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側福晉,您問的這個,奴才還真的不方便回答,只能說......馮太醫說了,主子爺大概要靜養一兩個月,其餘的,您自個掂量著,或者等您出了月子,再來萬方安和瞧瞧。」

他一個做奴才的,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總不能說自家主子爺傷得不重,這是嫌命太長麼。

可若是說的太重了,只怕這年側福晉心裡不好受啊。

一個五阿哥就夠她受的了,如今加上四爺,她自個還沒出月子呢。

「那好,我知道了。」年氏點點頭,沒有過多的糾纏,就帶著奴才離開了。

蘇培盛送走了幾尊大佛,轉頭就進了屋。

屋子裡,馮太醫在寫藥方子。

一個藥童,正在給四爺上藥。

若音就坐在床邊的圈椅上,看著這一幕。

不過一日不見,他的面上卻透著滿滿的疲憊。

不僅如此,男人身上只穿著一條齊膝的褲子。

他的左膝,裹著一層厚厚的紗布。

即便是這樣,若音還是能透過紗布,隱隱看到裡面有深色的傷痕。

類似於藥和血相融合的褐紅色液體,將紗布粘在了一起。

再往上看,往日精壯的麥色身軀,滿是刮傷的口子,像是被玻璃渣子扎傷的痕跡。

個個都又紅又腫,還有殷紅的血從傷口溢出。

它們撐開結實的肌肉,向外綻開創口,看起來皮開肉綻,又令人觸目驚心。

聽說,他連人帶馬墜到了湖裡,估計就是那些冰給扎的。

若音看著藥童往那些傷口上灑了藥粉,又塗了褐色的藥汁。

不由得柳眉緊蹙,眼睛紅紅的。

仿佛這一刻,她就是他,她能感受到那種痛。

偏偏四爺就那麼坐在床上,眼睛都不眨一下,由著奴才抹藥。

只是視線掃過若音時,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見狀,蘇培盛還以為藥童力道太大,弄痛了四爺。

便訓斥道:「你個奴才,怎麼抹藥的呢,手勁怎麼使那麼大,就不能輕點嗎?」

四爺身為主子爺,是不可能說痛的。

但他作為最貼身的太監大總管,總得會看眼色啊。

這下子,嚇得人家藥童跪在地上,哪裡還敢上藥了。

本來他們這種給人上藥的,就最怕主子們說痛了。

可四爺這種主子爺,雖然不說痛,卻更令他害怕。

這時,一旁的馮太醫趕緊停下寫藥方子,走到床邊,歉意地道:「四爺,不如換老夫替您上藥吧。」

說完,他朝藥童使了個眼色,讓其退下了。

只是他心裡納悶著呢。

這個藥童,可是他底下最得力的一個。

那上藥的手法,可是輕得不能再輕了。

不過瞧著四爺這一身傷,確實不是一般的痛吧。

誰知道,換成馮太醫給上藥,四爺的濃眉,蹙得更厲害了。

這讓一旁的蘇培盛,站在那兒干著急啊。

他先是掃了眼屋裡的幾個人。

後又偷偷瞥了若音一眼。

然後,他似乎頓時就開竅了。

「嘿嘿......馮太醫,你這都一把老年紀了,不如你跟福晉說一下大概的過程,讓福晉替主子爺上藥吧,畢竟福晉的手,比你要保養得好,上起藥來,沒那麼硌。」

聞言,馮太醫低頭看了看自個那雙老手。

訕訕地回:「多謝蘇公公提醒,瞧我這雙老手,都起了老繭,是不大行了。」

聽到這話,蘇培盛才特意留意了馮太醫一眼。

好傢夥,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老太醫的手,還真的起繭了。

難怪四爺的眉頭,蹙得越發的厲害。

嚇得他偷麼麼看了四爺,好在那雙劍眉,總算是舒展開來。

好險,幸好他懸崖勒馬。

不然這個太監大總管的位置,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緊接著,馮太醫仔細交代了若音上藥流程,就帶著藥童離開了。

蘇培盛為了將功補過,趕緊把屋裡的奴才遣走。

於是,在蘇培盛誤會的情況下,四爺和若音獨處在一間屋子裡。

蘇培盛說的沒錯,若音的手確實保養得很好。

一雙纖纖玉手,像是柔和的羊脂,指甲放著透亮的光,帶著珠澤。

加之若音擔心弄疼四爺,每一個抹藥的動作,都輕柔到極點。

整個過程中,她都很專注,沒有說話。

以免一個分心,就弄痛了他的傷口。

女人不說話,四爺也沒說話。

他只淡淡的平視前方,任由女人替他上藥。

一雙濃密的眉毛,總算是沒再蹙起了。

直到若音替四爺塗抹左邊胸膛最後一道傷口時,安靜的時光,才算被打破。

她抬起纖纖玉手,在男人的傷口邊緣輕輕撫了幾下。

好看的美眸,也霧蒙蒙的,仿佛隨時都有眼淚會掉下來。

四爺瞧著她要哭的樣子,就有些受不了。

再看看她的手,還在他的心口處撫啊撫的,就跟撓癢-癢似得。

「該上藥就上藥,別在爺跟前動手動腳的。」男人沉聲道。

聽到這道低沉的聲音,若音立馬收回了手,弱弱地回:「我......我沒有,我只是心疼爺身上這麼多傷,什麼時候才能好啊。」

「爺都不覺得痛,你又有什麼好淚眼汪汪的。」男人沒所謂地背過身子,不給她看。

「可是傷在爺身,疼在我心嘛......而且,爺是因為我,才受了傷,我心裡愧疚。」

大概覺得她的話肉麻又幼稚,四爺嚴肅地道:「爺哪裡是因為你,爺是為了大清,為了皇阿瑪,才冒著危險去稟告實情的,跟你沒有關係,你就不要在這婦人之仁了。」

他只提及重要的事情,將那些兒女情長,以及為她著想的方方面面,全部都說得輕描淡寫。

甚至,他完全不承認有那麼一絲是為了她。

若音認識四爺這麼多年,哪裡不知道他的脾性。

無非就是不想她難過罷了。

雖然他主要目的,確實是為了大清著想。

倘若沒有事關朝廷,八爺也不會想著殺人滅口。

但她還是不依不饒地道:「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我的傻四爺......」

說著,她還避開男人的傷口,輕輕貼上他的背。

頓時,四爺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子火。

旁人都說他冷酷無情,陰鷙難測。

如今還是頭一回,有人說他傻。

而且,還是被一個女人說成傻。

這讓他很不高興!

後果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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