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的夜裡,若音到了後半夜都沒歇息。

不是她不想歇下,而是實在睡不著。

半梅困得不行了,坐在床邊眼睛都快睜不開。

可若音睡不著,她作為奴才,得一直陪著。

只是瞧著自家主子快要臨盆,還是勸道:「娘娘,時候不早了,您還是歇下吧。」

「白天的時候,本宮睡了一下午,這會倒是睡不著了。」若音隨意地翻了一頁書,「最近也不知怎的,夜裡怎麼也睡不好,胸口悶悶的,睡的總是不沉,一會就醒了。」

半梅是個謹慎的,立馬問:「要不要叫馮御醫來看看。」

「無妨,今兒一大早的時候,馮御醫就來瞧過,說是好的很,要本宮放寬心。還說生產的日子,就在這幾日了。」若音沒所謂地道:「加上本宮懷大阿哥和二阿哥的時候,孕後期夜裡也總是睡不好,不打緊的。」

孩子在肚子裡越長越大,吸收的營養也越來越多。

那是側著睡不舒服。

平躺著睡也不安生。

隨便翻個身,骨頭就嘎吱作響,疼得不行。

這都不打緊,到了後半夜,起碼要上兩次茅房。

每次起來再躺下,就得好一陣子才能入睡。

加上帶著這麼大的球睡,怎麼睡都不安生,能睡好就怪了!

若音只盼著早點卸貨,也好早點解脫。

「奴才聽說快臨盆的時候,胎兒越長越大,會把五臟六腑都擠開。估計是胎兒把您臟腑空間擠壓得沒地兒了,所以您才會覺得悶,要麼呀,就是您太想見到肚裡的小傢伙了,心裡急得發悶。」半梅打趣道。

「去。」若音橫了半梅一眼,瞧著她犯困的樣子,體恤地道:「你若是睏了,就在邊上打個地鋪歇息吧。」

「好嘞,奴才就在一旁睡著陪您,您要是有什麼需要,只管叫醒奴才。」半梅說著,就從外頭抱了被子進來,在屋裡鋪上。

她們做奴才的,即便是守夜,白天也是要當差的。

碰上霸蠻的主子,夜裡都不讓眯眼的。

還好自家主子體恤奴才,夜裡沒事的時候,會讓她們睡上一會。

不然白天裡精神不好,那也當不好差。

半梅一面撲被子,一面道:「下午的時候,莊貴人那頭有人來傳話了,說是莊貴人坐滿月子,就帶著三格格回宮。」

「嗯。」若音點點頭,算是記下了。

「對了,最近毓貴妃院裡,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半梅說著,小心地掃了周圍一眼,神秘兮兮地湊近若音,道:「聽說毓貴妃院裡打死了一個奴才,拖出宮埋下了呢。」

聞言,若音抬起頭來,眉頭有些詫異的挑了挑。

在她印象中,毓貴妃似乎待下人還算體恤。

不像別的妃嬪,動不動拿奴才的性命撒氣。

但很快,她便沒所謂地道:「興許是毓貴妃心情不好,宮女犯了她的忌諱,惹怒了她吧。」

畢竟,一個貴妃打死個奴才,也算不得多稀奇的事情。

紫禁城裡當差的奴才,掉腦袋那是常有的事。

尤其毓貴妃出了那樣的事情。

一個失去三個孩子的女人,拿奴才撒氣,似乎再正常不過了。

所以,這會子若音跟後宮所有人一樣,覺得很尋常。

因為她們都在各自的屋裡,誰知道毓貴妃院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後宮那麼多人,愣誰也想不到,毓貴妃的心境起了變化。

更想不到,害毓貴妃的人,算計得如此疏而不漏。

就連殺人滅口這種事情,都假借著毓貴妃之手給處理掉了。

要是紫禁城裡突然死了個奴才,自然會引起眾人的注意,導致毓貴妃之事再次翻案。

可要是死在毓貴妃院裡,倒像是毓貴妃做主子的拿下人出氣。

一點都不會引起人的猜疑。

緊接著,等到半梅打好地鋪睡下後,若音又看了會書。

但她也是個自律的,知道熬夜對身體和孩子不好。

要不是實在睡不著,她也不至於三更半夜地看書。

所以,沒多久她也合上書本,吹熄蠟燭躺下了。

可她才躺下,那種胸悶眩暈的感覺就又來了。

她懷二阿哥的時候,後期有過貧血的症狀,跟這差不多,可這一次要難受些。

實在睡不著,若音就翻了個身。

然後,本就艱難翻身的她,只覺得肚子一陣發緊,並伴隨著抽疼。

而且那種疼痛感,越來越強烈。

胎兒也在她的肚子裡拳打腳踢,似乎要踢破她的肚皮,也好早些出來。

按理說,入盆後胎動沒以前那麼頻繁了。

現在突如其來變得強烈,反而讓她不安起來。

這種感覺,像是要發動的樣子,卻又不像。

但不管怎樣,臨產前有這種徵兆,都不能小覷。

「半梅......」若音張嘴喊了一聲。

「娘娘。」黑夜裡,半梅立馬就回了她,還點了蠟燭,走到床邊。

她看見若音皺著眉頭,一臉不適的樣子,關心地問道:「您怎麼了,是不是要叫御醫?」

若音疼得說不出話來,只點點頭回了她。

見狀,半梅溫聲細語地囑咐道:「那您在這躺著,奴才這就去請馮御醫,另外,再讓柳嬤嬤和巧風她們進來陪著您。」

「好。」若音躺在床上,痛得沒法動。

不一會兒,柳嬤嬤和巧風,就進來陪著她了。

若音就這麼躺在床上,緊張的氣氛讓她格外的敏感。

原本還在肚子裡拳打腳踢的小傢伙,卻突然沒了胎動。

這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而之前那種強烈的胎動,更像是一種掙扎,繼而恢復了平靜......

就在若音惶恐不安的時候,馮御醫就背著藥箱來了。

緊跟著進來的,還有三個接生的產婆。

馮御醫直接給若音把脈。

而那三個產婆,動了動若音的肚子,檢查著她的胎位。

不多時,他們得出一樣的結論:那就是必須得生產了!

「皇后娘娘,您這脈象不對,奴才得給您喂一劑催產中藥,立馬接生。」馮御醫說著,就跟藥童吩咐著什麼。

就連產婆也道:「是啊,皇后娘娘,奴才給您檢查的時候,已然沒了胎動,這是非常危險的,得儘快接生!」

說完,她還不等若音回答,就把屋裡不相干的人趕了出去,準備接生。

「好。」若音痛得後知後覺地應了。

既然馮御醫和產婆都這麼說,那就一定得立馬生,拖不得。

同時,她從馮御醫和產婆的話里,聽出端倪來。

要說她是正常的情況,馮御醫也不會說她脈象不對。

產婆更不會說非常危險了。

以她的所知道的醫理知識來看,胎動突然停止,很有可能是缺氧。

嚴重點的,還有可能在肚裡窒息了......

想到這,若音不敢再往下想。

免得自己嚇自己,影響生產。

只是閉著眼睛,做著深呼吸。

一炷香後,半梅喂若音喝了一碗苦澀的藥。

心說自家娘娘懷胎這麼久,可算要生了。

要是這一胎是個格格,那皇上登基後的第一子,就要再等等了。

可要是生下個小阿哥,那皇上費勁心思命人尋來的小女孩玩意,也就派不上用場。

但不管怎麼說,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朝代,生阿哥總比生格格好吧。

尤其皇上登基一年,對於前朝和後宮來講,登基後的第一子,才是最為重要的。

若音緊緊攢著半梅的手。

伴隨著那碗催產中藥下肚,她的肚子越發地疼了起來。

而院子外傳來一聲聲的唱報聲。

「齊妃娘娘、熹妃娘娘到!」

「溫嬪娘娘、懋嬪娘娘到!」

「太后到!」

「皇上駕到!」

是的,正在養心殿批閱奏摺的四爺,也大步流星地趕來。

一時間,原本安靜的紫禁城,一下子變得燈火通明起來。

可若音已經顧不上外頭的動靜了。

因為她感覺到羊-水已經破掉,身子痛得不行。

她的鼻翼一張一翕,連呼吸都是痛的。

都說女人生孩子的痛,等同於二十根肋骨同時斷裂的痛。

可若音覺得,她生大阿哥和二阿哥的時候,大概就是二十根肋骨同時斷裂的那種疼痛感。

按理說,第三次生產,理應要比前兩次輕鬆的。

可她卻恰恰相反,這一次,比前兩次都要痛。

那種劇痛從她的腰腹往下,形成一股驚濤巨浪,再蔓延到四肢百骸,衝到她的大腦,直達百會穴,一點一點吞噬著她的意志,摧殘著她的身心。

「呃......啊!!!」她咬緊嘴唇,聲嘶力竭地喊著。

雪白的皓齒在唇上留下一排齒痕,滲出血來,她都不知道。

彎彎的柳眉早就擰作一團。

往日好看而透亮的美眸,因為用力的原因,瞳孔仿佛要從眼睛裡瞪出來似得。

雙手也將床單都抓得皺巴巴、濕漉漉的,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

「娘娘,看到頭了,您再加把勁!」伴隨著產婆的鼓勵聲,若音使出渾身的勁,讓力量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哇啊!」一聲還算響亮的哭聲,在房間裡響起。

然而,只一聲,這個哭聲便斷掉了。

接著,任由眾人再如何尖著耳朵聽,都再也聽不到一聲哭聲,這實在是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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