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兒子回來,顧媽笑眯眯的問:「吃飯了嗎?」顧立澤回說吃了,顧媽已經從廚房裡盛出一碗鴨血粉絲湯來,顧立澤也不推卻,坐下來就喝。

顧媽坐在一邊看兒子喝著湯,一邊親昵的問:「吃的啥?」

顧立澤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看著碗回答:「中餐館子隨便吃了點。」

顧媽笑意更濃了:「沒去轉轉?」

顧立澤:「一下午都在學校聽講座。晚飯後轉了轉,就回來了。」

顧媽便含笑不出聲。停了一會兒開口:「明天有安排嗎?」

顧立澤想了想,眼中帶笑看了他媽一眼:「暫時沒有,起來再說。」

顧媽:「朱老師斯文,你可得主動點。你又在上海,平時也不容易見著,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多見見,多交流溝通一下。」

顧立澤仍然帶著點笑,欲說待說,沉吟一下,哎了一聲,算是答應著。

母子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顧媽關心的無非是他跟朱老師的關係發展,他對朱老師的感覺。顧立澤喝完了湯,靠在沙發上,嗯嗯啊啊含糊應對,不時被問得噤口笑起來。顧媽看見兒子心情愉悅,也有意拿話逗他,氣氛倒是溫馨融洽。

顧立澤忽然想到了趙慕慈。此時呆在家裡,看著自己的媽,他的想法不知不覺的起了變化。跟May聊趙慕慈的時候,他人在上海,剛剛跟韓律師談完合作,面對的又是他以前的得力幹將,故而是一個律師的狀態,也是一個符合現代社會思想風潮的男士狀態,所以他的看法跟May是趨同的,也理解趙慕慈的反擊和做法,他向來善於換位思考,也為趙慕慈抱不平。然而此刻,呆在家裡,坐在他媽跟前,他的思想和骨子裡難免的那一部分傳統倫理,家庭倫理,身份角色,以及對母親的感情便占了上風,令他如常人般對趙慕慈做法產生了一些道德上的評判。傳統和現代,道德和法律,基於不同的立場產生的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在他心中此起彼伏,令他不禁有了些困惑和顧忌。

於是他便將趙慕慈的事情,隱姓埋名,假借幫一個客戶處理的事情,大致講給了他媽聽。末了他沉思著恍惚問道:「這事兒您怎麼看?」

顧媽:「要我說啊,就怪這老太太。這明顯就是想攀高枝兒,棒打鴛鴦嘛。她不作妖,小輩兒能那麼恨她?該。」

頓了頓:「不過……這女孩兒……雖說也挺可憐,受了欺負,但這一下子把她未來婆婆送進監獄去,這,看起來是個厲害人。可能年輕人跟我們想的不一樣,不願意受委屈。她這麼做了,後面大概也不能跟這男孩兒處了。談了這麼久,也真是可惜了。」

顧立澤:「這老太太這麼折騰,就算不報警,兩人也很難走下去。要這姑娘忍了,最後不是很可憐。」

顧媽沉默了一會兒:「說的也是。要麼我說這姑娘是個厲害人,有主意。不過呀,我們普通百姓乍一聽這事兒,一說他們之間的關係,不了解其中內情的,多半會覺得這姑娘是個狠人,輕易不敢招惹的。」

顧立澤:「因為她最後贏了?」

顧媽:「可不。誰家未過門的女孩子能把未來婆婆直接送監獄去?這是自斷後路啊。說不得,壞名聲的。」

顧立澤:「也許這兩人遠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如果這老太太真把她當未過門的兒媳,斷不能這麼過分的。既然關係沒到這份上,也沒生養,還這麼惡劣對待,這不就是欺負人嘛。」

顧媽:「也是。啥人都有。這姑娘也不容易。法律上占了理,道德輿論上就不大占理。光一提跟這老太太的關係,她就吃虧了。」

頓了頓又說一句:「更不要說跟這男孩談不成了。感情再好也沒法在一起了。老太太倒是得逞了,成功拆散了。這麼一想,還是這姑娘虧。一樁婚事攪沒了。遇上個感情好談得來的人也不容易。」

顧立澤沒有出聲。顧媽忽然心中一忽悠,問道:「這姑娘你認識嗎?」

顧立澤一怔,隨即回道:「見過,對方當事人嘛。」

顧媽放下心來。又說道:「你放心,媽決計不會跟那老太太似的。你要喜歡誰,你就按自己心意去做。媽最多替你掌個眼,剩下的,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媽相信你。」

顧立澤笑了:「您這說哪兒去了,我就當個新聞跟您閒聊聊,想那麼多。」

顧媽正色:「我跟你說真的。你沒發現嗎?這事兒裡面,誰責任最大?誰不見了?就是那男孩子啊。他要有點主意,有點擔當,自己的女朋友跟自己媽能鬧到這份上?整個過程,沒聽見他幹什麼呀。出了事知道求情了,晚了。越求情這女孩兒心越涼,敢情你們都是一家子,欺負我一個呢?當然要分。這老太太強勢,所以兒子才不獨立,聽他媽擺布,將來聽媳婦兒擺布,他媽不肯罷手,自然要跟媳婦兒鬧起來。你看,這還沒過門呢,就弄成這個樣子。這就是根源了。媽剛才說那些,是要跟你說,咱們家不會發生這種事。你自小有主意,看人也有目光,媽放心你,你只管按自己心意去生活就是。」

聽到自己媽這一番肺腑之言,顧立澤忍不住語氣都溫和了許多:「哎。」

顧媽:「不過啊,要尊重女孩子。要是心意沒下定呢,就要注意分寸,不能對不起人家。」

顧立澤:「哎。」

跟母親的對話讓顧立澤心中敞亮了許多,也使他心中的疑慮消除了。周日早上,他沒得懶覺睡,照例被老爸叫起來跟他去釣魚,冒著清晨的朝露,兩隻褲管潮濕的坐在湖邊。顧立澤已經能夠熟練釣起一隻又一隻的魚了。他想起有一次,也是在釣魚的時候,他爸對他講,釣魚不能學太公,搞願者上鉤,得喂餌,得使巧勁,看準時機。那會兒他求而不得,心中煎熬,自然坐不住,魚也不上他這邊來。如今看著身邊收穫頗豐的魚桶,他心中一動,冒出一個想法:現在不就是他的機會嗎?

儘管如此,後面的一段時間裡,他仍然靜默著,並沒有聯繫趙慕慈,仿佛完全不知道她單身了一樣。如果一定要說有所行動的話,他只是默默的婉拒了朱老師提議的很多含著曖昧和私密的約會,把它們換成了話劇,演唱會,藝術展等活動。為什麼這樣沉的住氣,他也不清楚,只是直覺性的保持著靜默,仿佛這不是最好的時機。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狩獵的豹,警惕的,安靜的,專注的等待著,等待著某一個未知的時刻,某一個絕佳的機會,好讓他全力以赴,一擊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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