劍修之祖,哈哈,也只有在北國這窮鄉僻壤,才有這樣笑掉大牙的名號。你問他敢不敢在燕雲如此稱呼?」說著他一招呼,劍丸飛了回來,被他托在手中,送了出去,道:「這個給你。」

程鈞忙道:「豈敢。無功不受祿,晚輩哪裡能受這樣貴重的東西?」

林通秀皺眉道:「我給你你就拿著。寶劍贈烈士,紅粉贈佳人。這東西雖然稀罕,但我想要還有的是。你卻不同,錯過了這個機會,就再沒有了,怕終身難窺探劍修極道的奧妙。有了此物,從今以後,你就是北國劍修第一人。」

程鈞又好氣又好笑,心道送東西送的這麼讓人難受的也少見。接過來笑道:「您說的太對了,我也算北國第一個『真正』的劍修了。」

林通秀揚了揚頭,道:「這寒魄劍丸雖好。畢竟只是法器,少了一絲造化,不成個正果。我看你這般年輕。早晚也是化氣為精的身份,到時我再送你一把真正的法寶劍丸。」

程鈞見他步步示好,倒也合了自己的心意。順勢道:「多謝真人厚愛。程鈞已經十分生受,不敢奢求了。」

林通秀拍了拍他,道:「我說你受得起,便受得起。我是不會看錯人的。自千年以來,劍閣少有全壽的。有我幫你,爭取打破劍閣無善終的命運。」

程鈞眼角一抽,心道:我要不是打不過你,我早抽你了。面上自然滿口言謝。又感激涕零的嘆道:「真人如此厚待晚輩,晚輩真是……真是不知怎樣報答才好。」

林通秀說了一大車話,等的就是程鈞這一句,這時才點點頭,神色越發和藹,道:「你年輕有為,將來的路還長。既然有心報答我,將來何愁沒有機會?將來到上清宮,我能借的著你的機會多了。遠的不說,就說眼前……我在北國停留三個月,周圍卻都是不相干的人。這時候誰要是記得我,我一定也記得他。」

程鈞正容道:「別的不敢說,程鈞倒還有一個人,一把劍在。真人若不嫌棄,我自當衝鋒陷陣,以供前驅。」…,

林通秀微微一笑,道:「你有這個心自然最好不過。我在上清宮有一座宮殿,需要四個護法,我已經有了三個,最後一個位置,我希望是你的。」

程鈞道:「多謝真人抬愛。我若不為您立下功勞,就是許我這個位置,我也沒臉接受。」

林通秀道:「今天我只跟你說了一件事,讓你回九雁山傳訊。傳完之後,你回來找我,我再吩咐你。」

程鈞道:「我以什麼藉口回來?」

林通秀突然笑道:「這個麼……藉口並不難找。我相信你會有辦法的,倘若這個機靈勁兒也沒有,怎麼做我的護法?這就算是我給你第一個考驗吧。」說著站起身來,飄然而去。

程鈞看著他的背影,喃喃道:「我去……」

突然只聽身後一陣大笑,就見老魔抱著肚子在地下打滾,程鈞沒好氣道:「你小聲點,這又不是什麼好地方。」

老魔跳起身來,道:「快,把那寒魄劍丸給我,裡面有好材料,讓我提取出來用。好好一塊寒心鐵,被那個不知道什麼大師糟蹋了,你看那開光開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暴殄天物,活該遭雷劈。」

程鈞笑了笑,把寒魄劍丸丟給老魔,這東西他本來就不看中,又沒有造化之氣,老魔就是拆成廢鐵,他也不心疼,問道:「你看他像是裝傻充愣麼?」

老魔道:「若是裝的,難度也太高了,他為什麼不直接裝成純的蠢貨?那樣不是簡單很多?老劍,你怎麼看?」

劍老沉默了一會兒,道:「奇怪,他身上令我感到危險的氣氛,好像消失了。」

程鈞道:「消失了?是藏起來了麼?」若是藏起來,其實還算好了。若是其他原因,那才是更可怕的事——因為那樣變數更多了。

變數在晚一些時候到到了。

三更時分,程鈞正自打坐,受到了張清麓的訊息。他也不耐煩這個時辰跑去鶴魂殿,但沒辦法,張清麓暫時算是他的金主,輕易地得罪不得。

見了程鈞,張清麓笑道:「怎麼樣?他好玩吧?」

程鈞心知他自然早盯著林通秀的行蹤,這次見面自然也瞞不過他,道:「太有意思了。您這位師弟出手可真大方。」說著把劍丸遞了過去。

張清麓搖了搖手,道:「給你就拿著吧。他倒是怪下本錢的,這一套劍丸是高大師當年為他煉製的,一共十枚,對應三魂七魄,他雖然用不到了,但也不會輕易給人的。你試試合用不合用,要是合用。剩下那九個我給你弄過來。」

程鈞笑道:「那行,那我等著您那一套了。」

張清麓笑道:「深夜找你來,卻是為了一件要緊事。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管如何,一個字也不許聲張。」他神色凝重,道,「你可願意為我跑一趟上清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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