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爾站在原地。

他在思索,但他的時間不多了。

牆壁上的燭火已經從幽黃變成了昏黃,等它變成明黃的時候,說明天就要亮了,而在燭火散發白色光芒前,索爾必須回到第四層。

這些都是規定。

地上那灘血液,還在原地。

他若是離開,第二天就會變成花肥。

可是清理?

他一個普通人,沒有任何超凡手段,有什麼辦法能解決那詭異的殺人血液呢?

求助別人?

住在一起的那些男孩似乎對穿越前的索爾有些敵意,他們絕對不會來幫他。而且,那些人和索爾一樣,都是普通人,也沒能力幫他。

找管家?

可是管家從來不在夜晚出現,索爾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

他目前全部的活動區域,就是第四層僕從層和第十一至十三層。

沒有辦法了。

索爾顫抖的手指突然穩定下來。

他將拖布放回小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走到流出血液房間對面的房間處,抬手,輕輕敲了三下門。

寂靜的走廊里,這三聲敲門聲十分清晰。

索爾垂頭瞄了一眼硬皮書,上面沒有出現自己新的死法。

就在索爾抬手準備再敲三下時,面前的門突然打開了。

索爾一下屏住了呼吸。

門一點點地打開。

後面出現一個細長的身影。

那是一個女人,穿著黑色的睡袍,身材豐滿卻不肥胖,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很是白皙。

索爾仰起頭,看見線條優美的下巴,紅潤豐滿的嘴唇,高挺的鼻樑,上面的……沒有了。

女人只有半個腦袋!

於漆黑的夜晚,見到這樣一副畫面,索爾只覺得自己魂都要飛了。

索爾強忍著恐懼,沒讓自己露出失禮的表情。

但他的牙齒卻不受控制地發出咯咯聲。

對面的女人低下頭,她的上半個腦袋都不見了,頭顱切口處的皮肉發白腐爛。

原本應該是眼睛的地方被一個半圓形的玻璃罩取代。

玻璃罩中盛著渾濁的白色液體,隨著她低頭的動作,時不時有疑似眼珠的東西撞到玻璃壁上。

「什麼事?」

半臉女人朱唇微啟,聲音還挺好聽的。

「大人……」索爾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穩定一些,「對面的房間裡流出一灘血液。我無力處理,請大人救救我。」

女人抬頭,玻璃罩中出現一隻眼珠緊緊貼在邊緣。

隨後眼珠隱去,她又低下頭,輕笑一聲:「我為什麼要救你?」

索爾知道自己不會那麼幸運,一敲門就遇見善良、助人為樂的人。

「大人,需要我做什麼?」索爾低下頭。

他只是一個僕人,沒有開條件的資格。

女人用纖細的手指托著自己的下巴,「我需要一個活體實驗體,不過最近學分不太夠,你如果自願當我的實驗體,我就幫你解決那個麻煩。」

索爾斜眼瞟向左肩上的硬皮書。

硬皮書沒有任何反應。

現在的索爾太弱小了,他只能依靠硬皮書的死亡提示賭一把。

「好!」

女人勾起紅唇,很滿意索爾的果決。

她側開身讓索爾進入她的房間,然後走外面不知做了什麼。

索爾站在女人的房間裡。

他發現這裡比他們十幾個人住的通鋪大多了,裡面還有一個套間。

客廳里亮著油燈,十分明亮且穩定,應該也有巫術的作用。

在客廳最中間的長桌上,擺著很多他根本不認識的道具和材料。

最顯眼的,就是中間一個架在小火爐上的坩堝,裡面一鍋黑色的液體正「咕嘟咕嘟」地冒泡。

「就是你看的這個東西。」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

索爾回頭一看,門已經關上,不知道外面的那灘血液處理掉沒有。

「我需要你將一隻手,伸進坩堝里,拿出來後告訴我你的感受。」

女人拉開長椅,坐在桌子的對面,翹著腿,等待索爾的反應。

索爾知道自己沒有討價還價的本錢,乾脆也不賣慘討饒。

他擼起左手的袖子,深吸一口氣,走上前,直接將整隻手伸進黑色的液體中。

他沒用一根手指先試探一下,怕弄巧成拙,引起女人的不滿。

「嘶——」索爾抽了一口氣。

但他並不是被燙到了,而是冷。

一種徹骨的冷。

「咯咯咯」

索爾被凍得牙齒都在顫抖。

「可以拿出來了。」

聽見女人的聲音,索爾忙不迭地把手抽了出來。

可是等他看見自己的手,剛因為放鬆吐出去的那口氣,又被他吸了回來。

手上的皮肉都不見了。

索爾左手此時就剩下一副骨架,乾淨得像是美術室里的人體模型。

最可怕的是,索爾此刻都沒有感到疼痛。

「嗬……嗬……」

索爾不停地喘息著,右手握著左手腕,兩隻手一起顫抖。

而他左手在顫抖時,還發出骨頭摩擦的聲音。

對面的女人沒有安慰索爾的恐懼,她站起來,手指點著下巴。

「好像是喜舍里蟒的胃液放多了。你現在左手都有什麼感覺?」

「咯咯咯……冷……但不疼……」

索爾忍著恐懼和寒冷,儘量讓自己表現得像個專業的研究人員。

「似乎還能控制。」

說著,他還動了動左手的手指。

有些困難,但的確能動。

「不錯嘛。」女人笑了,似乎很滿意索爾的回答。

她挑挑揀揀,在桌子上的材料中拿了幾樣,看似隨意地丟進坩堝。

坩堝「哧哧」冒出兩道白汽,然後又恢復了剛剛咕嘟咕嘟冒泡的安靜模樣。

「現在,」女人又坐了回去,饒有興致地揚起下巴,指著坩堝,「換另一隻手放進去。」

索爾吐出一口氣,他已經料到了。

第一次試驗,顯然沒有成功。

第二次的試驗也就順理成章。

索爾鬆開左手,然後毅然決然地將右手伸進了坩堝里。

「呃……」

他頓時覺得自己整隻胳膊都要凍僵了。

埋在黑色液體中的右手更是沒有半點兒知覺。

「可以了。」

聽見女人的聲音,索爾立刻將右手抽出來。

令人安心的是,這次拿出來的總算不是骷髏手。

不但如此,他原本因勞力而遍布疤痕和繭子的手掌也變得光滑白皙。

不等女人催促,索爾主動說:「嗬……還是很冷,比剛剛更冷……咯咯咯……」

他努力控制著牙齒的撞擊。

「……不疼,可以控制……」

索爾伸展著自己的手指,並舉起來給對面的女人看清楚。

女人再次微笑,這次她顯然更高興一些,索爾看見了她紅唇後面尖銳的白牙。

「你真的令我驚喜。」

女人站起來,甚至還拍了兩下手。

她走到房間另一側,從柜子里拿出一個水晶瓶,遞給索爾,「喝了吧。」

看見索爾變得難看的臉色,她笑得花枝爛顫,腦袋上的白漿隨著動作晃蕩。

「放心,這次不是試驗,是治療的藥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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