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用心良苦

將近中午時,病人漸漸少了,杜文浩正在前堂忙著給病人瞧病,龐雨琴和雪霏兒幫著抄方、送單,做外傷清創。正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杜文浩忽聽身後有人咳嗽了一聲道:「師祖!」

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閻妙手。杜文浩冷聲道:「有事嗎?」

「師祖,能否借一步談話?」

「我在給病人瞧病。」

「是是,耽誤不了一會,就一會。辛苦您了!」

杜文浩回頭瞧了他一眼,見他站在幾步遠處,兩手抱著一個小匣子,陪著笑臉瞧著他。便站起來,讓二女先照應著,自己撩衣袍進了廂房茶廳,在椅子上坐下,也不看他,悶聲道:「我很忙,快說吧,什麼事?」

閻妙手是徒孫,自然不敢和杜文浩平起平坐,走上前,將懷裡那精緻的箱子放在杜文浩旁邊的茶几上,打開,用二指夾著袖袍口,在盒子裡什麼東西上擦了擦,又瞧了一眼,頗有不舍之意,暗自咬咬牙,將盒子推到杜文浩面前:「師父,這是徒孫的一點心意。」

杜文浩轉頭一看,盒子裡是尊玉佛,玉質光澤溫潤、紋理細密,雕工精巧,栩栩如生,一看價值不菲。疑惑道:「你這是做什麼?」

「師父,這是我閻家祖傳的玉佛,上好古田玉,名師精心雕刻的,典當行估價白銀一千八百兩呢。賣價只怕不止這個數!——徒孫想把這玉佛孝敬給師祖您。」

杜文浩一聲不吭盯著閻妙手,瞧得他直發毛,陪著笑道:「師祖,這個……,徒孫以前對不住師祖您,說了不少不該說的話,實在是混帳之極,一直想好好給師祖您賠罪,總想給師祖孝敬個最好的東西才能表達徒孫的歉意。思來想去,唯有這尊玉佛最合適了,也配得上師祖您的身份。」

吧嗒一聲,杜文浩伸手將盒子扣上,淡淡道:「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以後再也不要提了,希望你今後能認真跟隨你師父學醫,精進醫術,造福百姓!」

「是是!徒孫謹記師祖教誨!」

「嗯,這玉佛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不不,這是徒孫的一片孝心,而且……,這個……,師祖您不計前嫌,竭盡全力耗費心神,晝夜辛勞為犬子療傷,徒孫一家感激涕零,實在無以回報,這只是一點心意而已,師祖您一定要收下。」

杜文浩凝視他好一會,這才微微點頭,淡淡說了句:「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多謝師祖!」

「你送我東西還要謝我?呵呵,好了,你去吧!」

「是……」閻妙手微一遲疑,欲言又止,到底還是轉過身,慢慢往外走去。

等他走到門口了,杜文浩才道:「你兒子的病你放心,師祖我會用心給他醫治,一定會康復的!」

閻妙手身子猛地一抖,轉過身來,眼中已有淚光,上前兩步,咕咚跪倒,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多謝師祖!徒孫……,多謝師祖了!」

杜文浩也不扶他,等他自己起來,這才揮了揮手。

閻妙手倒著退到門口,這才轉身出門,抹了一把眼淚,往後院去了。

杜文浩盯著茶几上玉佛匣子,搖搖頭,走出來對龐雨琴道:「你去濟世堂請錢神醫,讓他過來一趟。」

龐雨琴答應了,小跑著出了門。

不一會,錢不收帶著二徒弟憨頭,跟著龐雨琴來到五味堂。杜文浩讓憨頭在外面先幫著給病人瞧病,和錢不收兩人進了廂房茶廳。

二人坐下之後,杜文浩將茶几上那玉佛推到錢不收面前,打開,指了指裡面的玉佛:「妙手送了這玩意給我,我不要,你幫我拿回去,不過現在不要還他,也不要告訴他,將來再說。將來無論他兒子能否治好,你都替我把這東西退給他。」

「既然是妙手的一番心意,師父何不收下?」

「這禮物太貴重,又是他傳家之寶,而且,他只是怕我不肯給他兒子用心醫治才送的,我要收了,成什麼了?」

「是啊,這孩子!唉!」錢不收搖搖頭,問:「師父為何不現在退給他呢?」

「現在退給他,他始終是擔心我不用全力救他兒子的,收了這禮之後,他就能安心了。」

錢不收捋著鬍鬚贊道:「師父用心良苦,老朽替他們謝過了。事後老朽會替師父還給他的。——老朽去後院看看病患的病情。」

「好的!」

錢不收將小匣子鎖上,找了塊布包了,交給徒弟憨頭先拿回濟世堂去交給師母收著,自己則背著手踱到後院,按照要求換了隔離服,戴了口罩、手套,挨個查看幾個病患。

錢不收先察看那癲癎病的孩子。那孩子的高熱已經退了,也恢復了清醒,正斜躺在床頭和他娘說著話。

這對中年夫婦見錢不收進來,有些尷尬,現在孩子病情穩定下來,他們心情自然也已經好多了,想起前兩天對神醫說的話,那時候情急之下說的,現在想起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麼多年都是在濟世堂找神醫看病的,忙起身笑臉相迎:「神醫來了!」

「嗯,孩子的病怎麼樣了?」

「燒退了,人也精神了,只是手臂骨折的地方還有些痛。」

「嗯,這幾天沒再犯病吧?」

「沒有!」中年婦人陪著笑道:「前天我們……,嘿嘿,還以為孩子犯的病是那癲癎,就覺著怎麼這一次這麼厲害啊,人都糊塗了,不認人了,來了才知道,這糊塗是因為孩子傷口感染了邪毒,並不是癲癎的病。那病自從吃了您開的藥,這都好幾天了,再沒犯過,這可是以前沒有過的。神醫,前天我情急之下,說話太放肆了,真是對不住您!要是有什麼對不住的,我在這給您賠禮了。」說罷福了一禮。

錢不收尷尬一笑,搖搖頭:「實話告訴你們吧,你們沒找錯人,孩子的癲癎病如果真治好了,就是我師父也就是杜先生治的。因為上次我給你們開的那方子,就是前次在五味堂我師父說的那方子,一味藥都沒改!」

「啊?」中年夫婦很是吃驚,相互看了一眼。

杜文浩接著道:「你們繼續按這方子服藥,完了再揀藥接著服,務求斷根!」

「好的!神醫。」

「神醫?」錢不收又搖了搖頭,自嘲道:「我這神醫啊,在我師父面前就神不起來了!」背著手,慢慢踱出了房間。

他挨著個把其餘病人都看了一遍,特別是周捕快那,光診脈就花了好半天。看到閻妙手兒子病房的時候,閻妙手兒子昏昏沉沉的正好間或醒轉,睜開無神的眼睛,瞧了錢不收一眼,嘴裡嘟噥了一句:「爺爺!」

錢不收點點頭,摸了摸孩子的頭:「疙瘩,痛嗎?」

疙瘩微微搖頭,握緊的小拳頭晃了晃:「疙瘩不怕痛!」

錢不收慈祥地笑了:「疙瘩很勇敢!好樣的!放心,爺爺和你祖爺爺正想辦法給你治病,很快你就能起床出去接著爬石獅子玩了!」

「疙瘩不爬石獅子了,上次疙瘩從石獅子摔了,娘都被爹罵了哩。」

「嗯!真懂事!別說話了,閉著眼好好休息!」

疙瘩微微點頭,又沉沉睡去。

閻妙手兩夜沒合眼了,眼睛熬得通紅,低聲對錢不收道:「師父,疙瘩的病一直不好,是不是師祖他老人家還在記恨徒兒,不肯用心救治,這可怎麼辦啊?」

「胡說!你師祖是那種人嗎?他要真不想治,你腦袋磕爛了也沒用!他就不會收疙瘩到大堂里來!」

「是是!徒兒也知道是這理,可為啥別的孩子都好得差不多了,單單疙瘩一直沒好呢?」

「周捕快不是也沒好嗎?」

「周捕快是傷重啊!當時就已經傷勢危殆了。可是我疙瘩,才剛發病,怎麼也這樣沉重哩?其他三個孩子都好了啊。孩子他娘說,會不會五味堂的藥有問題,又或者煎藥的丫鬟搗鬼?徒兒按照藥方,從咱們濟世堂揀了藥自己個煎了給疙瘩服了……」

「你!你這簡直是!」錢不收都不知道該如何管教自己這不成器的大徒弟了。無奈問了句:「結果呢?沒好是吧?!」

「是!也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你呀!你師祖既然都答應救疙瘩了,他跟你玩這心思做什麼?幹嘛不給疙瘩治好病啊?純粹瞎胡鬧!」

閻妙手垂淚點頭:「徒兒知錯了,徒兒這也是太心焦了,總覺得以前徒兒那麼對師祖,他老人家一定心懷舊恨,換成誰誰都會這樣,我不怨師祖他老人家,只求師祖他能救活疙瘩,我們閻家就這麼根獨苗苗,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啊!嗚嗚嗚……」

說到後面,閻妙手蒙著臉放聲哭了起來。他媳婦席氏也跟著飲泣,老兩口也跟著唉聲嘆氣。

錢不收嘆道:「你別太傷心了,你師祖一定會盡力的!」

閻妙手抹了抹眼淚,抬起頭搖了搖:「也許真是徒兒心胸狹窄,反正徒兒我總覺得,師祖似乎沒用全力。所以,徒兒和孩子爺爺、奶奶還有他娘商量了,準備……,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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