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浩跟著莊知縣來到臥室。莊知縣在兩個丫鬟的幫助下,褪去了全身衣褲,仰面躺在床上。

杜文浩打開出診箱,取出消毒藥水,擦拭了莊知縣三陰交穴,然後讓一個丫鬟幫忙用拇指指壓莊知縣會陰穴,並讓莊知縣深吸氣收肛,自己則右手持鉗夾住皮內針,從三陰交向上刺入,並作旋轉提插,有針感後,用藥膏布固定埋針。雙側穴位均埋設皮內金針。

接著,杜文浩另取金針,分別刺入莊知縣的中級、關元、足三里、氣海等穴,問莊知縣感覺。莊知縣欣喜說感到酸脹重麻,而且有氣感向胯下那話兒根部放射。

這老頭氣感挺強,有希望!杜文浩心中暗喜,用平補平瀉法,輕快捻轉提插,運針少許,然後留針一盞茶功夫,運針起針。又對莊知縣的大敦、神闕穴用艾條作雀啄灸一盞茶的功夫。

治療完畢,杜文浩告辭。

莊知縣吩咐僕從端來一盤銀錢,微笑道:「杜先生,這是銅錢十貫,聊表心意,若是有效,幫本官續得香火,本官另有重謝!」

十貫銅錢,相當於人民幣一萬塊,還只是預付款,出手也算闊綽了,如果真能幫他雄起圓房有後,酬謝只怕更多。杜文浩很是高興,心想十官九貪,這些都是民脂民膏,既然他送,當然照收不誤。躬身謝過收下了。

侯師爺陪同杜文浩出了內衙大門,先前的小轎已經等在門口,送杜文浩回去。

二人正要拱手作別,忽聽得不遠處有人哭泣叫道:「祖師爺!」

杜文浩扭頭一看,只見不遠處地上跪著一人,正是閻妙手。

剛才喝的酒後勁大,這會兒酒勁才上來,杜文浩的頭有些昏,斜了他一眼:「你跪在這幹嘛?」

閻妙手磕頭如擂蒜一般地咚咚有聲:「師祖,求求你,給我兒子瞧瞧病啊!」

「呵呵,山不轉水轉,你也有求我的一天?你兒子怎麼了,尿炕了?」

「不不,我兒子病得很重,就快要死了!求師祖您開恩救他一命啊!」

「切!這倒奇了,你自己不就是大夫嗎?再說了,你還有個擅長兒科的神醫師父呀,在你眼裡,你師父是神醫,我只不過是跑江湖的鈴醫,你不去求你神醫師父,反倒來求我這江湖鈴醫,你沒搞錯吧?」

「師祖!徒孫錯了,徒孫認罰,救您救救我兒啊,我就這麼一個兒子……」

杜文浩見他著急的樣,也不調侃他了,搖了搖頭,正色道:「你知道我不擅長兒科的,找我沒用!還是找你師父去吧!」

杜文浩舉步走到小轎前,就要上轎。

閻妙手跪爬幾步,抱住了杜文浩的腿:「師祖,徒孫我……,我以前對不住您,說話沒大沒小,沒輕沒重,我認錯受罰,我自罰……」一隻手抱住杜文浩的腳,一隻手不停抽著自己的耳光。

杜文浩低頭一起看,見他這幾耳光下去,抽得一邊臉都紅腫了,嘴角流血,當真用了全力,不由翻了翻醉眼,眉頭一皺:「你這是做什麼?」

「師祖!求你救我兒子,我就這個一個兒子,是我閻家的命根子啊,我給您磕頭了!」咚咚咚,腦門撞石徑上,鮮血直流。一邊磕頭一邊嗚嗚哭著。

「行了!起來好好說話!」杜文浩皺眉道。

「師祖,您老人家一定要救救我兒啊,你要是還不出氣,您老就打我,往死里打都行!只要救了我兒性命,求你了……」

「你這人失心瘋了?別人不清楚你還不知道?你冷靜一下,好好想想,你師父最擅長的就是兒科,我最差勁的正是兒科,孩子在我手裡我一點轍都沒有。這是真話,――趕緊去找你師父才是正經,免得耽誤孩子的病!」

閻妙手抬起頭來,臉上又是血水又是淚水,哭著道:「師父看過了,說,說這病跟周捕快的傷一樣,都是『爛癤』,天底下只有師祖您一人能治!」

杜文浩心頭猛地一沉,頓時酒醒了一大半,俯身一把揪住他衣領扯了起來,晃了幾晃,厲聲問:「你說什麼?爛癤?你兒子怎麼會得爛癤?」

「昨天,我用刀子給周捕快清創之後,我兒子正好摔傷了腳送來,我心急之下,沒有嚴格按照您的要求重新對刀子消毒,就用這刀子給兒子清除傷口的碎石污泥,肯定是這樣感染了!我真沒用,嗚嗚嗚……」

杜文浩氣不打一處來:「昨夜我問你給劉捕快清創的刀具是否消毒,你為何說已經消毒了?為何昨天沒將這件事告訴我?」

「對不起,師祖,我……我昨天說謊了,嗚嗚……」

「究竟怎麼回事?」

「徒孫我當時心存僥倖,想著沒事,可半夜裡,兒子傷口開始化膿冒水泡,全身壯熱不退,症候跟周捕快傷口一樣,我這才估計是感染爛癤了,我馬上給兒子重新清創,但是,我……,我不會師祖您這神技,重新清創之後也沒見好。到了今天中午,兒子傷口紫黑,全身滾燙,人已經……厥脫了,脈象散亂,命在頃刻……,我去找師父,師父看了也沒辦法,讓我立即來找你,我就來了,師祖,求您救命啊!」

杜文浩氣得狠狠將他一把慣在地上:「你這混帳!傷口就算感染這種邪毒,只要在三個時辰內徹底清創,也不會患上爛癤!這三個時辰最關鍵,否則一旦走黃,就會危及生命!你昨日為何不告訴我?――這是你自作自受,我不管!」

閻妙手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哭磕頭道:「師祖,徒孫錯了,求求您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啊……」

「哦,你兒子快死了才來找我?我是神仙嗎?這種病一旦走黃很難醫治,輕則斷腿,重者喪命!而且,你這人人品不行,我要治不好,你轉頭就會去衙門告我庸醫殺人,我可受不了!不治不治!」

杜文浩嘴裡說不治,卻沒有上轎。

「師祖,徒孫絕不會作出這忘恩負義的事情來的!這是我自己作孽,只求師祖出手一救,能不能救活,全憑天命,無論結果怎樣,徒孫都不敢說半句二話,更不會作出狀告祖師這等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的事情來的。」

「那好,我可以救你兒子,但我信不過你這種人!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等一會手術前你得給我簽了生死文契!」

上次那場官司,加上剛穿越過來遇到的苦主抬屍鬧藥鋪的事情,讓杜文浩開始重視醫療糾紛這個問題,由於外科手術屬於創傷性治療方法,必須把手術目的、結果及可能出現的併發症、後遺症告訴病患及其家屬,在對方知情且同意的情況下才能做手術。避免將來出現爭議。為此,杜文浩昨日寫了幾份涉及普外科常見手術的告知風險的《同意手術書》,用古人能懂的話寫明了手術相關情況及可能發生的後果,已經找書鋪刻板印了若干份預備著。

閻妙手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文契,這很正常,古代的外科手術都是癤疔疽癰之類的小手術,一般不會危及生命,所以手術醫療糾紛並不多見。他聽不懂杜文浩說的什麼,反正知道杜文浩這是防著自己學劉老漢那樣恩將仇報告他上衙門,所以忙不迭答應:「是!師祖!徒孫回去就簽!」

「人在哪裡?」

「已經抬到五味堂了,聽說師祖您來縣衙吃酒,徒孫怕耽誤您和知縣大人雅興,所以一直候在門口等您出來……」

「你!你這混帳!」

杜文浩氣得真想給他一耳光,厲聲道:「喝酒重要還是救命重要?怎麼不立即通報進去叫我?靠!我真懷疑病危的是不是你兒子!」一低頭鑽進小轎,忙不迭對轎夫道:「快!回五味堂!」對侯師爺拱拱手,坐著小轎急匆匆走了。

閻妙手後悔得又扇了自己一巴掌,嗚嗚哭著,跟著小轎跑回了五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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