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江南的雨總是纏綿悱惻,溫柔憂傷,可以把一個人的心緒變成雲,雲變成雨滴落下來,直接落到人的心上。

莊之言只是默默地開著車,什麼話都不說,也不想說,心情鬱悶。

「爸爸,還生氣呢,頂頂不過是無心的,這個小傢伙兒一聽到我說你好,他就像受到刺激一樣一定要說到自己爸爸。如果有人當著我的面,說自己的爸爸好,我也會很不高興的。」美惠像是在擺事實講道理一樣說道。

「知道。」莊之言簡單地答道。他考慮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覺得與陳染修成正果的路越加漫長,遙不可及。他想起了陳染那深深歉意的眼神。

「爸爸,我媽媽怎麼樣了?」美惠還是覺得這個話題能夠引起爸爸的興趣,於是問道。

「她很好,過了春節就回去法國了。定製的畫作已經到了交畫的期限,否則是違約的。」莊之言說道。

「啊。」美惠想這下子可以徹底地逃離媽媽了,應該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車裡又恢復了平靜,誰都不說話,莊之言又一次陷入到鬱悶當中。

「爸爸,小孩子的話都是隨口說的,不能當真。」美惠看到爸爸這番情景,一定是頂頂的那句話深深地刺傷了爸爸。

「知道了。」莊之言還是剛才的那句話,只不過是多了一個「了」字,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意思一樣。

「爸爸,可是我看你還是不開心。」美惠歪著頭看了看。

「可能是爸爸累了。所以才無精打采的。」莊之言解釋道。

「不是的,爸爸,一定是陳染阿姨惹你生氣了。」美惠用分析的語氣說道。誰說小孩子看問題是直接的,絕不是1加2等於3那麼簡單,他們的眼睛犀利著呢,如果不能很好地隱藏,就告訴孩子,莫不是一件很好地事情。

莊之言還是決定隱藏起來自己,不能暴露在女兒的面前,便說道:「沒有。」

「那就是媽媽惹你生氣了?」美惠說道。

剛想到美惠的眼睛犀利,她就拐了彎兒,真是泄氣。「也不是。美惠別猜了,我是自己心情不好,所以原諒爸爸也有不開心的時候。」莊之言倉促地說道。

「爸爸,我明天就去看媽媽,畢竟她也快走了,我應該去看看她,是不是?」美惠討好似的說道,完全就是為了讓爸爸開心。

「好的。」莊之言笑道。

車裡又恢復了平靜,莊之言再一次陷入沉思當中。安靜的氣氛很適合人的思考,很適合一個人默默地想念一個人。

「美惠,你一個人先回家吧。」莊之言說道。

「好的,爸爸,早點回呀。」美惠痛快地答應著,他看出爸爸心裡有事,想找個人訴說,但是到底要找誰訴說她沒問,既然爸爸不想說又何必要問。在爸爸的心中她還是一個小孩子,怎麼能理解成年人之間的感情。看都看得出,爸爸一直沉默寡言地看著車窗外,就知道爸爸的心裡一定在劍拔弩張呢,所以這個時候就讓他一個人沉默好了,再打擾下去就是幫倒忙。

父女倆的默契也許就是體現在互相體貼,互相安慰,互相成全上才會顯得深情厚誼。

美惠一個人打開門,坐在沙發上看著家中熟悉的一切,她在想爸爸到底會去哪裡,她特別擔心爸爸又去喝酒,因為有過那麼一次,美惠心驚膽戰了一夜。那次爸爸也是因為心情不好去了酒館,然後就酩酊大醉著回來。美惠陪在爸爸的身旁給他喝大量蜂蜜水,她是從哪裡得來的經驗蜂蜜水可以解酒的,反正已經不重要了。她就那樣靠在爸爸的身邊睡著了,醒來時爸爸還在昏睡,夢魘一般叫著陳染阿姨的名字。

美惠想了想,又想了想便撥通了陳染的手機,「陳染阿姨,我爸爸他出去了,我很擔心他喝酒過量。」

「放心吧,阿姨馬上打電話讓他回家。」陳染輕鬆地說道。

莊之言的手機關機,打了幾次都是。陳染突然湧上來一種不好的預感,也許是條件反射,也許是想到了徐蔚,尤其美惠說他會喝酒過量。

陳染告訴頂頂一個人在家,如果睏了就先睡。頂頂乖乖地答應著,大概是看到了媽媽迫切的樣子,就知道媽媽一定有急事,這種情況媽媽有過幾次,多數都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所以他知道一個人在家一定要好好的,為的是讓媽媽放心。

陳染開車去了畫廊,這是她最先想到的地方,因為這是莊之言煩惱時最喜歡去的地方,用畫筆釋放壓抑一直都是他的最愛。但是他並不在畫廊,於是她又打了手機,還是關機。他到底會去哪裡,難道是積香閣,那裡的安靜是一個人喝酒最好的地方。她立刻驅車去了那裡。隔著玻璃窗就看到了餐館只有徐蔚一個人,他低著頭,手執一杯酒,一個人默然沉思的樣子。看上去令人心疼,一個正常的男子,竟然一個人跑到這裡喝悶酒,除了心裡不快,找不到別的理由了。

陳染走到他的身邊他都沒有發現,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莊之言。」陳染低聲叫道。

莊之言抬起頭看著她,驚愕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好半天才擠出幾個字來:「你-怎-麼-來-了?」

「美惠擔心你,所以打電話給我,我打電話告訴她一聲,你沒事。」陳染說道。她看了看莊之言,他眼睛裡充滿了血絲,看來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地休息了。

「莊之言,你不該這樣,這會消耗你的精力。」陳染勸道。然後付了帳拉著他出了餐館,坐進自己的車裡。

「我剛來,還一口都沒喝呢。」莊之言一邊走,一邊道。

「我送你回家。」陳染說道。

「不想回去。」莊之言大聲喊道。

「那就去畫廊。」陳染說道。

「不去。」莊之言答道。

寂靜,兩個人都不在說話。

燈紅酒綠的街市像是城市的眼,散發出迷離冷艷的光。

「你到底還想讓我等多久?」他看向窗外問道。這是他一直想問,又難以開口的問題。他最擔心的就是不想要的答案,這等於當面的拒絕,不但令自己尷尬,也令對方不安。這個問題在他的心裡已經很久了,只是這樣赤裸裸地問出來很不像他的性格,但是今天他要一個肯定的答案。他想知道在她的心裡他到底有多少分量,說的明白一點,就是到底有多愛他。這是一個衡量的指標,無論是男子還是女子,想要跟你走進婚姻的那個人,勇敢地把自己的一生跟另一個人緊緊地連在一起,是需要很愛很愛的,這是毋庸置疑的。

「現在我不能答應你。你知道我還是無法忘記徐蔚。」陳染說道。

「但是那並不耽誤我們在一起呀。」莊之言苦笑道。

「可是,可是。」陳染再措辭。

「你不愛我。」莊之言定定地看了陳染一眼問道。當他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心像插了一把刀,字字都帶著血。他多麼希望這不是現實,多希望陳染能夠乾淨利索地否定這一點。

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莊之言在等著那個想要的答案,他的眼睛充滿了期待。

「不是。不是這樣的。」陳染說道。

「既然不是這樣,那是為什麼?」莊之言大聲質問道。

「我需要時間解開心中的那個結。」陳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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