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老魔那邊廂伸長了脖子也看見了,道:「這是什麼意思?是特殊的徽記?工匠的名號。」

程鈞搖頭,也不知不知道還是不對,只盯著眼前的空字,神思不屬,就聽老魔道:「又是燈,又是空,讓人想到那一句『空等流轉』。」

四個字在程鈞耳邊響了個炸雷,失聲喝道:「你說什麼?」

老魔道:「空燈流轉啊,天台傾頹之後最多的歸宿啊。我這魔門都知道的,難道你這道門的不知道?不過咱們這些人,終究達不到這等百世重生,靈神不昧的境界,只能一步步的流轉……」

程鈞只覺得手都在顫抖,突然道:「不應該啊,如果真的是如此,那其他人往哪裡去了?我是第一個,還只是其中的一個?」

老魔見他神魂顛倒,呸了一聲,道:「還指望你領著咱們探探路,看你這個樣子,還指望個屁?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吧。」突然道:「你沒給小艾他們幾個下任務?不是說好了我們幾個分別去抓人,你在這裡守著,然後集中到一起幹掉麼?怎麼這麼半天不見人轉來?」

程鈞有氣沒力的嗯了一聲,隨口道:「要吸引人也是要技巧的,你指望小艾像你一樣姦猾?估計是在外面被算計了吧。即使是我,出了這個大殿,也沒辦法保持完整的身體。」

老魔嘿了一聲,道:「咱們占了一半人,還是一條心的。對付另一半一盤散沙的,要是還不行,不如一頭撞死。還上什麼天台?上去了也是給人送菜。」

話音未落,只聽砰地一聲巨響!

整個通道搖晃了一下,程鈞抄起銅燈,喝道:「走。」就在他抄起燈的一瞬間,所有的火光一起收斂,漫天的熊熊火焰瞬間熄滅,一切變得冰冷起來。而所有的火光。都集中在燈芯上,黃豆大小一點。

老魔一聲低呼,脫離燈光照射。立刻恢復到了鬼火的狀態。

程鈞道:「你靠過來,現在最多能照一丈距離。」

老魔依言靠近,果然在微弱的燈光下,又恢復人形。只是身形比當初更加模糊。任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這是影子。

兩人走過長廊,老魔忍不住發問道:「原來你會用這個燈麼?」

程鈞道:「沒用過,但拿起了的時候,發現似乎可以用心靈感應來命令,就像我很久之前就祭煉過他一樣。」

老魔嘟囔道:「這樣都行?你還真是天道的親兒子。」

兩人趕到門口時,外面那間大殿已經打成一片。當然,打得雖然激烈。卻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兩朵鬼火嘯叫著,互相對撞。翻翻滾滾,不斷地用嘴或者幻化出來的觸手撕扯對方的火焰。雖然只是沒有輪廓的虛體,這二位竟然打出肉搏的效果來了。

而在另一邊,一朵鬼火幽幽的浮在中間,時而往這邊湊來,時而又往那邊偏向,立場飄忽不定,顯然是中間的不穩定因素。

聽到腳步聲響起,旁邊那朵鬼火微微一震,倏地像旁邊退去,在陰影里暗淡下來,不留神已經難以發現。而另外兩朵鬼火,因為廝打的太厲害,已經無法拆分。

因為鬼火的攻擊方式太有限,極大的削弱了各自的個性和修為的高低,老魔也看不出所以然來,只道「這都是誰啊?你看裡面有咱們的人麼?」

正說著,兩邊的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其中一朵鬼火明顯占到了上風,兩火對撞,開頭各自推開,後來一方退一方不退,再後來時,一朵鬼火已經能夠不退反進,一次撞擊連著一次撞擊,將對方一路撞的倒翻了幾個筋斗。

程鈞突然燈火高舉,雖然燈光如豆,卻已經在黑暗中如指路明燈一般耀眼,叫道:「小艾,過來。」

被壓著的那鬼火猛地掙開,就地一滾,翻到程鈞腳下,在火光照耀下立刻顯出影子來,正是龍女,這時被弄得灰頭土臉,坐在地上一臉的不悅,一隻手抓住程鈞的衣角。

另一邊,那鬼火失去了目標,掉頭過來,道:「原來是你……是你們。」

程鈞緩緩道:「東王,好久不見。」

心思一動,火光的範圍大了一些,擦到了鬼火的一點邊兒,登時那鬼火一晃,已經顯出戰袍的身形。

戰袍半蹲在地上,擺出一個怪異的姿勢,這個姿勢若叫武林人看見了,定會覺得親切,因為這是格鬥的起手式,標準而犀利,可以隨時出手以最快的方式斃敵。對於修士來說,就顯得陌生了。

老魔道:「原來是東王公,戰修之祖。怪不得搏鬥這麼厲害,咱們小艾不是人都打不過你。」若論肉搏,龍族是當之無愧的魁首,雖然龍女失去了強橫的身體,但種種戰鬥的本能沒變,這樣卻被戰袍壓制,顯然戰修老祖名副其實。

戰袍陡然換回自己的身軀,先是驚喜,便驟然警惕,盯著程鈞,冷冷道:「原來你們是一夥兒的。」

程鈞道:「道友能帶墨湘妃來,我就不能結個同盟?」

戰袍淡淡道:「我的盟友是假的,你這是真的,好得很。即使這樣,難道戰袍就怕了麼?」突然仰天長嘯,雙腿一曲,如離弦的箭一般飛撲過來。

多說無益,站之後快!

戰袍的戰,就是如此,別說只剩下虛影,就是挫骨揚灰,只剩下一堆骨灰,他也要在戰火中燃燒殆盡。在全勝的時期,戰袍也幾乎不修神通,全身的修為都在淬鍊身體,鍛鍊膽魄,據說他現在最拿手的,竟是一套武功槍法,還是凡間軍隊用的「殺神槍」。

烏騅馬,殺神槍,戰修戰袍!

現在,讓無馬,無槍,戰袍勇猛依舊,只這一個衝鋒的動作,竟生出千軍萬馬的氣勢。

老魔剛剛也偷襲了大理,不費吹灰之力,但這時竟也被逼的遙遙退了一步,他還不在戰袍衝鋒的最前沿!

程鈞猛然抬頭,手指光芒四溢,掌中陣已經蓄勢待發,然後在最後一刻,他心中突然一動,一手抬起,銅燈擋在身前,一點燈火忽明忽滅。

啪——

燈光一閃,爆了一個燈花。就見戰袍的身影恍惚了一下,化作一道光芒,瞬間被燈火吸了進去!

這一下連程鈞也驚住了,啊的一聲,險些將銅燈摔下,但手指雖松,銅燈已經牢牢盡在掌握,竟不能落地。

所有人的目光定在戰袍剛剛站著的地方,那裡已經空蕩蕩的,全無鬼火或者戰袍本身的影子,只剩下一個光溜溜的果子。

道玄果。

看來銅燈也知道道玄果是好東西,竟給程鈞留下了,從這一點說,還是很仗義的。

但現在道玄果都無法吸引他的注意,程鈞心中的驚恐難以抑制——堂堂一個帝君,就這麼沒了?

要知道東王公在崑崙早已稱霸萬年,若論資歷,還在泊夜之上。雖然道法境界未必壓過眾人,但他身為戰修,戰力強橫,在帝君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程鈞在面對面時,也未必敢說穩操勝券,無非是仗著在關中算半個主場,欺生而已。

然而沒等他動手,堂堂東王公戰修之祖,竟被一盞燈無聲無息的吸收了,連一點渣滓都沒吐出來,這是什麼鬼東西?

偏偏這鬼東西在他手上,卻是甩也甩不掉。

當然,他雖然知道自己最好甩掉它,可是有一個執念讓他甚至不想開動腦筋想出對策,只是一個勁兒的抓著它。

那就是「空等流轉「四個字。

老魔驚恐地連連倒退,連落在地上的道玄果都沒有功夫去撿,只是看著程鈞微微搖頭,雖然沒有出聲,但口型明明在說「快丟了它!」

程鈞臉色微沉,他不願意讓人看出自己無力甩開這個銅燈,他可能也中了那銅燈的控制,但就算有什麼危害,也決不能在敵人面前露出破綻。當下仍是穩穩的舉著燈火,轉過身去,道:「這位道友,請現身吧。」

過了片刻,大殿中一陣寂靜。

程鈞嘴角一挑,舉起燈火,道:「剛剛都敢露面,現在害羞什麼?你若不肯現身,那我就過去。」

從角落裡緩緩飄出一個身形,那是一朵黯淡的鬼火,自然也是一個大修的身影,只是現在卻有些戰慄。

程鈞盯著他,對他的身份頗有猜測,表面上卻笑道:「道友是哪一位?」

那鬼火併不答話,漸漸往角落裡退去,程鈞阻止道:「沒用的,道友。這裡我算是主場,你就算在那裡布置了什麼陷阱,我也不會上當。即使上當了,也不會怎麼樣。」

那鬼火吐了一口氣,道:「這樣啊。我把道玄果交給你,放我出去,怎麼樣?「

程鈞道:「真是好買賣,我賺大了。」他似乎就要頷首答應,突然猛地向前邁了一步,道:「可是道友寧願交出道玄果,也不願意顯露身份的舉措,真令人在意。」說著高高舉起燈火,在他心念催動下,光芒驟然照到了整個大殿——

也照在鬼火的身上!

光芒下,鬼火光華一閃,立刻變成一個身穿華服,體態豐盈的女修,神色雖然驚惶,卻依然可以清晰地辨認出舉世無雙的雍容神態。

老魔「哦——」了一聲,嘿然道:「怎麼是你?」

程鈞也微微點頭,道:「果然是你,西王母墨湘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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