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問:「能行嗎?」

吳聰一拍胸脯:「當然行啊,很管用的!」

「多少錢?」

「不多,十文!包好!」

「那行啊,來吧!」

中年人歪著腦袋走到杜文浩桌子邊的凳子上坐下。吳聰對英子道:「我出來給這位爺捏捏脖子,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英子微笑,低聲道「不過你行嗎?」

「嗨!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沒問題!」

那中年人隱隱聽到他們說話,連脖子帶身子轉過來:「啊?你行不行啊?」

「當然沒問題,你老放一百個心!」吳聰走過來,站在中年人背後,有些得意地瞧了杜文浩一眼,似乎在說怎麼樣,你這坐堂大夫還沒開張,我這揀藥夥計倒先開張了,見杜文浩沒理他,有些沒趣,便開始給這中年人揉捏脖頸和肩部。一邊揉捏一邊問道:「客官,看樣子你是讀書人吧?」

「是啊,我是衙門書吏。哎喲……好痛!輕點啊!」

吳聰手下趕緊放鬆了些,說道:「原來是衙門的大爺啊,唉!你們書吏,整天低頭抄抄寫寫,這脖頸最容易出問題了。」

「可不是嘛,昨天上午,我正在謄抄書狀判詞,覺得身子不舒服,發冷發熱的,當時太忙了也沒在意,沒想到脖子一下就扭著了,痛得我不行啊,我就請了假去了濟世堂,他們只開藥,倒沒替我揉捏,可能是人太多了吧。這捏一捏應該還是有用處的。」

「那是當然!這脖子抽筋啊,用啥藥都不如揉捏推拿,直接施於患處,一會就好!」

吳聰說得沒錯,果然,揉捏了一會之後,這中年人脖子不歪了,嘴也不斜了,他活動了一下下巴,很高興地站起來說道:「嗨!還真靈了,早知道你這推拿揉捏這麼管用,昨天我還跑去濟世堂花那冤枉錢做什麼?呵呵,真行啊你!」從懷裡摸出錢袋,數了十文銅錢遞給吳聰。

吳聰十分得意,斜了一眼杜文浩,見他淡淡微笑瞧著他們沒吭氣,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傻胖鑽出櫃檯,跑過來說道:「你還真厲害,我看吶,掌柜的還巴巴地去找什麼名醫來坐堂,直接請你坐堂不就結了嗎?」

英子也笑盈盈朝他挑了個大拇指。

吳聰更是得意,樂得嘴都何不攏了。哈著腰把那中年人送到門口。

想不到,中年人剛跨出門檻,忽然哎喲叫了一聲,抬手捂著臉,手裡藥包都掉在了地方。

吳聰忙抬眼望去,頓時嚇了一跳,原來這中年人的脖子又歪了,只不過剛才是歪朝左邊,現在改歪朝右邊了,嘴也抽得斜了,兩眼上翻,哎喲叫個不停。

吳聰急忙將他攙扶回來,在凳子上坐下,又開始給他揉捏右邊。

不一會,中年人脖子不抽了,恢復了正常。這一次他不敢樂了,仔細小心地活動了一下腮幫子,感覺沒事了,才慢慢站起來,又要走。

忽然,那脖頸又抽了,整個腦袋又歪倒了左邊,嘴也歪著,痛得他一個勁慘叫。

吳聰又急忙幫他揉捏左邊,過了一會,又好了,這次中年人都不敢站起來,捂著臉坐著。看看會不會又歪回去。

果然,片刻間,那脖頸竟然又神奇地歪朝了右邊。

這下子,吳聰、傻胖和英子兩人都傻眼了,瞧著這中年人。

吳聰額頭冷汗直冒,他也弄不明白為什麼捏好這邊,又歪向那邊,捏好那邊,又歪回這邊。真是怪了,只好不停地捏這邊揉那邊,一直折騰了好半天,累得他滿頭大汗,氣喘如牛。而那中年人脖子不停歪來歪去更是苦不堪言。

吳聰救助地望著杜文浩,陪著笑臉道:「杜大夫,你看這……」

「不行了?」杜文浩笑笑問。

「嘿嘿,還是您給瞧瞧……,嘿嘿,您給瞧瞧……」

杜文浩對中年人道:「我給你號個脈吧。」

中年人點頭都困難,只能鼻孔里哼了一聲表示答應,捋起袖子把手腕放在桌子的墊枕上。

杜文浩伸三指搭在中年人的手腕上,凝神診脈,片刻,又換了一隻手。又看了看他的舌頭,問了病發經過,簡單問了他在衙門做的事情,說道:「你的脖子歪斜我能治,順利的話,半個時辰就能恢復,而且再不會歪斜。」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還,麻煩大夫你給治治!」

「把你藥方給我看看。」

中年人幫把藥方遞給杜文浩。杜文浩掃了一眼,笑了笑,搖搖頭:「這方不行的,你雖然怕冷發熱,似乎有表證,但你舌淡而不紅,鼻流清涕,並沒有熱像,所以不是熱證。若按熱證服藥,牛黃、犀角這些藥只會加重你病情,脖頸會抽得更厲害。」

中年人吃了一驚:「不會吧?這可是濟世堂錢不收的大徒弟閻妙手給瞧得啊。」

「如果你信濟世堂,那就拿藥回去自己煎了喝,若是服用了能治好你的歪脖子,你來啐我好了。要是服了這藥抽得更厲害,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中年人歪著脖子抽抽著,訕訕道:「不滿您說,其實昨天……我就去濟世堂看過了,濟世堂的藥我昨天服了一天,的確是抽得更厲害了,可你這藥真能治好嗎?」

「包好!」杜文浩胸有成竹。

中年人將信將疑,拿了單子有些遲疑:「當真半個時辰就能給我治好?你們以前的坐堂大夫,可是治死了人的!」

「他是他,我是我。」杜文浩淡淡說道,「你這病就在這治,半個時辰為限,若半個時辰之後還抽抽,你啐我!」

中年人聽他如此肯定,脖子又抽痛得實在厲害,歪斜著沒法見人,一咬牙,說道:「那好!給你治了!」坐回了凳子上。

「給你治可以,不過,你這病濟世堂這藥治不好,若我幫你治好了,這診金可得雙倍給付!」

「雙倍?多少錢?」

「不多,給人看病,每次五文錢,雙倍就是十文。」

「十文?太便宜了,你要治好我這脖子,我給你一百文!」

「好啊!」杜文浩提起毛筆,歪歪斜斜寫了一副方子,遞給吳聰:「照方拿藥,就在這煎服,一付搞定!」

吳聰接過藥方看了一眼:「桂枝葛根湯?這藥也……」

「也太平常了,對嗎?嘿嘿,治病用藥,對證就行,不一定非得用一些奇奇怪怪的藥才算高明。真正的神醫,都是善於化腐朽為神奇的。平平常常的藥,將不平常的病治好了,這才叫神醫。」

丫鬟英子嘻嘻笑道:「這麼說來,杜大夫您就是位神醫嘍?」

「不敢當,我還差得遠了,只是偏巧他這病我知道怎麼治罷了。」

吳聰將信將疑,不過杜文浩既然接手,也就等於是幫他擦了屁股了。趕緊接過方子,跑回藥櫃後面開始揀藥。

藥鋪都有熬藥的全套設備,丫鬟英子負責煎藥。杜文浩繼續翹著二郎腿望著門外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路邊攤討價還價的熱鬧,一付悠閒自得的樣子。

不一會,裡屋飄來藥香,藥已經煎好了,端出來遞給那中年人,中年人端著藥望了一眼杜文浩。杜文浩微笑做了個仰脖喝乾的動作。中年人點點頭,端著碗吹了一口,一飲而盡。

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中年人忽然叫了起來:「熱!好熱!背上好燙!」

吳聰等三人都緊張地望著杜文浩。杜文浩微微一笑:「正常現象,不必緊張。」

接著,中年人開始出汗,大汗淋漓,長袍前胸後背兩大攤濕漉漉的,英子他們三人更是緊張,瞧著杜文浩。杜文浩還是微笑不語。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中年人忽然驚叫一聲,忽地站了起來,嚇得三人一哆嗦,吳聰忙問道:「怎麼了?」

「我的脖子!」

「啊?脖子怎麼了?」

「我的脖子不抽了!身上也不燙了!」中年人大叫一聲,跳了起來,轉了個圈,忽然又哎喲一聲,捂著脖子直喊痛。

英子本來高興地鼓掌的,見此情景嚇了一跳,驚問道:「怎麼了?又抽了嗎?」

「沒!沒抽,只是脖子痛。」中年人活動了一下脖頸,又哎喲哎喲叫了起來。

杜文浩皺眉道:「不會啊,讓我看看。」

中年人坐下,扯開了脖頸衣領,杜文浩看了一眼,嘿嘿一聲笑了,招手叫吳聰過來,指著中年人脖頸上猩紅的一片皮下淤血區,低聲道:「看看你的傑作!」

原來,這一片正是吳聰剛才按摩揉捏的地方,吳聰並沒有學過按摩推拿,只是以前看坐堂大夫施展,以為很簡單,想露一手,結果手法不行,勁道太大,將這一片肌膚揪得皮下出血了。脖頸抽筋好之後,這皮下淤血自然就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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