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經到了四月天氣,暖風吹上來,已經有些炎熱.\\

萬馬寺所在的萬雲谷中春意漸深,綠樹成蔭,比之一個月前,又是一番景象。

自從那元空禪院的上師蒞臨本寺,就任長老,並傳下一門神通大法,寺中的眾僧心中都覺得有了盼頭,連自家的身份都不一樣了。都覺得有那神秘莫測,來自天府佛國的真傳,只要努力修煉參悟,便能修成正果,比那掌握修道界的道宮更加厲害些。

一月以來,眾僧加緊修煉,比之前勤奮了十倍。除了早晚課外,便是修行加修行,連香火布道也顧不得,反而讓寺院顯出幾分蕭條。

方丈室中,一老一少兩個和尚正自閒坐,年輕些的捻著佛珠,道:「師叔,我打算將萬馬寺封閉一段時間。」

那師叔道:「哦,你看出不好來了?」

那年輕和尚道:「誰都看出來了。這一個月,連咱們窮鄉僻壤的風聲都不對了。先頭紫霄宮的宮主真人說是閉關封宮七日,哪知七日之後,又是七日,一連封了一個多月,連個人影也不見。誰都瞧出不對來了。現在已經流言四起,都說宮主意外隕落,現在眾人為了爭奪宮主爭了個天翻地覆,紫霄宮換天了。」

裝扮成老僧的程鈞略沉吟了一下,道:「隕落不隕落不說,張清麓沒在紫霄宮是真的。他若不在,別有用心的人太多,怕是真要換天了。」心中暗道:張清麓怕是真出了什麼事了。要知道紫霄宮中還有一個偶屍傀儡。從外形上來說,應當是足以魚目混珠的。可惜傀儡師是江尹,這女人行動力很強,但是沒什麼手段。若是張清麓遙控指揮還好,若是憑她一個人,是不足以獨撐大局的。

既然流言四起,紫霄宮卻沒有好辦法震懾群小。那麼多半是張清麓與江尹失去了聯繫。以他的個性來說,這麼完全的撒手,一定不是他所願。多半是出了大事了。

不出意外的話,燕雲那邊應當已經鬥起來了,紫霄宮一番明爭暗鬥也是難免。

真有趣。前世這個時候紫霄宮也在斗,不過是張清麓參與的宮主鬥爭,這一世斗,卻是為了繼任張清麓的宮主之位,除了中間多了一任宮主,換了一撥人,也算殊途同歸。

空忍道:「正好師叔將神津師叔帶來的真傳經書傳了下去,我通知滿門上下閉門參悟經書,料想也沒人反對。任他外面風吹雨打,我們只管巋然不動便是。」

程鈞道:「可惜了。若是神津還在,應當能接引你們去佛國,我卻沒那個本事。倒讓你們處在危險之中。」

空忍道:「倘若師叔不來,倒是那神津師叔在此,萬馬寺安全不安全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安全了。」神津當時已存殺他之心,已經是空忍致命的威脅,就算看重萬馬寺,也沒有用自己的命換萬馬寺的道理。

程鈞笑道:「這時閉關正好。你本來已經卡在開悟境界好幾年,得了真傳之後,六識境界唾手可得。正好神津走時我把他的東西都留下了。有你們佛門專用的丹藥。你可以立刻準備沖關。只是我這次與會需要法器充門面,很多東西都沒法留給你。等我回來了,讓神津名正言順的坐化了,那些法器再交給你。」

空忍又道:「法器什麼的,我現在用不到。我倒是擔心師叔要去赴的約會,那黑衣人說的那麼玄乎,到底是什麼來路?」

程鈞道:「我若知道,我也不去了……」話音未落,突然一靜,道:「來了。」

只聽得外面風聲大作,程鈞伸手一指,方丈室的窗戶大開,一片黑色蓮花飄了進來,落地一滾,站起一個黑衣僧人來,合十道:「大師請了。」

這黑衣僧人卻不是上次來的那個普靈,修為還要低上一籌,與空忍相仿,想來是個引路的弟子。程鈞點頭道:「道友請了,敢問道友上下?」

那黑人僧人道:「貧僧闡成,奉尊者法諭,為神津大師領路。」又看了一眼空忍,道,「這位是要服侍大師上路的弟子麼?」

程鈞暗罵道:什麼「服侍我上路」?這是開刀麼?面上卻道:「不,老衲一人上路即可。」他說的也不吉利。

那黑衣僧人點頭道:「如此甚好。尊者只叫我接神津大師一人,大師若是帶著不相干的人等,就叫貧僧為難了。」他態度雖然客氣,但言辭語氣之中,透出一股盛氣凌人之意,全沒有修為低人一等的覺悟。

程鈞不動聲色,道:「咱們如何上路?一同御氣飛去麼?」

那黑衣僧人搖頭道:「何必如此麻煩,借……藉此物一用。」伸手一指窗邊上一盆蘭花。

空忍點點頭,那闡成伸手一拍,蘭花化作枯葉,紛紛凋落,只剩下一盤泥土。他伸手在泥土中摳出一個小坑,掏出一個玉凈瓶,倒出一枚青色的種子種在裡面。

緊接著,抽出玉凈瓶中插好的柳條,往土壤中滴了三滴水,就見水光蒙蒙,一股異香飄散開來。

只見盆中登時抽出一株新芽,在青光的光照下,迅速生長,越長越高,莖幹也有胳膊粗細。長到一人來高,便即生出花苞,轉瞬間已經開花,花盤越來越大,仿佛向日葵一般,花瓣小而花心大,足足長到直徑四五尺方才停下,青色的花心竟還能隨著枝幹輕輕搖曳。

空忍看到如此情形,忍不住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只因是可能的對頭,他也沒說出什麼神通廣大,法力無邊的恭維話,但心中確實吃驚。

闡成微笑上前,喃喃念咒,突然口噴靈氣,道:「開!」

花心登時洞開,露出花瓣包裹的黑黝黝一個洞穴來,闡成側身道:「神津大師請吧,對面就是會場。」

程鈞卻不上前,反而臉色一沉,道:「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會場在佛陀蓮花世界中?這樣我是不去的。」

這奇異花頗似佛門一大法寶佛陀蓮花世界的分支,這個洞穴也是通往一件乾坤須彌法寶蓮花世界的入口,蓮花中自成世界,一如外面世界一般生機茂盛,行動自如。

其實北國這樣亂,這些來自各界,心懷鬼胎的修士們很惹眼,要想悄無聲息的開會,不引起道宮的注意,蓮花世界裡確實很安全。

但問題是,蓮花世界是法寶,法寶是有主人的。法寶世界中,主人叫你生就生,叫你死就死,一切隨心。

身入旁人的法寶,那是把命交給的對方,就算是父子夫妻至親,都不敢全放心,何況這一群連面都沒見過,因利而合的陌生人?

若是那東道主果然在法寶中設立會場,那他不是愚蠢就是別有用心。程鈞也看出來了,這並非正品佛陀蓮花,乃是次一等的空間法寶。料想這背後的主使也沒有佛陀蓮花這等至寶,只是這蓮花名氣太大,他若是一言不發就進去,那他也惹人嫌疑了。

果然那闡成搖頭道:「大師說笑了,佛陀蓮花世界何等神妙,哪能交給貧僧帶出。這是次一等的須臾金波羅花,那是用作轉移,這花心只是一個通道,通道外面就是會場。大師請上路,其他的道友都在對面等著。」見程鈞還在猶豫,當即道:「貧僧向前為大師領路。」轉頭對空忍道:「這位道友要看護好蓮花,每日早晚三次澆無根水即可。若是照顧不周,神津大師怕是難以原路返回了。」說完,當先邁步,消失在花心之中。

空忍擔憂的看著程鈞,程鈞笑著點點頭,示意無事,跟著進入了花心通道。

一進花心,便覺一陣異香撲鼻而來,比外面濃郁十倍。程鈞雖大略判斷此香無毒,卻也不敢大意,斷絕外呼吸,只憑藉一口內息生生不息。便見眼前通路五彩斑斕,分不清天上地下,更遑論東南西北。

那闡成在前面走路,只見他腳步挪動,不見位置變化。程鈞知道這是須臾花路中應有之象,也跟在後面。

行了一程,在空間中不知距離,只約莫一炷香時辰,可能已經轉移千里萬里,突然光芒亮起,突兀的走出了花路。

眼前眼前一片碧綠,頭頂上水波蕩漾,有游魚划過,四周也儘是翡翠一樣的顏色,珊瑚水藻密布。而除了出口處有一光罩隔開,周圍都是碧水的天下。

這是到了水底了!

好有心思,秘密會議建在水底,果然比地上安全。

程鈞也知要往前走,必然入水,先掐了一個分水的法決,問道:「這裡哪一處潭水?」若是河水,必然無此平靜,想必是湖泊深潭之類。

還不等到那闡成答話,程鈞已經看到了前方一座水府,俱都是晶石搭建,構建恢弘,兩扇三丈高的大門氣派非常,更鑲嵌珊瑚珍珠,熠熠生光。大門上懸著匾額是「孚夢英華」。

「孚夢……孚夢澤!」程鈞登時想了起來,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把會場設在燕雲,設在上清宮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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