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四點,起床鐘響起。

趙慕慈醒來,在床上呆坐半晌。不由得昨夜的身體經驗。這是她從未有過的體會,深夜時分,身體自發震動,不能控制。

困惑之下,她決定向助理老師請教。

中午飯後,她見到了助理老師,訴說了自己的經驗和困惑。助理老師並未直接回答她,只是要她保持平常心,把注意力放在觀察呼吸和身體的感受上。

心中的疑問並未得到直接解答,她愈發不得其解了。

好在之後,這種奇異而強烈的感受再未出現過。趙慕慈的好奇心慢慢的也就淡了。

但這樣的經驗令她對自己的身體產生了一種好奇和猜想,仿佛是孩童時期聽到神話故事後的天馬行空般的想像。

她不知道這具平平無奇,陪伴了自己幾十年的身體裡面有什麼她還尚未了解的東西,僅僅是靜坐十天,就有這樣的動態產生,更不要說目前人類尚未研究出來的基因,以及各種人體的奇異現象。

由此又推及到自身以外的世界。

或許這個世界是由帷幕蓋著的一場盛大演出,藉由身體上的經驗,她窺見了那帷幕後面的吉光片羽。或許自己就是活在楚門的世界裡,世界真正的樣子,她從未看見過。

十天時間很快過去。結課完畢,禁語解除,人們開始交談起來,「神聖的靜默」不見了,一時間中心變成了再熟悉不過的人間場景。

趙慕慈領到了自己的東西,拿到手機那一刻,竟有一種失而復得的驚喜。

迫不及待的打開手機,上百條信息頓時湧入,工作的,家裡的,以及來自中國移動等公司的商業資訊等。聽著身邊此起彼伏的打電話的聲音,趙慕慈又回到了熟悉的現實和喧鬧中。

她一條條的讀著消息,心中湧起一種久逢甘露般的渴望,對連接的渴望。她才意識到,原來她對這些平時司空見慣的資訊和信息是如此依賴。

看到媽媽發過來的消息,她想也不想就打了過去,跟她閒話家常,告訴她一切都好,讓她不要擔心。

不知為什麼,她並未提起她在遼寧丹東的一個山里做十日課程。想來是不願她多生憂慮吧。

翻到肖遠的信息,有數十條,最後一條在問:「你在哪裡?」

趙慕慈看了半晌,回他:「我在山裡。」

電話很快打過來了。

趙慕慈接通,肖遠的聲音很快傳了過來:「學姐!」

趙慕慈:「哎。」

「學姐,新年快樂!」

趙慕慈張了張嘴,回他:「謝謝!你也是!」

肖遠:「學姐在山裡嗎?在做什麼?」

「嗯。在山裡一個人靜靜,休息一下。」

「噢,這樣。我之前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沒打通,發簡訊也沒迴音,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趙慕慈微微一笑:「沒事的,我都好。不用擔心。」

肖遠稍微沉默了一下,聲音又傳了過來:「你還記得我問過你一個問題嗎?」

趙慕慈心裡緊了一下,表面上還是很自然的回道:「什麼問題?」

輪到肖遠不自在了,哼哧半天才說道:「就是……我那天晚上問過你的,你說考慮一下的。」

趙慕慈嗯了一聲,表示想起來了。她想起那句「與有情人做快樂事」。在她回復肖遠消息之前,她就在想了。

只聽肖遠在電話里又問她:「我想和你談戀愛,想你做我女朋友,可以嗎?」

他的聲音清澈,柔軟,趙慕慈被甜到了。

她貼著手機,輕輕說了一聲好。說完,不由得感到一層薄熱湧上臉頰,居然有點臉紅了。

本以為肖遠會很開心,誰知手機那邊半天沒有迴音。

趙慕慈拿起手機一看,移動信號只有一格,電話還在通話狀態,只是聽不到對方聲音。

不過十幾秒,電話自動斷掉了。趙慕慈沒有辦法,只好發消息給他,一時消息也發不出去。只好先等回到上海再說。

在中心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用過早飯,做完整理和打掃任務之後,趙慕慈便背起行囊,踏上了回滬的旅程。

中心雇了兩輛大巴,送他們到市區的一個公交車樞紐點。趙慕慈剛一下車,便聽到一陣喧囂和噪音撲面而來,像極了上海白天時候的樣子。

在一個寧靜山區呆了十天,驟然來到鬧市區的公交大站,一時間汽車鳴笛聲,汽油的味道還有城市的噪音充斥五官,很是有些不能適應。

趙慕慈忍著不適,跟眾人閒話告別。

正亂著,肖遠的電話又打來了。

趙慕慈接起,因為吵鬧又聽不清楚。她走開幾步,捂著耳朵提聲跟他說,昨天手機信號不好,她現在在路上,等一下要搭飛機。一切等她回上海再說。

肖遠聽到了,跟她說:「那好,路上注意安全,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她回道。然後掛斷電話,嘴角泛起微笑。

「與有情人,做快樂事!」她心裡默念著這句話。她想給自己機會,也給別人機會。

到機場的汽車遲遲不來,趙慕慈被路邊的草莓吸引。是丹東特有的牛奶草莓,就在春節這幾天售賣,看上去個頭又大,又鮮艷飽滿。

趙慕慈試吃半個,味道也很甜。於是準備買兩盒帶回去。

就在她打電話的當口,從中心開出的第二輛大巴車到了,又下來許多人。

人群中有一個人在漫無目的張望,隨著趙慕慈講電話的聲音,漸漸的將目光聚集在趙慕慈身上。他看著趙慕慈在講電話,一直到她掛完電話。趙慕慈去觀察草莓,他也跟了上去。

付完錢,拿上兩盒草莓,一轉身,只聽得耳邊一聲「嘿!巧了!」

趙慕慈不由得抬頭一看,赫然發現Frank站在她面前,似天外來客一般。

眼見趙慕慈目瞪口呆,不發一言的看著他,Frank似笑非笑,他本來還要講話,也不講了,越過趙慕慈,也去看草莓。

趙慕慈看著他,只見他穿一件深灰色衝鋒衣,也似她一般背一個大包,一條看不出什麼材質的收腳褲,腳上卻是一雙手工做的高幫布鞋,頭上還戴個老頭帽,顯得土洋結合,不倫不類。

趙慕慈看了半晌,走近問他:「你怎麼在這裡?」

Frank正跟賣家說要三盒,此時回過頭看著趙慕慈,不答反問:「你怎麼在這裡?」邊說邊斜睨著看著她,讓趙慕慈覺得她好像又回到了辦公室。

趙慕慈閉了閉眼,轉身走開兩步,心想真是陰魂不散,她跑了這麼遠,居然能在丹東車站見到她的日夜相處的同事。想無可想,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世界真是小。

Frank買好草莓,走到趙慕慈面前,看了她半晌,忽然失笑了。

「我一下車就瞅見你了。人生何處不相逢。趙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趙慕慈忍不住想笑,Frank這種跟她講話的腔調,深情中透著一股做作,倒像是在演戲一般。她靜了靜,笑著問他:「你從哪裡來?」

Frank沉吟一下,來了一句:「從來處來。」

趙慕慈看著他,像瞧怪物一般,心想此人魔怔了。

本來想再問他是不是要回上海,怕他又要說「往去處去」,於是轉口說道:「我要坐公交車去機場,你順路嗎?」

Frank說:「我也去機場。你哪個航班?」

趙慕慈報了航班號,Frank說,那我們一班飛機。

一時公交車來了,兩人和很多人一起上了車,往機場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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