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爾做了個夢。

當他睜眼時,猛然翻身,將頭伸到床外,乾嘔了幾聲。

因為許久沒有正經吃東西了,他只嘔出了一點酸水。

反倒是喉嚨因此火辣辣地疼起來。

他隨意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巴,卻忘記手已經變成白骨。

現在是嘴巴和喉嚨一起疼了。

他從床上坐起來,驚喜地發現昨晚的疲憊和頭疼全都消失不見。

「睡覺這麼好使嗎?那我以前總是用冥想代替睡覺是不是錯了?」

索爾精神奕奕地爬起來,好好收拾了一下個人衛生。

「想想今天要做什麼?」

先去見卡茲導師?還是先去登記室換二級學徒的名牌?

或者找拜倫學長分一下這次任務的報酬。

這次外出,索爾有好多收穫,也增添了更多的疑問。

但事情只能一點點做。

最後他決定,先去找尼克檢查一下身體。

畢竟他身上可能附著了一個靈體,這件事還是需要儘快解決的。

不然他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

然而當索爾去西塔十二層找尼克時,卻發現這裡圍了幾個二級學徒。

二級學徒可不像一級學徒那麼愛湊熱鬧,所以這是相當難得一見的場景了。

索爾也忍不住走了過去。

圍觀群眾並不是很多,即使是個子不高的索爾也輕易地找到了空當。

當索爾看見裡面的場景時,微微皺起了眉頭。

死人了。

是一個僕從,看年齡應該不會超過十五歲。

一隻剩骨架的腿穩穩站在地上,另一條腿被硬生生扭到了斜向上的角度,雙手也斜向上高舉著。

頭顱則開了一朵花。

以血肉作花瓣,以白骨充花蕊。

雙臂一腿為葉,留一肢成花莖。

索爾艱難地抿緊嘴唇。

他有些噁心。

不是因為這具屍體的詭異模樣——他在屍房見過不少比這更可怕的。

而是因為,他認識這具屍體。

昨晚,正是他一點點將這個年輕的僕從修剪成這副模樣。

他也記得,那些多餘骨肉,是怎麼被他一點點咀嚼然後吞噬入腹的。

「索爾。」突然有人叫他。

索爾回頭,正是他要找的尼克。

此時尼克也看見了人群里的死者,眉頭輕輕抽了抽。

「死人花。」

「什麼?」

「又叫骨蕊,是某個已經滅絕的物種祭祀亡者的儀式。沒想到它竟然又在巫師塔里出現了。」

這時旁邊有一人接話,「這不是第一起了。」

說話的人雙手抱胸,臉上滿是厭惡。

「薩里?你身體恢復了?」尼克顯然認識他。

「湊合活著罷了,難道還能去死嗎?」薩里說話很不客氣。

但尼克並沒有生氣,還向他介紹索爾。

「索爾,最近晉升的二級。」

暫時壓下噁心的索爾,對著薩里點了下頭。

但薩里卻只是瞥了索爾一眼,連做做樣子都不願意。

「你是說之前就發生過這種事情了嗎?」索爾倒是不在乎對方的態度,他更好奇死人花的事情。

薩里冷冷的看過來,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被尼克打斷。

「對索爾,你最好客氣點。」

薩里有些吃驚地看著尼克,見對方不像在說笑,才有些尷尬地回答索爾。

「這已經是近半個月來的第四起了。」他的語氣本來就不好,現在更添僵硬,「總管之前就向二級學徒發布了任務。現在看來,要解決這件事,恐怕需要三級學徒出手。」

似乎是覺得有些癢,薩里抬起手抓了抓臉頰。

他太用力了,以至於尖銳的指甲一下就刺破了皮膚,幾滴血珠從傷口滲出來,浸入到他的指甲里。

但無論是薩里本人還是尼克都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

「滿意了吧?」薩里放下手看向索爾,這回眼神里多了幾分探究。

索爾也沒客氣,繼續問:「伱覺得會是誰做的?」

也許是索爾的態度太自然,薩里下意識就回答:「也許是哪個晉升無望的苦逼二級吧。」

說完薩里扭頭就走,也不給索爾繼續問的機會。

尼克在一旁看熱鬧,看得開心,此時才對索爾說:「你是搬家還是來找我?」

「我想讓你再幫我檢查一下身上有沒有附著靈體。」

尼克一口答應,「沒問題,那我們去實驗室吧。」

再次坐在實驗室的電感椅上,索爾心情十分複雜。

「只是檢查有沒有靈體,你不要把功率開那麼大。」

「沒問題。」

尼克正埋頭往索爾身上插導線針,結果插到手臂時動作停了下來。

「你的手就這樣了?」

索爾看著自己這一雙白骨手,的確沒有辦法下針。

「等我先解決身上的問題再說。」

尼克試著將針頭往骨頭縫裡插,失敗後無奈地將這幾根導線扔在地上。

「算了,也不差這幾個,那我開始了?」

也許經過警告尼克沒有把功率開得那麼大,也許是索爾已經14歲,意志力比以前更強一些。

總之這次他並沒有舒爽到失去意識,甚至還有功夫去回憶昨晚的夢。

昨晚在夢中,他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好久好久。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有燭光透出窗外的小房子。

這裡一定很溫暖!

索爾當時是這樣想的。

儘管又冷又餓,他還是克制著,用禮貌的節奏敲了敲房門。

房間裡有人,他很確定,但是卻不肯讓他進去。

索爾生氣了。

他覺得就算你不願意分給他食物,讓他進去避避風雪也好啊。

人怎麼能這麼自私呢?

於是他又加大力度敲了敲門。

房間裡傳來一聲輕笑,似乎在嘲笑他這個可憐的乞討者。

索爾更加憤怒了。

他猛地拍下房門,發誓一定要給裡面的人顏色瞧瞧。

終於在他的不斷努力下,門鎖鬆動了,他一腳踹開門,映入眼帘的卻是一桌豐盛的大餐。

索爾再也忍不住撲了上去。

他也不想著報仇了,他只想把這些美味都吃光。

可是就在他下口之後,那滯澀難啃的肉塊混雜著濃重的血腥味,一下喚醒了索爾的意識。

終於發現自己是在做夢。

可是在這個夢裡,他竟然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甚至連移動一下眼珠,觀察四周都做不到。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眼前血淋淋的男孩。

胃飢餓得灼燒,舌頭叫囂著,還不夠!還不夠!

索爾就這樣,在保持清醒的狀態下,看著自己將男孩殘忍地殺害。

享用完大餐,他親手疊了一株假花留在房間裡,作為主人熱情款待的回饋。

「淦!」

索爾猛地睜開眼睛,噁心的感覺已經完全壓過了舒爽。

對面的尼克怔怔地放下操作盤,「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是我參數弄反了嗎?」

索爾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從回憶中抽離。

「沒有,」索爾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有檢查到我身上有沒有靈體嗎?」

尼克能感受到索爾暴躁的情緒,不過對方既然不想說,他便也不提。

「沒有,除了你脖子後面那個小傢伙,並沒有其他情緒。如果你覺得被靈體纏上了,可能只是一些殘念,過兩天就會消失了。」

尼克走過來幫索爾解開束縛。

「謝謝。」

「不用客氣。」尼克猶豫一下,問出憋了一晚的問題,「塔主他真的是你的……」

「這事不讓說。」

「明白了。」尼克立刻止住自己的好奇心,但他還是提示索爾,「只是當天,船上並不止我一個。這件事很有可能會被傳出去。」

索爾晃悠著手腕,剛剛的電擊激發了他銘刻在白骨上的抗電力場,現在骨頭縫有點兒酸。

「沒關係。」他說道。

反正是塔主主動在人前挑明的,索爾可不在乎這個秘密會不會被泄露。

突然,一條胳膊粗的黑色觸手從索爾脖子後面伸出老長,垂落到地上。

觸手的尖端裂開一張鯊魚嘴,一條黑色的舌頭從裡面伸出來,也癱在地上。

嘴巴還在哈赤哈赤地喘著粗氣。

尼克:「它……反射弧好長。」

索爾:「……」

今天走親戚,可能……昨晚放鞭炮,年的味道越來越濃了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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