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志雄這個案子,Frank沉吟了好幾天,直到周五晚上才跟他通了電話。

電話中他表達了如下看法,就初步判斷來看,這兩個案子贏面不是很大,最多就是盡力去幫他不要輸的太慘,要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儘管如此,基於謹慎和職業精神,他還是希望能儘可能為他爭取到比較好的結果。所以可能需要對他公司的一些情況作一個比較詳盡的調查和了解,從整體上制定應訴策略和解決方案。這部分的調查和了解因為涉及到專業知識和時間投入,需要另行收費,但會有折扣給到他。

面對客戶的時候,Frank總是彬彬有禮,冷靜克制。雖然在個人感情上對鄭志雄並沒有太多好感,但此時他仍然像對待其他客戶一般為他周到考慮。

鄭志雄聽了,只是點頭。聽完Frank的意見,他並未像前兩次那般大大咧咧的拜託Frank全權處理,而是答覆說,想考慮一下,周一再答覆他。

這倒出乎Frank的意料。憑藉多年的探案經驗和直覺,他能感到有些不對勁,但又不知道具體原因,只好等周一再說。

鄭志雄掛掉電話,腦中卻在思考兩三點鐘那會與Cindy律師的電話。兩人自周三見過一面之後,他被Cindy律師的迷人風采徹底征服,過去這兩天真是度日如年,以討論案件為名,前後打了不下三通電話。Cindy自然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便借著談案子,用些隱隱約約的話吊著他,令其心癢難耐。

到了周五下午,他又打過去一通,約她見面聊。Cindy婉拒了,說還要加班。不過她留了話頭,說如果他那件案子還想和她聊的話,倒可以再周末的某一個下午見面詳談。

鄭志雄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她想做他的代理律師。只是出於對Frank的信任,一時倒不好決斷。如今Frank給出了不太樂觀的判斷,在一種想贏的迫切願望下,以及會想起Cindy在數次電話中對案件的樂觀判斷和迷人聲音,他再次撥通電話,約了下午六點和Cindy再見面談談案子。

聽到鄭志雄說想見面和她討論一下另一位律師對案子的看法,她敏銳的嗅到了機會的天平在向她傾斜了。於是爽快答應,周六下午兩點鐘,某酒店咖啡廳見。

這天Cindy又精心打扮一番。與上次偏女性、典雅的風格不同,這次她特地穿上一件白色職業裙裝,完全一副工作的打扮。雖然如此,落在鄭志雄的眼中,卻是另一番英姿颯刷的美姿容。

兩人見了,很快進入正題。鄭志雄轉達了Frank的觀點,並且詢問道:「Cindy律師,您怎麼看?」

Cindy並不知道這觀點出自Frank,如果知曉,可能會更謙虛一點:「我覺得,這位律師的判斷,可能有點過於保守了。根據我多年的從業經驗和對您案子的了解,我認為這個案件中可以取勝的點還是蠻多的,加上我和同事的多年從業經驗,相信一定可以為您爭取到最好的結果。」

提到「我和同事」的時候,Cindy腦中浮現的是Julia和Frank的形象。準確來說,就是她拿到案子獻給Julia,再通過她和Frank一起做。最終案件輸贏自然是Frank的事情,她只管將案子接到手,在Julia跟前就是大功告成。

看著鄭志雄似乎有所動搖,她趁勝追擊:「還有剛才您提到那位律師說還要做一個什麼需要收費的公司詳細調查,據我了解這似乎不是在訴訟案件中常用的手段……」Cindy一邊搜羅著自己的見識和知識,一邊觀察著鄭志雄的反應,見他正灼灼盯著自己,便大膽說下去:

「聽下來這種公司的調查,更像是一種盡職調查,一般是在投融資、收併購、IPO項目中為了評估公司資產和負債狀況才會啟動的一種調查,往往還會聯合會計師事務所、資產評估機構參與進來,是一項比較大的項目。我不明白這位律師為什麼會在處理您兩個爭議案件的時候會加上這麼一項收費服務,但這顯然不是一項常規操作。如果要我推測他的企圖……」

Cindy一邊觀察鄭志雄的臉色,一邊試探著說:「要麼就是渾水摸魚,想多賣給您服務,要麼就是想趁勢評估您公司的狀況,看看有沒有其他值得挖掘的案件,或者就是單純評估您這兩個案子值不值得接。」

倒給她蒙對了。Frank要做這個公司調查目的很直接,就是想多掌握些信息,以評估這兩個案子風險多大,有沒有沒考慮周全的地方,該不該接。至於收費,無非是一種象徵性的假動作,不讓鄭志雄多心而已,實際上也不可能像正常收費那樣收,折扣力度會很大。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會被自己人拆了台。

鄭志雄本來對這個公司調查就有點不太明白。雖然他不是學法律的,但因為公司裡面好多見不得人的東西,就算是他雇的律師,也不好全部給他看到。一想到還要把一些東西挑挑揀揀一下再讓Frank看,他就覺得這事有點麻煩,有點頭疼。

如今聽Cindy這麼一說,商人的精明和多年來跟人鬥爭磨練出來的世故和經驗頓時泛上來了,一下子對Frank充滿了反感:「好啊,虧我放著眼前的美人不用,一心信賴他,他倒好,跟我玩心眼,拿著我的錢掂量我,挑揀我,太TM不是人了……」

眼見著鄭志雄面色陰沉下來,Cindy知道她切中了要害,於是乖覺閉上嘴,等著他自己慢慢發酵。

鄭志雄仍然陷在對Frank的不滿中。想起平時他對自己熱情熟絡、稱兄道弟的模樣,此刻全部變成了虛偽和算計。人心就是這麼易變,經不起一點煽動和挑唆。偏偏鄭志雄遇上的正是非常擅長蠱惑和把控人心的美人Cindy。

所以不消多時,不滿變成了生氣和痛心,Frank在他眼中成了「自己人最容易算計自己人」這句萬能金句中的「自己人」,只不過是不好再委以重任的「自己人」。

Cindy又試探著向他闡述了自己對這兩個案件的一些思路,雖然跟Frank的水平不可同日而語,但她對此人看在眼裡,知道他急功近利,喜嘗甜頭,於是提前做了功課,法條和案例都有準備,又針對他的案子做了比較樂觀的預估和判斷;此刻信手拈來,聽在鄭志雄耳里,那可真所謂字字珠璣,醍醐灌頂。

更不要說她嗓音柔美,神情溫柔體貼這些好處了。比起專業,顯然她對人的把握更精準一些。她今天特意穿了白色職業裙,就是要讓他看看她陽光下幹練的模樣。雖然穿了職業裙,但她的神情和眼神仍然散發著一種吸引力。這種吸引力不同於周三晚上那種令人逐漸興奮的力量,而是溫柔和,安撫的,想要幫助他的,在鄭志雄看來,似乎是拯救他於水火中的聖母一般。

所以迷迷糊糊的,價值觀在氣惱和失望的夾擊下,鄭志雄將自己的兩個案子託付給了Ci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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