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營救

杜文浩站起身仰天大笑,他心裡想到了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這些天來的抑鬱為之一掃而空!

他又把桌上放著的那一疊供詞拿起來細細看了一遍,放下供詞,站起身來回走了幾圈,又嘿嘿笑了幾聲,這才站住了,對吳知州道:「你們這方法太明顯了,容易惹人懷疑。這樣吧,我告訴你們一個方子,你照方揀藥給他服了,保證他很快變成一個活著的死人,在奏摺里就說他想服毒自盡,所以成了這樣子,豈不是天衣無縫?」

吳知縣和劉縣尉兩人連聲讚嘆:「高!真是太高了!」

當下杜文浩說了藥方之後,吳知縣和劉縣尉兩人用心記住。

隨即,杜文浩道:「適才你們說要儘快把奏摺報送朝廷,本官也深以為然,就以八百里加急報送吧,加蓋本官印章之後,可以直接報送進皇宮呈請皇上御批。這件事得先讓朝廷知道。這些欽犯,隨後再押解進京,以免被人搶了先去。」

吳知州和劉縣尉聽說杜文浩贊同了他們的辦法,都很高興,一起點頭。吳知州道:「卑職立即用八百里加急將奏摺送走。」

「嗯!」杜文浩掏出自己的御醫用章,加蓋在奏摺上之後,放好印章,用讚許的眼光望著吳知州:「偵破這件案子很重要,兩位大人其中立功甚偉,本官回京城之後,會向皇上稟報的。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兩人要的就是這句話,聽杜文浩說了,感激不已,甚至覺得眼眶都有些濕潤了,一齊躬身施禮:「卑職叩謝御醫大人。」

杜文浩又道:「此事關係重大,不能假手於人,本官奉旨巡醫,這才開始,暫時還不能回京復命,吳知州是一縣父母官,本來沒有聖命,是不能擅離職守,但此事關係重大,所以,只能權益處理,由兩位一起押解欽犯親自進京了。」

兩人都是又驚又喜,這辛苦是當然的,但押解欽犯進京,功勞更甚,忙躬身施禮,沒口子答應了。

杜文浩又叮囑帶足巡捕甲兵,防止反賊劫獄。吳知州和劉縣尉拍胸脯保證不會出錯。

杜文浩讓吳知州立即去報八百里奏摺,讓劉縣尉準備押解事宜,自己則四平八穩坐在班房裡,提筆寫了一方交給獄卒照方抓藥煎好送來。

很快,湯藥煎好,杜文浩這才來到後園查看沈氏那患麻疹內陷將死的兒子。只見他伏在菜地的泥地里呼哧呼哧直喘氣。杜文浩蹲下身,拿過他的小手診脈,發現脈象比先前有所增強,不禁心頭一喜。

吩咐將剛才煎好的湯藥拿來,給孩子灌下。仍舊讓孩子躺在菜地里,留下一個獄卒看著,自己則回到班房裡跟獄卒們聊天。

這幫子獄卒何曾跟五品御醫這等閒聊過,一個個興奮得睜大了眼睛,把最好的茶泡了送來,杜文浩卻不喝茶,讓打一壺老白乾,外加一隻滷鴨子,幾碟茴香豆,把沒有值班的獄卒叫來,一起喝酒海闊天空胡謅。喝高興了還給這些獄卒把脈看病,感動得這些獄卒們恨不得把心窩都掏出來。

正喝得高興,先前留下查看孩子的獄卒跑來稟報,說那孩子拉了一堆大便,黑垢異常,熱臭之極。

杜文浩面露喜色,急忙帶著獄卒們來到菜地查看,只見那孩子已經自己坐在菜地里,下身都是糞便,兩眼無神地望著杜文浩呼哧呼哧直喘氣。

眾獄卒都知道這孩子先前都已經快死了,現在卻能自己坐著,有了些精神,都是十分的驚訝。

杜文浩顧不得惡臭,上前診脈查看,發現孩子皮膚通汗潤澤,熱度也明顯下降,禁不住面露微笑:「成了,一條命算是揀回來了。把孩子送回牢房裡去給他母親吧。繼續服藥就行了。」

一個老獄卒剛才喝酒有些大了,仗著酒勁大著膽子道:「御醫大人,孩子身上都是屎尿,要不要洗洗再送回去?」

「不要!他麻疹內陷,剛剛才引出來,若是遇水,又可能再次內陷,那時候神仙也救不了他了。你說,你這是幫他還是害他啊?」

老獄卒吐了吐舌頭,撓著花白腦袋憨憨地笑了。

眼見這孩子性命已經保住,杜文浩這才離開衙門牢房,回到了峨眉客棧。

杜文浩將林青黛叫到房裡,把門關上。

林青黛俏臉微紅,嗔道:「大白天的你要做什麼啊?」

杜文浩將她環抱在懷裡,好生親熱一回之後,貼著她臉蛋說道:「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嗯,啥事?」

杜文浩想得挺好,真要說的時候,又有些猶豫了,低聲道:「這件事……,只能你我二人知道,連雨琴她們都不能說!」

林青黛笑容一僵,立即意識到了杜文浩要做什麼,低聲道:「你……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去解救白衣社的人吧?」

杜文浩一愣,摟緊了她:「你怎麼知道的?你真聰明!」

林青黛笑得有些苦澀:「自從沈氏母子被抓之後,你一直鬱鬱寡歡,特別是白衣社其他成員被抓之後,你就沒個笑臉,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那你答應了?」

林青黛苦笑:「我是你的女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怎麼會不答應呢。不過,這一來,只怕咱們會前功盡棄。」

「不會的!」杜文浩很肯定地笑道,「吳知州他們草擬的奏摺已經用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了。劉縣尉負責押送白衣社的十三人進京。這十三人中,湯中懷等四人已經叛變白衣社,為人太差,就不必解救了,只需要救出剩下九人就行了。他們還有四個欽犯可以交差,特別是湯中懷這個首腦還在,其餘的脅從朝廷不會太計較的。」

「十三個變四個,交差容易嗎?」

「若只是那榆木腦袋的劉縣尉,這事麻煩,但是,吳知州這人老奸巨猾,應該能想出辦法的,比如找人抵數之類的,這種事對他們來說,那是拿手好戲。腦袋不用轉就能想出來。」

林青黛道:「要是……,要是他們想不出來,欽犯被劫,害怕之下跑了呢?」

「這種可能幾乎沒有,不過,」杜文浩兩手一攤:「他們兩個人真要都是榆木腦袋,那也只能活該他們倒霉了,咱們繼續咱們的巡醫,無論如何也怪不到咱們頭上了。」

「那咱們豈不是害了他們兩?」

「你呀,還說我仁慈,你更是個濫好人!這兩人不是什麼好東西。」

杜文浩當下把吳知州和劉縣尉兩人推卸責任的事情說了,林青黛這才舒了一口氣:「既是如此,那我們也就不用為他們考慮了。」

「考慮還是要的,最好的結果就是他們想到辦法搪塞過去,這樣大家都有好處。」

「什麼時候下手?」

「他們應該明天出發,就明晚吧,咱們明天去峨眉山玩,你可以晚上去辦這件事,天亮前回來,別人就不會發現。注意要在他們沒有離開嘉州地界的地方下手。一來這裡距離邊境比較近,方便白衣社的人逃往境外,二來,他們在本州地界遇到劫獄,才會有苦說不出,打掉牙往肚裡吞,逼著他們想辦法。三來,他們在自己的地界,能想的辦法也會比較多。」

「行!」林青黛嘻嘻笑道,「你鬼主意可真多。」

「沒辦法,這也是被逼的。」

「誰說你不會做官了?我看你這八面玲瓏的工夫也很不錯嘛。」

「多謝娘子誇獎!」杜文浩裝模作樣施了一禮。惹得林青黛咯咯笑。

第二天一早,杜文浩吩咐掛出培訓結束的告示牌。集攏在峨眉客棧前還沒來得及聽培訓的醫者和好奇者都很後悔,唉聲嘆氣好半天,才各自慢慢散了。

吳知縣和劉縣尉來辭行,稟報說奏摺頭天晚上已經用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直接呈送皇上御批了,押解準備工作已經就緒,給蘇誠準備了一輛大馬車,免得進一步加重他的傷勢。準備這就將欽犯押解進京。

杜文浩對二人表示了讚賞。說了下一步自己巡醫的打算,準備去峨眉山遊玩,然後離開嘉州繼續巡醫。吳知州連連告罪說到時候不能親自為杜文浩踐行,要安排衙門幕僚送行,杜文浩微笑回絕了。

杜文浩視察了欽犯押解隊伍,查看了沈氏兒子的病情。沈氏感激涕零之下,帶著枷鎖連連磕頭。說兒子晚上服藥之後又拉了兩次大便,出了一身汗,熱勢已經基本退了,人也恢復了神志。

杜文浩複診之後發現孩子果然已經脫離險境,叮囑了用藥和飲食注意事項,接著又查看了蘇誠的大車,蘇誠也是感激不已。

吳知州他們押著欽犯走後,杜文浩也帶著龐雨琴等眾女和李浦等護衛來到了峨眉山下的報國寺。

林青黛說這些天很累了,想早點歇息,所以天剛黑就回房睡了。

杜文浩拉著主持方丈來到報國寺塔林,讓他講報國寺塔林的歷代高僧的故事。完了之後,說對這些高僧十分敬仰,想獨自一人在塔林靜思一會。

方丈大師對杜文浩這表現讚不絕口,告辭回去打坐去了。李浦等護衛則分散各處警戒。塔林里只剩下杜文浩一人。

杜文浩先在塔林里轉了幾轉,只有蒙蒙的夜色,靜靜的塔林里松柏掩映,清冷幽暗,讓人不寒而慄。不過,杜文浩學法醫的,對死人都不怵,更別說只是埋葬古代高僧靈骨的塔林了。

他轉了幾圈眼見沒有其他人,閃身來到蘇誠所說的那座石塔前,數到隱藏羊皮卷的那塊青磚,掏出匕首小心地將青磚撬出,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伸手進去摸了摸,果然有個軟軟的好像是羊皮的東西,心中一喜,拿了出來,朦朧的月光下也看不出上面寫的什麼東西,顧不得細看,匆匆揣進懷裡,再伸手摸了摸,確信裡面已經沒有東西,這才把青磚塞了回去。

杜文浩回到自己禪院,關上門,從懷裡取出那捲軸,果然是一張羊皮,非常的薄,幾乎可以透過光線。展開了,大概有半張報紙那麼大。羊皮上果然有一個泥鞋印,看樣子,葉釗踢蘇誠的時候,正好他拿著這張羊皮在看,所以這一腳踢在了羊皮上。

再一細看羊皮上寫的東西,杜文浩便傻眼了,正反兩面都有,密密麻麻寫的儘是一些根本看不懂的拐來拐去的文字,既不象篆體,又不象甲骨文,一個都不認識。

這就是上古醫書?杜文浩苦笑,的確夠上古的,都上到一個字都不認識的地步了。

這上古醫書到底寫的什麼,杜文浩很好奇,想起報國寺方丈看上去挺有文化的樣子,何不去找他問問。

杜文浩找來一張糯米紙,蒙著把羊皮卷上的字臨摹了幾行下來,然後來到了報國寺方丈的禪房。

老方丈正在閉目打禪,聽到腳步聲響,睜眼一看,見是杜文浩,忙起身相迎。

杜文浩道:「大師,深夜打擾,實在抱歉。」

「杜施主言重了,有事但說無妨。」

杜文浩把那張拓寫下來的糯米紙遞了過去:「這些字著實古怪,我不知道是什麼字,大師見多識廣,是否認得?」

老方丈接過,仔細看了一遍,微笑道:「呵呵,這是梵文。」

「啊?梵文?寫的什麼,大師認得嗎?」

老方丈搖頭道:「老衲也不認得梵文,不過,若是別的梵文,老衲只有乾瞪眼,這些梵文老衲卻是認得的。」

杜文浩有些聽不懂了,疑惑地望著老方丈。

老方丈微笑示意讓他在旁邊蒲團上坐下等著,走到禪房一側的書架上,墊腳從最頂的架子上取下一個書匣,用袖子小心翼翼擦了擦,捧著走了回來,盤膝而坐,打開書匣,取出最上面一本,翻開看了看,指著其中一行,遞給了杜文浩:「杜施主請看。」

杜文浩疑惑地接了過來,看了看剛才老方丈所指的位置,咦了一聲:「這……,這些字跟我那糯米紙上的字好像挺像的喲。」

「嗯,施主再逐一對比瞧瞧。」

杜文浩將自己的糯米紙拿過來,蒙在那行字上,字形走向完全相同,只不過那冊書上的字是刻板印刷的,而自己糯米紙上的字則是手寫的。原件上也是手寫的。

杜文浩翻過書的封面,上面也是梵文,還是看不懂,疑惑地瞧向老方丈:「這書是……?」

「這本書是梵文的佛家經典《無量壽經》。老衲以前曾經參加一次法會,結識了一位天竺來的法師,他贈送了老衲這一套梵文佛家經典,老衲不識梵文,但這書來佛教聖地,又是佛經原文,手撫經卷,心情便能寧靜很多。所以每當老衲不能靜心修佛之時,便會取出逐一翻看,逐字逐句細細查看,雖然看不懂,但用這種方法可以讓自己的思想與佛祖溝通,每看完一遍,心情就會平靜下來。時日久了,對這些梵文也就看得眼熟了。」

杜文浩驚訝萬分:「您的意思是說,我拓寫的這行字,是佛經《無量壽經》的梵文經文?」

「是的。」老方丈拈著白鬍子微笑道。

杜文浩又問了一句:「你確定,這不是醫書?」

「呵呵,這字與《無量壽經》梵文一摸一樣,施主你說,這是醫書還是經書?」

其實杜文浩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問得很傻,他乾笑兩聲,將那糯米紙揉成一團,告辭出來,怒氣沖沖回到自己的禪房。

他砰地一聲把門關上,從懷裡將那張羊皮掏出來,連著那糯米紙狠狠摔在了地上:「媽的,竟然敢消遣老子!靠!」

他狠狠在羊皮上踩了幾腳,走到桌前,端起一杯涼茶一飲而盡。

喝了一杯涼茶,他心頭怒火稍稍平息,蘇誠這人太奸詐了,為了讓自己釋放他的家人,竟然用這寫在羊皮上的普普通通的經書騙自己說是上古醫書,欺負自己不懂梵文,利用自己的好奇來換取了家人的自由。自己竟然被他給耍了。

對這種玩心眼的人,杜文浩最是痛恨,本來,蘇誠是列為杜文浩解救範圍的人,這件事讓他有一種衝動,想告訴林青黛不要救他了,可惜,林青黛已經離開了。沒辦法通知她。

杜文浩坐在凳子上,盯著地上那捲羊皮,忽然感覺什麼地方不對,卻又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起身倒了一杯茶,慢慢品著,心裡思索。

為什麼當時自己說了不要這什麼寶貝,蘇誠卻很緊張地抓住自己,非要自己留下這羊皮卷呢?當時自己已經答應了釋放他的家人,他順勢答應把東西交給家人,不就天衣無縫了嗎?難道是擔心自己在故作姿態?

杜文浩走到羊皮卷前蹲下身,將羊皮撿了起來,腦袋裡繼續思索著,這羊皮卷是蘇誠在下峨眉山的時候隱藏在報國寺的塔林里的,如果僅僅只是一張記著普通的經文的羊皮,他又何必這麼費力地把它隱藏在這麼隱蔽的地方呢?

那時候,他加入白衣社的事情還沒有敗露,更不知道自己這個御醫來到嘉州,還救了他的性命,也不可能知道湯中懷會叛變,把他們供述出來而被緝捕。所以,也就不可能事先設下這個騙局,到時候用一張根本沒用的羊皮捲來換取家人的平安。

這樣說來,這張羊皮應該是個寶貝,至少在蘇誠的眼裡是這樣的。具有值得他用來交換家人性命的價值。

這價值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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