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下午一點。
資深一級學徒海登沉默地走進第二間屍房。
他看了一眼傳送台，上面的燭燈是昏暗的。
今天依舊沒有工作。
這是件好事。
他已經處理了三年的屍體。
這份工作對他來說，本身就令人反胃，同時還枯燥得令人作嘔。
可是不做不行，如果不做這份工作，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通過每個月測試。
和他一批進入巫師塔的一級學徒已經越來越少了。
少數成功晉升二級，少數死在了測試中，少數死在了學習中，少數和他一樣默默無問地堅持著。
所以，儘管已經無比厭倦這份工作，海登還是不能放棄它。
今天沒有工作，海登走到靠牆的桌子旁，隨手翻了翻書。
但他很快又將書扣回去。
這些書他已經看了很多遍了，並不能幫助他晉升二級。
「其實這麼想想，不晉升二級也挺好的。」海登看向隔壁，「負責處理屍體第一道工序的工作已經有二級學徒在做了。如果沒有這份工作，我大概也會像其他二級學徒一樣，每半年就需要擔憂測試能不能通過吧？」
這樣想著，海登更沒有看書的心情了。
他走到傳送帶旁，突然想躺上去試試。
可就在他一條腿剛搭上傳送台時，門被敲響了。
他嚇了一跳，手險些扶空。
這個地方，這個時候，誰會來？
不會是昨天那個新人吧？
海登揚起下巴，晃悠悠地走到門口。
「誰啊？」
「我是二級學徒，西德。」
海登的下巴和肩膀立刻縮到了一處。
他趕緊打開門，從門縫裡看見了那個一臉不耐煩的金髮青年。
猩紅的大門打開一條縫，海登連忙鑽出來。
「學長，您找我？」
一同和海登鑽出來的，還有屍房那股噁心的惡臭。
西德蹙眉，後退兩步。
海登見狀，趕緊回手把門關上。
「聽說有新人頂上屍房的工作了？」
「是的，一個咋咋呼呼的小男孩。」
「他做的怎麼樣？」
「這……我還沒看過，應該還行吧？」
西德冷笑，「一個剛來的新人，能做多好？況且這個工作，我的學弟也想做。」
「啊？」海登驚訝地抬起頭。
「你能不能想辦法，把這份工作給他騰出來？」
「騰出來？」海登為難地縮起手，眼神四下搖擺著，「可是屍房的工作，都是由卡茲導師分配的。」
「等這份工作空出來，我自然會讓學弟去爭取。」西德搓了搓手指頭，指尖微微變形，有細碎的白色粉末落下。
「那，那我去勸勸那個新人？」海登試探地問。
「呵，」西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如果你做得令我滿意，我會送你一根午夜幽翎。」
「啊！」海登完全直起腰，一雙眼睛瞪得都要掉下來，「我，我……我一定讓那個小子……」
突然！
「做生意做到屍房了嗎？」
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海登和西德同時看向走廊深處。
「是那個負責屍房的二級學徒嗎？」西德眯起眼睛，「他竟然來得這麼早？恐怕這次又要多出一份血了。」
然而，當出聲的人從黑暗中走出，西德眯起雙眼中的瞳孔猛地一縮。
一旁的海登則差點兒坐到地上。
「導，導師……」
從走廊深處走出來的，不是什麼二級學徒，赫然是導師卡茲。
西德被卡茲盯著，心中一顫，不過想到卡茲導師往日的行事風格，硬著頭皮說：「卡茲導師，我們只是……」
卡茲一抬手，打斷西德的話，「我不關心你們在做什麼。」
西德心中一松，他就知道導師可不會在乎學徒的事情。
然而，卡茲接下來的話卻讓西德也差點坐地上。
「最近塔里僕從和學徒都死了不少，你出去一趟，從外界帶回十幾個苗子來。」
西德心中一顫，試圖轉圜，「好的，卡茲導師，等我下個月測試完，我就……」
「還下個月？就是這個月！你明天，不，今天晚上前就出發！」
卡茲瞪著眼睛，他個子不高，一作生氣的樣子，另兩個學徒頓時覺得自己被對方的氣勢壓到了石頭縫裡。
「卡茲導師，」西德再也沒有剛剛的囂張跋扈，滿頭冷汗，「我下個月測試，如果現在離塔，可能無法及時趕回來。」
卡茲面向西德，不為所動地說：「你要明白一件事。」
「巫師塔里所有的僕從、女僕、學徒，都是塔主的財產，而你，」卡茲皺巴巴的食指指向西德，「你已經給塔主造成了損失，自然需要你來補償。」
西德張了張嘴，終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滴汗珠，從他的鬢角滑落，摔在地上，碎成幾瓣。
……
索爾是第二天下午得知西德已經離塔的。
告訴他的人，依舊是卡茲導師。
「西德學長？」索爾的臉色有些蒼白。
他的手按在剛剛抄錄好的書本上，指尖收縮，淡黃的紙張被聚成褶皺的一團。
「可是他為什麼……要害我？」索爾不解地搖頭。
「這就需要你自己想辦法弄明白了。」卡茲拿出一本書，扔在桌面上。
索爾低頭一看，是一本薄薄的絹書。
《屍體煉成指南》。
他第一次見到這種布制材料的書籍。
「我看你，呃，天賦不錯，這本書拿去看看，不懂的可以問我。」卡茲瞥了一眼索爾的反應，轉身離開。
索爾捧起書。
一本非教材類的巫師書，至少兩魔晶一天，而一本指南的價值比認知高很多。
卡茲導師相當於給了他好多魔晶。
「導師真夠意思啊。」索爾說著，輕聲笑了一下。
他想把《屍體》放到一邊，收斂嘴角的笑意，認真地將自己剛剛弄皺的書撫平。
「哧~」
一聲輕響，索爾聞聲望過去。
傳送台上的燭燈變成了明亮的白色。
索爾走過去，用力拉下扳手。
黑色的傳送帶滾動起來，一具蓋著黑色皮革的新鮮屍體從流速下鑽出來。
這次的死者是個陌生人，死得比較安詳。
索爾掀開黑色皮革，果然屍體也比較完整。
這是他第一次獨立處理。
索爾讓自己陷入半沉浸式的冥想狀態。
雖然人怪行走圖是西德找人塞進來，想弄死他的。但索爾卻意外地適合用這張圖冥想。
再說硬皮書沒發話，那就能繼續用！
索爾摸起身後桌子上的工具。
屍體輕輕晃動著，恍惚間，躺在傳送台上的人竟成了西德的模樣。
索爾閉了閉眼，讓自己回歸現實。
「現在我有一個月的時間，但等西德回來，恐怕會有更兇狠的反擊。」
雖然危機並沒有完全解決，但好歹給了索爾喘息之機。
「現在看來，只要我還有用，就能求得一定庇護。還是需要讓自己更有用才行。」
索爾一邊幹活，一邊瞄向卡茲給他的那本《屍體煉成指南》。
突然，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屍體煉成……和巫體改造，會不會有什麼關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