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y沒有再糾纏了。日常在辦公區見到,兩人就例行公事般笑一笑,趙慕慈垂下眼,Tony便氣宇軒昂的走開,正常的不像話。

肖遠卻有些變成舔狗的跡象。說起一開始和Tony針鋒相對那幾句話,肖遠誇讚不已,說她不畏強權,有金戈鐵馬之氣。說到後來,連「高風亮節」這樣莫名其妙的話都用在她頭上。趙慕慈哭笑不得,伸手去捂他的嘴,不讓他講了。

一個晃神間,不由得便想到,前幾日才和Ella說到底層更容易拚命,如今聽了Tony一句不輕不重的威脅,她便說出「玉石俱焚」這樣的話來,不也是在拚命嘛。仔細想想,相對於Tony而言,她可不就是妥妥的底層嘛。為了在公司不受影響的生存下去,沒有底牌卻跟Tony針鋒相對起來,果然有點拚命生存的意思。

日子一天天過去。趙慕慈和肖遠在熱戀的氛圍中待了這許久,本來差不多到了要降溫回到比較正常的階段了。偏偏Tony忽然出現了,就像催化劑一般,又似大軍壓境,讓兩人頓時抱的更緊了,愛情火焰也燒的更旺了。

趙慕慈自然是更清楚了自己對人生伴侶的想法和對肖遠的中意與喜歡,進而生出了更多的喜歡;肖遠這邊,倒像是憑空又添了一倍的柴火一般,燒的更旺了。

這其中原因,說的出的,自然是聽到趙慕慈對著Tony這個追求者毫不掩飾的表達了對自己的喜歡和期待,以及面對總裁不卑不亢,思路清楚的表現,心中不由得生出許多愛意;說不出的,則是面對跨國公司總裁這樣強大的情敵和對手,本就自忖不敵,心中不安,誰知慕慕不用自己出手,親自手起刀落,乾脆利落的了結了此事,斷了總裁的念頭。自己不費什麼便戰勝了敵手,保全了面子,更不用去面對那可能打不贏的局面,真是幸甚至哉。

由此,他對趙慕慈的感覺越發強烈,愛意也越發澎湃。若說之前是小溪,小河,小湖,如今便有發展成大海的趨勢,洶湧澎湃,不可抵擋。

趙慕慈畢竟已過了戀愛大過天的階段。對肖遠的愛情固然真摯又誠懇,卻不至於沖昏頭腦,什麼都不管不顧。上班的時候,一個人相處的時候,理智的部分便漸漸甦醒過來,帶著她從玫瑰色的迷霧中走出來,用一種旁觀者,或者靈魂出體般的上帝視角去看待自己,肖遠,以及他們之間的關係。

她開始注意到,肖遠固然帥氣又美好,溫柔又專注,上進又努力,總之很多很多的優點和好處。但他畢竟也是一個人類,人類便是好壞參半,優劣並存的。優秀人類肖遠同學自然也就符合人類的上述特徵,就像她自己也是同樣的好壞參半,優劣並存一樣。

產生的這樣的念頭和評價,是因為她漸漸發現,肖遠似乎失去了之前的舒展和坦然,變得有點在意和緊張了。許是因為上次看到Tony簡訊的緣故,現在自己一玩手機比較久,肖遠便會有意無意的往她螢幕上瞅,俗稱窺屏。有那麼幾次,她留意到肖遠似乎有在查看她的手機螢幕,或者即便沒有明顯的查看動作,他與她的手機總是同時出現在她的眼睛裡。

趙慕慈多少有點不舒服,覺得他要麼不信任自己,要麼就是不自信。不論哪一個原因,都令人不悅。不過一想到他畢竟年輕,又這麼在乎自己,才會舉止失常,心中的那一點不舒服便被壓了下去,下次看見了也視若無睹,不往心裡去。

不僅如此,肖遠打給自己的電話也多了起來。有時候白天上班期間也會有三四個進來,問她在做什麼。有時候她接,有時候來不及說久,接起來兩句便掛斷。有時候來不及接,就變成未接來電。晚上十一二點的當兒,肖遠回到家,還會今天工作忙不忙,做了什麼。

趙慕慈朦朧中聽到他抱著自己問,少了理性的控制,情緒便不受阻礙的湧現出來。她越來越多的皺眉,有時候邊說要睡了,不肯答他的話。第二天醒來想想,那麼晚了,不去睡覺還關心她的生活,大約只有在乎自己才會做的出來,心中又不由得軟了。

看著肖遠一日一日帶著緊張和不自信在愛著她,趙慕慈心想,由著他這麼下去,遲早有一天她的耐心會耗光,到時候他們就會爆發爭吵。其實不用等到那一天,眼下的日子,她都覺得不怎麼令人愉悅了。緊張、不安和不自信似乎已經開始污染他們的感情了。

於是在一個有風的午後,兩人坐在陽台上一邊曬太陽,一邊展開了對話。

對話由趙慕慈發起。當時她坐在一團坐墊上,肖遠枕在她腿上,正閉著眼由著她給他掏耳朵。

「遠遠。」

「嗯?」

「最近工作還好嗎?」

「別提了。來了個變態女魔頭。」

「多變態?」

「吹毛求疵的那種。還很高傲,不可一世。最關鍵,態度惡劣,很瞧不上別人。」

「……那應該多少有些本事吧?」

「她坐那個位置,有點本事不是應該的嗎?不然誰忍她。」

趙慕慈不由得笑:「說的也是。」

「很討厭她嗎?」

「豈止我討厭,我們組裡很多人都對她不滿。真的好煩。」

「那你們大老闆呢?」

「這就是最可氣的地方,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我們大老闆還誇她,嘖嘖。腦子壞了。」

趙慕慈知道他是被情緒帶偏了。她說道:「我要是你,我就把討厭她的精力省下來,看看她身上有什麼可惜借鑑和學習的地方,憑什麼坐到比自己高的位置上去,又憑什麼讓大老闆喜歡她。光是討厭有什麼用。氣的還是自己。」

肖遠本來一肚子鬱悶氣準備訴說,聽到趙慕慈這樣講,一時便講不出來。趙慕慈也不出聲,只專心幫他掏耳朵。

靜了一會,肖遠開口了:「說的也是。這樣做更聰明,也更能有長進。」

頓了頓:「只不過,天天被她折磨,心裡的鬱悶和鄙視都散不完。哪兒還有心力去學習和借鑑。向一個討厭的人去學習,難啊。分分鐘勸退。」

趙慕慈不語,過了一會說道:「那就不說這個討厭的人了。」

兩人靜了一會兒。趙慕慈開口,嗓音柔柔:「遠遠,你最近是不壓力有點大?」

肖遠:「你說工作嗎?」

趙慕慈扳正他的臉,他睜開眼瞧著她:「我是說我們之間。」

肖遠不想承認,勉強笑道:「哪有。」

趙慕慈:「我都感覺到了。你天天在我身邊,還是比較了解你的。」

肖遠不做聲,過了一會說道:「我能有什麼壓力。」

趙慕慈用手扶上他的頭髮,一邊說道:「是不是擔心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還有人在追我?」

肖遠看了她一眼,轉頭將臉埋進她衣服里,悶聲說道:「沒有。」

趙慕慈將他扳開:「你聽好了:沒有。現在沒有人追我,除了你。」

肖遠垂著眼,嘴角泛起若有若無的笑,不說話。

趙慕慈:「將來,也許還會有,也許就沒有。你應該感到高興,說明你女朋友我有魅力,你眼光不錯。」

肖遠臉上現出一絲赧色,垂著眼講話了:「我不喜歡你被別人惦記。一知道別人喜歡你,我就覺得我好像要失去你了。」

趙慕慈:「怎麼會?我又不是一件東西,隨便人看上就能帶走。」

肖遠:「你是我的。」臉上透著固執。

趙慕慈微笑:「我是你的。」

她又說道:「可我同時還是我自己。我知道我想跟誰在一起。不是隨便誰來喜歡就可以帶走我。你的眼睛張在外面,只顧去防範誰可能會喜歡我,企圖將整個世界都擋在外面。這樣多累……而且也影響我的感受。我不可能不去和人交往,也不能控制別人是不是會喜歡我。可是我能控制我自己。我明白我要和誰在一起。如果我決定了,我就會認真對待,付出真心。」

肖遠已經坐了起來,挨著趙慕慈。他將手搭在好慕慈手上,開口說道:「我只是覺得……如果再來一個你們總裁那樣的人來追你,同時他又滿足你絕大部分選擇要求,那該怎麼辦?我沒有信心勝過他,也沒有信心留住你。」

這樣說著,他低下了頭,仿佛已經掉進了那樣的困境一般。

趙慕慈有點好笑:「你這是杞人憂天嗎?哪裡有這樣的人?還愁成這樣?真有那樣的人,到時候再愁也不遲。現在就過好當下,享受我們在一起的小日子不好嗎?」

肖遠不答,維持著低頭的姿勢。

趙慕慈逗他:「等到那樣的人出現的那天,沒準你也功成名就,不比他弱。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又或許,那樣的人就是未來的你也說不定呢。如果是這樣,那我倒很希望他在未來出現,這樣你就帶著升級改良後的裝備再拿下我。一切都在發展和變化呀!幹嘛自尋煩惱?」

聽到這裡,肖遠抬起頭,臉上帶著奇異的笑:「你說的對,就是這樣。」

趙慕慈瞧了他一會,歪著腦袋調侃他:

「你是在玩特洛伊戰爭搶奪海倫的遊戲嗎?將自己想像成沒有長成的王子,要和身經百戰、年富力強的鄰國國王搶奪美女海倫?海倫沒有意志,也沒有話語權,只是任人爭奪,身不由己。你失掉重點了!重點不在於你頭腦中那場和不存在的強大競爭者之間的爭奪遊戲,而在於我和你,我們之間的感情和聯繫!我們是否相愛,是否認定對方,是否有真實的感情,是否共同成長,這個才是重點啊。只要我們堅定心念要在一起,誰來追求我都沒用啊。」

她明顯的感覺到肖遠內心的想法。其實她心裡有沒說出來的一點不甘,那就是在他的這場假想戰爭遊戲中,她似乎就是一個戰利品,誰打贏對方誰就擁有她,而她沒有任何話語權和決定權,她感到自己被物化了。

誰甘心被物化呢?她也是有選擇權的好不好。

轉念一想,古今中外,為了一個女性決鬥的男人們前赴後繼,樂此不疲。也許這就是男人競爭的方式,通過比賽定勝負的方式消滅競爭對手,為自己追到心儀的女性掃清障礙。可是肖遠這樣緊張不安,進而將這種不安傳給她,某種程度上已經對她造成了干擾。這讓她覺得,也許這不是一個合適的處理方式。

她忽然想到nk曾經在夕陽下給了她一個輕輕的吻。她拒絕之後,他便沒有音訊了。從他離職至今,都沒有一絲音訊了,不曾聯繫她,更不用提追逐。Frank那樣不肯輸,事事力求最好的人,為什麼沒有像Tony那樣死追不舍,和同類競爭?是因為他不屑於為女人去爭搶,還是那天本身就是在逢場作戲?又或者……他尊重她的選擇,並不將她看作可以爭奪的戰利品?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她很快被肖遠的話奪了注意:「我當然重視我們之間的感情了。可是攘外安內一樣重要啊。總不能眼看著一個條件比我好太多的人不停對你獻殷勤,我就眼睜睜看著。到時候你又說我對你不上心,根本不在乎你。」

趙慕慈語結。肖遠這一番話聽起來好像就是那麼回事。可是卻又哪裡不對勁,她一時又想不到。

想了想,她說道:「你老實回答我,在你心裡,有沒有真正將我看作一個平等相處的人?還是只是一個可以和別人去爭搶的戰利品?」

肖遠不由的失笑:「你傻了嗎?問這樣的問題?」

趙慕慈堅持:「你回答嘛。」

肖遠:「當然是將你看作平等相處的人了……」

說到這裡,他想到戰利品這三個字,頓時停住,思索幾秒,改口說道:「我想我剛才沒太明白你的意思。你說的這兩種,大概可以分情況討論。就我們之間來說,你是跟我一樣的人,一個迷的我神魂顛倒的大美女,我們之間當然是平等的,那還用說嗎?可是換個語境,如果是在男人之間,存在競爭的情形下,女人自然就是爭奪的對象。其實換了女性之間不也一樣嗎?同時看上一個男的,這男的也就成了爭奪的對象,這個跟平等或者物化這樣的概念沒有關係。」

趙慕慈:「為什麼要爭奪呢?被爭奪的那個人喜歡誰,就跟誰在一起啊。用得著爭奪嗎?」

肖遠:「如果遇上不能抉擇的情況呢?如果如你之前所說,同時愛上好幾個怎麼辦呢?不就得PK嗎。被爭奪的那個人成了裁判,她看誰好,誰就勝出。」

趙慕慈有點無語,腦袋也被講的不太清楚了,只好嘟囔一句:「無聊。」

肖遠:「沒辦法。進攻和取勝是寫在男人基因里的,誰都沒辦法,包括我們自己。」

也許吧。沉默一會,她說道:「不管了。我只想要你不要給自己製造假想敵,搞的自己很緊張,然後再將這種緊張帶到我們的相處中。這不是什麼好的事情。我要不是被影響到了,也不會跟你聊這些。」

聽她這樣說,肖遠從善如流:「好啦。知道了。我不再杞人憂天了,專心愛你就好。」

趙慕慈瞧著他躺在陽光里,整個人像是在發光一樣,心裡的喜悅又泛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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