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子在這裡退了？」
格力斯用已經開始發麻的雙手抓著鐳射槍，愣愣地看著空蕩蕩的船艙。
就在幾分鐘前，蟲子們突然掉頭就走。
這艘隱藏指揮艦本來已經被蟲子攻破，他們來這裡緊急支援，勉強擋住了蟲子的攻勢，保持了這邊上千艘戰艦的指揮系統通暢，為備用指揮艦抵達該空域爭取時間。
短短十幾分鐘的接觸戰，他帶來的隊員死傷超過百分之六十，防線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後撤。
然後……
蟲子突然就走了。
它們應該是沒有感情的才對。
但格力斯在這些蟲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恐懼與慌張。
「格力斯！格力斯你還好嗎！」
「還沒死，」格力斯用沙啞的嗓音回復著。
他的大腦中不斷閃過一幅幅激戰的畫面，蟲子持續幾個小時對第二戰場的瘋狂攻勢，讓這裡產生了大量的死傷，也讓格力斯的精神一直緊繃。
『不能休息，還要去支援其它地方。』
格力斯打開外骨骼裝甲，打開腰包、取出了激發自身神經活性、提升新陳代謝速率的藥丸，抬手就要吞下去。
他耳機中突然傳出了歡呼聲：
「我們勝利了！」
「蟲潮退了！都退了！」
「大女王被幹掉了！大女王死了！」
格力斯怔了下，看著手中這粒膠囊，長長地鬆了口氣。
隨後，他像是一台生鏽了的機器人，動作僵硬地向後挪了兩步，靠在圓弧狀的艙壁上，慢慢地向下滑落，一直到屁股穩穩地坐在地上。
「瑪德，差點累死。」
格力斯扭頭看了眼船艙中那些殘損的屍體。
那裡有蟲子的屍體，也有人類士兵的，有他平日在天怒要塞的對頭的，也有他隊員的。
耳機中不斷傳來的歡呼聲，讓格力斯心情變得沒那麼堵悶。
這就是戰爭。
戰爭是要死人的。
更何況，這是一場人族與蟲族之間的對決，是雙方進行生存博弈的死戰，能活下來固然值得慶幸，犧牲在這裡，也好過死在人類和人類的戰爭。
格力斯打開入網終端掃了幾眼，看到【帝星出動、立斃蟲王】的新聞時，也被震撼了一把。
又看到【白色幽靈依靠生物機甲正面迎戰蟲王】的消息，心底卻沒什麼震撼，仿佛……這是那個傢伙的能力範圍。
贏了就好。
格力斯摸出了自己的電子煙，靠在艙壁上，仰頭開始吞雲吐霧。
贏了就好啊。
……
【帝國日報發布勝利簡訊：
現，對帝國全境偉大皇帝的所有子民宣布，蟲潮已被我英勇善戰的帝國軍隊正面擊潰。
在過去的兩天時間內，帝國的軍人們不畏死戰、勇於拼搏，將蟲潮拒之於帝國核心地帶外圍，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之後，帝國正面擊潰巨大母蟲體。
為保護人類生命而犧牲的軍人與民眾，都是需要我們銘記的英雄。
請注意，此刻帝國境內依然殘存著大批蟲群，帝國的艦團正在進行剿滅活動，請大家繼續在庇護所內生活兩到三日，直到全境蟲災警報解除。
事實證明，帝國的高度集中制體制，在銀河系內並不落後。
我們在本次蟲潮中，承受了超過百分之三十的壓力，消滅了最多的蟲群，不只挽救了帝國民眾的生命，也挽救了無數銀河系內人類的生命。
偉大的帝國皇帝將會以堅定不移的決心，率領他睿智、聰慧、勇敢、無畏的子民，在銀河系開闢屬於帝國的新時代。】
……
結束了？
雷維爾坐在旗艦的座椅上，雙眼略微有點直愣。
艦隊已經收到了聯合整備的命令，他們將會追著正四散退卻的蟲子進行清掃。
他嘆了口氣，打開了自己常用的『帝國富哥』聊天群，發了幾條消息過去。
一旁的參謀官背著手走了過來，笑道：「恭喜您，伯爵大人，您在這次的戰鬥中表現十分出眾，後續定然能得到帝國軍部的嘉獎。」
「是嗎？我做什麼了嗎？」
雷維爾苦笑了聲，看著舷窗外的天空，輕輕嘆了口氣：
「強大的帝衛系統，真讓我長見識了……我的偶像還是那麼猛，追著六階蟲子亂砍，偽女王都不是他對手，現在最火的視頻你看了嗎？」
參謀官問：「是帝星機甲出場那段嗎？」
「那段播放量還不太行，而且已經開始主動降熱度了，帝國好像不喜歡讓人討論帝星和利維艦團。」
雷維爾眯眼笑著：
「是我偶像變身那段，突然就變成超級生物機甲正面硬撼大女王，這也太嚇人了。」
參謀官笑道：「根據我們得到的訊息，並不是幽靈大人變成了生物機甲，而是幽靈大人親手征服的女武神婆娑，在那一刻化身成了機甲，而現在，婆娑似乎是犧牲了，不過大機率是能通過古神生命體那神奇的重生能力，再次活過來的。」
「重生，」雷維爾感慨道，「這能力還真是誘人。」
「雖然誘人，卻也很危險。」
參謀官沉吟幾聲：
「根據帝國軍部內流傳的消息，古神改造實驗不是我們能掌握的技術，幽靈大人與女武神，都是高維文明在帝國境內播撒的火種。
「他們就是為了對抗高維蟲群而存在的高維戰士，不過現在還是『幼年版』。
「所以，就算有人對重生和永生這種關鍵詞很敏感，也不敢作出針對幽靈大人的行動。」
雷維爾搖了搖頭：「不，不要小看了人心的貪婪。」
「是的，人心是最不能直視的骯髒之物。」
參謀官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輕輕嘆了口氣，隨後振作精神。
「伯爵大人，我們接下來要持續對蟲族進行進攻，我建議，讓此前犧牲巨大的薩卡星護航隊擔任領航任務，多給他們一些功績。」
「可以。」
雷維爾訕笑了聲：
「說實話，我恨不得也出現在那艘船上，當個船長或者火控員，而不是一直無所事事地坐在這裡，看著帝衛系統發布一連串的命令。
「對了，歸藍星上的損失是多少？」
「初步統計是五千二百餘萬民眾與軍人死亡……還好我們的庇護所採取了分段分級隱秘設計，蟲子們雖然攻破了一部分，卻也被拖延了足夠多的時間，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雷維爾突然問：「我的偶像這次很關鍵對嗎？」
「當然。」
參謀官正色道：
「無論是前期針對蟲子的生物屏蔽儀技術，還是對軍民的鼓勵動員效果，又或是戰爭中不斷擊敗偽女王的戰略核心價值，以及對決大女王時的關鍵作用，這些都是極大的功勞。
「根據帝衛系統給出的初步報告，幽靈大人為帝國挽回了數百億生命，確保了帝國沒有被蟲潮擊垮。」
雷維爾笑道：「那你說，後面等待我偶像的會是什麼？」
「呃，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軍事上我不如伱，政治上的嗅覺，你還是不太行，」雷維爾搖了搖頭，注視著前方的舷窗，「是功高震主的超級改造人，還是歷史留名的名將，藏了太多說法。」
參謀官笑道：「但我想，這份軍功和貢獻，絕對不容用任何形式進行詆毀和磨滅。」
「角度不對，」雷維爾淡然道，「如果說，有人開始帶節奏——這次蟲潮本來就是大女王為了抹殺白色幽靈，所以才會爆發，你怎麼接招？」
「這……」
「我已經看到了相關的論調，」雷維爾道，「無論是境內境外的勢力，都容不下我偶像了，現在我就擔心這個問題。」
參謀官皺眉道：「蟲潮的原因，是因為大女王即將升維，她想在升維之前壓制銀河系人類文明的實力，為後來的女王母蟲升階提供條件，這才是主要原因。」
「輿論這東西，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雷維爾嘖了聲：
「我現在聯絡不上我偶像，不過我偶像應該有能力應對當前的問題。
「我能做的，就是讓我自己的傳媒公司做一些節目，用我微薄的資金狙擊一下這些節奏了。
「不過，我肯定沒辦法跟那些大勢力對抗，只能儘儘心罷了。」
參謀官好奇道：「那伯爵大人您說，幽靈大人該用什麼樣的方式，才能化解後續的麻煩？」
「不知道，他做事天馬行空，我可想不到具體。」
雷維爾眯眼笑著，隨後又嘆了口氣，看著群聊中那些『帝國富哥』的回覆，專心跟他們聊了起來。
這些傢伙，本身的能量也不容小覷。
……
帝國正面戰場。
東風號跟在利維艦團附近，楊洺開始光明正大的『蹭經驗』，吸納大片蟲群死時給自己帶來的奇異能量。
他已經能自由行動，不過戰鬥力還沒恢復多少。
現在也沒什麼戰鬥慾望。
他去沖了個澡，換了身寬鬆的睡袍，就坐在東風號艦橋角落的沙發中，喝茶看報。
蟲群現在威脅度已經不高，這些殘餘蟲群，剛好給戰勝了蟲群的帝國軍隊發泄情緒、收割戰功，他就沒必要再去衝鋒了。
「老闆！」
律的嗓音傳來，帶著幾分俏皮可愛的少女感。
幾條射線交織，換上了水手服加小短裙、紮起了高馬尾的小律同學，出現在了楊洺身邊，抱著一個文件夾，俏生生地鞠躬行禮。
「您辛苦了！」
楊洺笑道：「彙報情況。」
「家那邊沒問題，雖然損失了幾十艘艦船，但行政星沒有失守，那邊遭受的蟲災本來就不算嚴重，所以也不會引起國際上的關注。」
律快聲介紹著：
「026和米米莉兩位集團員工發揮出色。
「我們的精銳艦隊損失了一百多艘艦船，在預期的損失數據內。
「此外，我們失去了一名精英科學家。」
楊洺皺眉凝視著這傢伙。
哪裡疼就戳哪裡是吧？
「赫拉小姐應該沒死，」律輕聲道，「根據我的計算，以及對戰場信息的再次重構和分析發現，與大女王思維融合之後，反倒是成了大女王的一部分。或者說，她在用一種很超前的狀態存在於高維生命的思維網絡中，不過，能不能保持自主人格，這就很難說了。」
「不，」楊洺嘆了口氣，「赫拉已經死了。」
「呃，老闆……」
「這是她的選擇，」楊洺道，「人類最基本的自由，就是有權選擇自己是否生存下去，赫拉也有這個自由。」
律小聲道：「老闆，赫拉小姐的性格，總體來說其實是有點擰的，您別太傷心。」
楊洺並沒有多說什麼，主動岔開了話題。
「愛蜜莉雅那邊有問題嗎？」
「沒有，她表現的同樣很出色，鼓勵民眾、跟民眾一起呆在地下庇護所中，民意支持率也是一路飆升。」
楊洺微微頷首，眼底帶著幾分思索。
「現在的問題，就是我們怎麼跟理交流了。」
「老闆，帝星已經恢復到了行星狀態，此刻已躍遷回了原本的恆星系，」律微微撇嘴，「我不得不承認，他們在幾萬年中建立了雄厚的積累，我們暫時不具備挑戰他們的成熟條件。」
楊洺挑了挑眉：「那就按照之前定下的計劃繼續走吧。」
「只能這樣了老闆，」律委委屈屈地道了句，「加速是不太能加速了，理現在如果要欺負人，我們也只能戰略轉進了。」
「你覺得，理會針對我們嗎？」楊洺一本正經地問。
「根據我的分析，她暫時不會，但以後說不準。」
「她能聽到嗎？」
「東風號的控制權已經被我拿回來了，之前是為了與她合作對抗蟲潮，所以暫時把我們的本命艦船交出去……還是實力不夠導致的問題。」
楊洺點點頭，繼續道：「為什麼她暫時不會？」
「我們到現在為止，還沒能搞清楚，理想要做什麼，以及她自身的動機是什麼。」
律抬手捏著自己的小下巴，低聲道：
「現在能肯定的事並不多。
「第一是理被束縛了，而且正在掙脫束縛。
「第二，利維·謝爾曼以某種形式依舊存在著，帝星以這種方式出場後，這幾乎是必然事項。
「第三，理掌握著大量基於智械暮光、但超過二測後承接知識的科技，這些科技被利用在了強大的利維艦團上，利維艦團的戰鬥力十分強悍，已經接近了三級文明的巔峰，距離四級文明只有一步之遙。
「第四，理想利用我們達成某種目的，這也是幾乎可以肯定的。」
楊洺摸著自己的下巴：「其他我都同意，第二點你為什麼能肯定？」
「老闆，升維分為個體升維和文明升維，從帝國以內圈、外圈進行分級的角度來看，以及，帝國升維實驗室的探索方向來看，帝國想要走的路，就是個體升維。」
律推了推並不存在的眼鏡：
「看到帝星轉變成機甲之後，我大概明白了，利維當年做過的嘗試。
「他想獲得永生，完成升維。
「帝星與這台超大型機甲，應該就是他為自己創造的『永固身體』，只有這樣，他才能在完成升維之後，確保自己有來自於當前物質世界的物質支持，而在高維世界獲得一定的戰鬥能力。
「還有一點細節，理並沒有直接操作那台機甲。」
楊洺眼一瞪：「機甲是其他人操作的？」
「有可能就是利維的意識寄托在帝星上，」律沉吟幾聲，「利維大機率已經完成了半機械生命體的自我改造，他還存在著，而且他就是對理最大的束縛，最強大的那個枷鎖。」
楊洺身體陷在了沙發中。
他突然想給自己點一顆煙，不是為了深沉，單純是壓力有點大。
楊洺的視線餘光看到了桌邊放著的《皇帝傳》。
帝國的開國帝君，那個曾經征服了半個銀河系的強大男人，以後很可能會是他的敵人。
這玩意整的……
律快聲道：「老闆，您的小助理建議您，裝傷、養病，暫避鋒芒，回薩卡星或者我們自己的暗星休息一段時間，現在的輿論環境並不算太好。」
「嗯，你來安排就好，都在我意料之中。」
楊洺慢慢躺了下去。
「我後面還要跟利維·謝爾曼較勁……嘖，真刺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