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空依然沒有放晴的意思,江南的冬季常常這樣陰著臉。

陳染打開廚房的柜子,她要找一個不常用的玻璃碗泡發乾筍,一時間愣在那裡,她看到了那套咖啡杯子,被米加加打碎了一個,她就放到了不常用的柜子里,為的是防止再看見,儘管放到了最裡面還是看到了一個杯子的半個身軀,她想起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想起了讓美惠把剩下的咖啡杯放起來,想起了吧檯上流淌的咖啡液,想起了地面上的杯子碎片,想起了莊之言手腕上滴著的血,想起了醫生的話,想起了包在手腕上白色的紗布,想起了紗布上依稀透出來的紅色血跡。她突然停下手裡的動作,眼睛不知看到什麼地方去。過了片刻,她才想起來要泡發筍乾,於是拿出玻璃碗,加入水。

陳染已是心不在焉,手下的動作不過是機械性地,摘菜,清洗,然後就是不停地回頭看手機,她怕第一時間錯過接聽電話,但是手機卻不動聲色。

筍乾已經泡好,將食材一併放入砂鍋中,看著熱氣從砂鍋的出氣孔一點點地釋放出來,不覺長長呼吸一口,鎮定一下情緒,然後準備其他的菜肴。

「陳染,怎麼了?」米加加走過來問道。

「也不知道莊之言怎麼樣了?」陳染的眼前又依稀地看到了紗布山滲透過來的血跡,所以說話的聲音也變了調。

「別急,我打電話問問,或者讓他過來。」米加加說道。

「他的手腕受傷了,無法開車。」陳染說道。

「對,我忘了這事。那我打電話問問。」米加加說道。

還沒等米加加說完,陳染就從身上摘下圍裙,「加加,不好意思,你做飯吧。我要去看看他,我必須去看看。我總是心裡不安,你知道我這這裡突突亂跳。」她一隻手放到了胸口處。

「放心,做飯就交給我吧。」米加加把陳染送到了門口,「別著急,開車慢點。」她看著陳染離開的背影,也有些惴惴不安。

陳染一路上都很擔心,仿佛那血跡在手腕處漫開了。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急切地問道:「喂,你沒事吧。」

「沒事。我和美惠要去海南旅遊幾天,所以春節就在外面過了。」莊之言疲憊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是想逃嗎?」陳染問道。

「逃,算是吧。在這裡不但我家不清凈,你和頂頂也要跟著擔心受怕,所以我決定出遊幾天。」莊之言說道,聽得出他正在一邊通話,一邊做別的事情,聲音忽高忽低,並有很多的雜音進來了。

「把夏知秋一個人留在這裡?她不是昨天還割傷你的手腕嗎?要不要去看醫生呀。」陳染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

「這也是我擔心的,所以一早就帶她去看了醫生,她一切正常,她現在就是無理取鬧。」莊之言說道。

「夏知秋知道你突然離開,會不會鬧情緒呀?」陳染又道。

「林亦舒每天都會來看她的,她們兩個還是合得來的。所以放心好了。」莊之言一副胸有成竹地說道。「我們馬上走。否則夏知秋知道了又要節外生枝,我都怕了。」說完便是他長長的嘆息聲。

「我送你們到機場。」陳染說道。

「不用了,柏青已經到了,他送我們就行了。」莊之言笑道。

「是這樣,旅途愉快。」陳染應道。她本想說我去看看你們,但是轉而一想,如果再遇上夏知秋不知又會發生什麼事情,她隨即調轉了車頭,回家。

打開家門,「砰」一聲關門,陳染連外衣都沒有脫,徑直坐回到沙發上,發獃。

米加加覺得一定有什麼事,於是問道:「這麼快就回來了?」

陳染就把莊之言和美惠去旅遊的事說完後,還是很不甘心地說道:「他就沒有客氣一下,你帶著頂頂也來吧。」

「你要是為這事生氣可不值得。人家要去清凈的。」米加加開導道。

「再說我也不會去呀,連客氣一下都沒有,白白浪費了我的一腔熱情。」陳染還在抱怨。

「這是為你好,省得你受連累,你沒發現近來莊之言的胃病發作,被割傷,間接都是因為你的出現,夏知秋才下了狠手。」米加加說道。

「還怪我了?」陳染很不服氣地道。

「當然不怪你,應該怪夏知秋,不應該再糾纏莊之言了。她仗著自己有點病,索性就無理取鬧。」米加加說道。「她得走。否則你們的事就難辦。」

「她過了春節就走的。」陳染說道。但是緊接著她就想到夏知秋會不會又想出什麼藉口,不走了呢。

「那沒多久了,扛過去,就勝券在握了。」米加加笑嘻嘻地說道。「就等著好消息吧。就剩下炒萵苣了,交給你了。」說著米加加就摘下圍裙,交到陳染的手中。

「你?」陳染一臉憤怒地看了看米加加。

「我累了,我要歇一會。」說著米加加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說道:「這樣可以讓你分散一下精力,眼裡不要只有莊之言,也可憐一下你的朋友米加加。」她說著就坐在了沙發上,衝著廚房說道:「向我學習,誰想走就讓他走,不要往心裡去,人就怕走心,一走心人就累了。」

「你刀槍不入,你鐵石心腸,你山崩於前面不改色。」陳染毫不客氣地回應道。

「你說對了。」米加加說完,就大笑起來,笑得如釋重負。

陳染看著廚房水池裡的兩顆萵苣,斜臥在裡面像是兩科小型的樹木,竟然把蔬菜長成這個樣子,怪異奇特。她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後把萵苣葉子摘掉,削皮,就剩下兩條碧綠的透著紋理的萵苣杆了。要不是親眼看到這個過程,怎麼都難以想像原來萵苣的原型是這樣的。她將萵苣切條,均勻是必須的。

「刀工不錯,我來吧。」米加加又來到廚房,她略加遲疑地問道:「想明白了?」

「想什麼呀?像你說的,誰想走就讓他走,不要往心裡去,我沒有必要,沒有權利,更沒有義務管那麼多的事情。」陳染就勢說道:「像你一樣刀槍不入,鐵石心腸,山崩於前面不改色。」

「這就對了。」米加加已經把炒鍋放到了灶台上,「呲」一聲放入萵苣,煸炒幾分鐘即可,清香鮮脆,青菜極少有這種香味的。就像它的原型和成品很難令人想像是一樣東西,也是極少的。

「吃飯,吃飯,待會兒我打電話給你報仇雪恨。」米加加看到陳染還是一副沮喪的神情就勸慰道。

「不要,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我不會在意。」陳染說道。

「這才像你嘛。」米加加說完就開始叫道:「頂頂,吃飯了。」

飯後,陳染還是一如既往地聽音樂,《安靜的午後》,舒緩優美的旋律可以讓人卸下一切武裝,聽時光靜靜地流淌,她想到了米加加的話,「人就怕走心,一走心人就累了。」所以什麼都不想,那些蝌蚪一樣的五線譜在大腦中律動跳躍,只想閉目養神午睡一會兒。

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喂。」因為躺著說話所以聲音一定是壓抑的聲調。她馬上坐起來,「是你,什麼事?」

「我到了機場,告訴你一聲,放心好了。」莊之言說道。

「好啊。」陳染答應著。

「你也好好休息,這幾天多虧在你幫忙。謝謝。」莊之言客氣地說道。

這一聲「謝謝」,讓陳染感覺到了距離。她突然覺得這就像是一場告別,她變得不安,於是說道:「不用客氣。」掛了電話,悵然若失。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