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守城第一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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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更合一*

火焰造成的影像停留了很久,甚至吸引來了成年人的矚目與喝彩,一些細心的母親注意到它們細小的腳掌在踩過薄雪凍結而成的黑冰時會帶起一陣灼熱的霧氣,所以謹慎地將自己的孩子拉到胸前,不讓他們去追逐那兩隻誇張而古怪的貓和老鼠――不過它們的動作都很快,就像是一陣暖熱而明亮的風,根本不可能被普通人抓住。

「真難得見到你們這兒也有擅長使用火焰的法師。」伯德溫說,他手上拎著精鋼的馬面甲,看來正從鐵匠那兒走出來。

「你的扈從呢?」

「訓練。」

「在這個時候?」

「嚴苛的訓練,好讓他儘快地從那無望的愛情中完全地擺脫出來。」伯德溫說,他注視著那個黑髮的施法者,他正在大笑,與他身邊的孩子一樣肆無忌憚與無拘無束,「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法師。」他說:「繼承於他的父親還是母親?」

凱瑞本沒有回答,而是抱著手臂看著克瑞瑪爾和孩子們玩――他不會被他的火焰灼傷,他能讓火焰的玫瑰在他的掌心開放,也能讓火焰的小鳥輕啄他的指尖,他隨手一拍,就是無數細碎的金光赤星――誠如灰嶺的管理者所說與凱瑞本覺察到的,克瑞瑪爾既是一個法師,又是一個術士,這種奇妙的情形即便是在銀冠密林的王長達數千年之久的記憶,與他如同銀冠樹樹葉般稠密繁多的藏書里也是從未見到過的。

王、佩蘭特與凱瑞本曾經在一個金黃色的午後討論過這個問題。

術士與法師都是施法者,這是天賦,但這兩種天賦又有著迥然而微妙的不同――一個普通的凡人是無法辨識它們的――但在一個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強大的施法者,也就是密林之王;一個對於精靈來說還很年輕,對人類來說卻已經可以說是經歷了數代之久的遊俠;以及一個經驗與經歷都有前者兩倍之多的德魯伊的眼中,他們的區別大的就像是夏天與冬天。

芬威曾指責克瑞瑪爾是個偽裝成法師的術士――精靈們不怎麼喜歡術士,因為術士的天賦幾乎都來自於血脈,而流動著魔法的血脈不是惡魔就是魔鬼,或者是巨龍,他們都是精靈的敵人,但要問他們的朋友和親人之間是否出現過術士――雖然非常罕見,但確實是存在過的,但在灰嶺長大的精靈術士們從未選擇過火焰,他們選擇的元素生物僕人,不是來自於水元素位面,就是來自於土元素位面,還有一個選擇了氣元素位面,其中並不是沒有與火元素更為適合的施法者,但對灰嶺的愛與對自身的恐懼讓他們在百般猶疑之後還是以降低自身力量為代價選擇了其他位面的元素生物。

克瑞瑪爾並不邪惡,他對生命充滿敬畏,並且熱愛,但他身上確實充滿了疑點與違和感。

「獸人已經建立起了他們的營帳,」伯德溫說:「距離隘口只有一百里。」

「和之前的每一年一樣,」凱瑞本說:「但奴隸和牲畜的數量都要比前一年更少。」

「人類很難在呼嘯平原上生存下去,」伯德溫說:「而且他們一有瘦弱或是疲病的跡象,就會被當做牛羊宰殺掉。」

「牲畜的減少或許是因為這個暖冬,」凱瑞本說:「但他們的神情與縈繞其中的氣氛讓我不安。」

人類想要接近到獸人軍隊到可以看清其表情的距離,只有施法者能夠做到,精靈卻毫不費力,無論白晝黑夜,他們的眼睛都銳利的如同鷹隼,他們的步伐輕的就像是掠過草尖的一陣風,他們甚至能將自己的呼吸融化進空氣里。

「什麼樣的神情與氣氛?」伯德溫問。

「像是已經看到了藏在寶盒中的謎底,」精靈遊俠回答:「並且是有利於他們的那種。」

一個獸人戒備地看著那個法師。

他的嘴唇要比獸人見過的任何一種生物的血都要來得鮮紅,眼睛總是微微地垂著,帶著兜帽,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裡,他是少數幾個被允許在獸人的營帳中自由行走的人類。在他經過身邊的時候,獸人的年輕戰士們的毛髮會豎立起來,肩膀不由自主的聳起,拳頭也會握緊,讓他們倍感羞恥的是他們的尾巴也會不受控制地捲縮進雙腿之間――他們的鼻子能夠嗅見骨灰、血、皮毛、油脂、草藥的氣味,就像他們從部落的祭司那兒嗅聞到的,但也能嗅見祭司身上所嗅聞不到的干玫瑰花瓣氣味(他們知道這個還是因為商人們的女奴會用這個擦拭身體),絲綢,沉香與沒藥的氣味,還有一種氣味他們從未聞到過,卻令他們渾身發冷,手腳麻木。

法師對獸人們怎麼想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的藥劑已經全部賣了出去,現在他賣的是很早之前便在囤積的貨物與他的思想。

新生的獸人戰士被派遣出去捕捉那些以為自己正被一個強大領主保護著的流民們――那些還沉浸在飽足、安寧與自由的美夢中的可憐蟲,他們是那麼艱難地才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在這片並不肥沃也不溫暖的土地上勉強立穩了孱弱的身軀――他們種下的土豆與番薯才收穫了一次,窩棚上的草葉也還未來得及更換,捕捉到的盤羊羊仔還需要栓緊了脖子才不會逃走,孩子們還會經常在多刺的灌木叢中走失,野獸們也沒放棄對這些人類的覬覦與警惕……

他們之中不是沒人想過這樣的美好幻境會不會在某個早晨消失,但他們沒想到的是噩耗來得把麼快,沒人想到他們只是法師代獸人們豢養在草窩裡的羊――他們對懸在頭頂的利劍毫無所覺,當年輕的獸人們前來捕殺他們的時候,還有人可笑地舉著所謂的特許狀,聲稱自己擁有自由與這片土地五十年,他隨即就被砍成了兩半,一直半飢半飽的新生獸人們急切地從馬上跳下來,喝著從他的身體里流出的血,雙手舀起他流出體外的內臟大嚼。

如果不是有年長、富有經驗、更具理智與權威的獸人戰士用鞭子與刀刃驅趕他們的話,他們大概會就這麼一個村莊接著一個村莊的吃光所有能吃的東西――這很可能會導致其餘的人類逃走――雖然在黑暗的草原上這些人類根本無法與馬匹比較體力與步程,但……他們的首領從脖子上拉起一根粗大的銀鏈,上面懸掛著據說也是出自於那個法師之手的魔法計時用具,他們要帶著這些「新鮮肉食」在攻城的第一日返回部落的聯合營帳。

並不是沒有人類舉起石刀,石斧,木頭的連枷、矛、犁,首領驅馬在如同人類孩童捏出般的粗劣窩棚中奔馳,關注著每個新生的戰士的情況,那些脆弱的武器連他們塗滿了松脂的皮毛也無法穿透,只有一個褐色毛髮的小傢伙疏忽大意地被一塊燃燒的火炭戳傷了眼睛,他暴怒地嚎叫著,想要將那個人類投擲進正被金紅火焰吞噬的窩棚里去。

他被首領嚴厲地制止了,這種浪費食物的做法是現在的部落絕對承受不起的,那個小傢伙因為他的大意而挨了鞭子,但作為另一方,人類受到的懲罰是被活生生地做成燻肉――在所有的村落都被清剿一空後,女人被集合起來,負責收撿那些支離破碎的肢體,並簡單地處理一番以免腐壞,還要把它們裝進袋子裡一起帶走。

她們可以拒絕甚至反抗,如果她們想要看著自己的父親、丈夫和孩子被折磨――那個哀嚎不斷的男人是個再好也沒有過的警示,但只要她們願意乖乖幹活,她們的親友和她們自己就能獲得暫時的保全,即便他們之中有因為受傷或是病弱無法行走的,也能得到一個乾脆利落的死亡。

烤肉的香味四處蔓延。

這是在開戰之前的最後一次盛大的聚餐,這個粗俗親民的晚宴幾乎邀請了每個正在雷霆堡居住與做客的人――明天的食物就要依照供給制發放了,一些富有的人家或許藏了點食物,但在那時候他們也絕對不可能拿出來大吃大喝――人們乘著最後的機會大吃大喝,大嚷大叫,跳著舞,唱著歌,明天、後天或者第三天,第四天,他們就要辛苦而危險地戰鬥去了,而且每天可能只能吃到一塊肉乾和一條麵包。

不過這條在別處會變得十分嚴格的條例在雷霆堡還是能少許鬆動一二的,雷霆堡與其他城堡相比要更為特殊一些――它只需要面對一個方向的敵人而不是四個方向,而且它的後方是它的國家與人民,它能從高地諾曼獲得源源不絕的支持――只是需要時間,畢竟可沒什麼法術能將一個城堡所需的食糧瞬間從彼處轉移到此處。

雷霆堡沒有小丑,唯一的吟遊詩人也只唱了兩首應景的詩歌,因為戰役開始之後或許還需要他用歌聲來撫慰和激勵人們,當然地,也沒人再去打攪法師們,雖然他們玩上幾個戲法並不會干擾到之後的施法,但面對著漫山遍野的獸人,怎麼小心謹慎也是不為過的。

精靈們也和凱瑞本與克瑞瑪爾那樣換上了青銀兩色外袍或是純青色外袍,從今天到戰役結束,他們都會如此穿著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伯德溫著重為他們介紹了幾位騎士與法師,主要是為了克瑞瑪爾,其他的精靈都不是第一次來到雷霆堡,雷霆堡的法師除了外面的那身袍子以外,和騎士似乎並無什麼差別,一樣的高大強壯,佩著精金的長劍與匕首,手指關節粗大鮮明,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能像個真正的施法者那樣靈巧地做出施法手勢。

當然,他們能,其中一個最為年長的法師甚至還是使用火焰的好手,他很願意和克瑞瑪爾談談該如何正確地施法與製造魔法用具,好讓那些既暴烈又不可捉摸的火元素生物徹底地傾倒在他們的法師袍下。

「明天?」伯德溫問:「會不會太過匆忙了?不必太過急切,我的朋友,獸人的臭味和毛髮都還未被風吹進隘口呢。」

「他們已經建立起了營帳,」凱瑞本說:「我希望獸人和你有著同樣的想法,爵爺,這樣我們或許能在戰爭正式開始之前獲得一份意料之外的小戰利品。」

伯德溫做了個鬼臉。

「好吧,」他說:「你,還有誰?」

「克瑞瑪爾。」

「你還真是挺喜歡這孩子的,」伯德溫說:「走到什麼地方都把他帶著。」

「……他也是個法師,」凱瑞本說:「五十個小隊,每個隊伍一個法師――我帶著他只因為他是第一次參與戰爭而不是戰鬥。」

「我知道,」伯德溫堅持說:「但我總覺得他是與眾不同的。」

潘妮是第一次參與到高地諾曼貴婦人的聚會中來。

她在男爵夫人的幫助下好好地妝扮了一番,她的嘴唇上塗著從貝殼與甲蟲里提取出來的胭脂,臉上擦著厚重的白色鉛粉,眼睛的周圍畫著黛青色的粗線――伯德溫如果看見了準會覺得他的夫人有幾天沒能好好睡上一覺――睫毛上塗刷的黑色油脂里混合著寶石粉末,一眨眼睛它就像是個年輕人的心般跳動個不停,潘妮有些寡淡的眉毛被有意地描畫得又細又長,尾端高高挑起,左眉尖點著一顆小黑痣。

她的手指甲上塗著金粉,被隱藏在厚重裘皮下的胸口幾近,和她的臉一樣擦著白色鉛粉,男爵夫人提供的束腰讓她的腰細了一半有餘,只是它顯然不是為了有利於行走和呼吸而被創造出來的――不過這沒關係,她還能堅持――讓潘妮最為吃力的是拖在她身後的裙擺和掛在脖子和手腕上的項鍊與手鐲,還有戒指,前者拖過了整十二個台階,而後者沉重的就像是成套的漂亮鐐銬。

「會有人詢問你犯了什麼罪才能得到這麼一副昂貴的鐐銬,」男爵夫人說:「她們會爭先恐後地去觸犯那條律法的。」

為了這次聚會,潘妮花費了很大的心力,她向男爵夫人贈送了價值五千個金幣的珠寶,並為聚會中的每個人都預備了一份精緻的禮物。

她滿懷期望。

「又一個。」恰巧經過的一位伯爵夫人說,並且用扇子擋開了女兒好奇的視線。

「這可不是值得和適合你關心的東西。」她語氣嚴厲地說。

「為什麼,」女兒說:「在那兒舉辦和參與聚會難道不都是一些漂亮的夫人嗎?」

「沒錯,」她母親耐心地解釋道:「那兒確實有著三個男爵夫人與一位子爵夫人……不,現在應該是三個男爵夫人與兩個子爵夫人了,但實質上,她們也只是一群……娼妓(說到這兒,她輕蔑地撇了撇嘴)――好吧,這個詞不允許記,也不允許說,不然我會用針刺你的嘴,」伯爵夫人威脅道,滿意地看到她的女兒立即按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微微側頭看向馬車外面,那座金碧輝煌的建築物已被遠遠地拋在了後頭:「她們在那兒迎接她們高貴而又富有的客人,當然,絕不會是她們的丈夫――所以,別和任何人說你知道那兒,更別接近那兒,乃至於走進那兒。

除非你想永遠地受人嘲笑、輕視、愚弄,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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