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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思慮過多,百般糾結的精靈不同,自打那天開始,白臉兒的混球水獺和它的妻子成了克瑞瑪爾的長客,當克瑞瑪爾出現在河灘上,手裡抓著魚或是蜜釀果子之類的東西時,那條厚顏無恥的寬尾巴無賴就會帶著他的妻子一起前來索要食物,有時候還得聽它分派爬到樹上摘取松果或是翻開卵石尋找小魚和蟾蜍,作為回報,來自於異界的靈魂有幸被允許為尊敬的水獺國王陛下與王后陛下手指梳毛與按摩脖子。

巫妖只見過它一次,那隻深褐色的,皮毛油光水滑的傢伙神情凝重地直立在距離他還有二十多尺的地方,觀望了一陣,確定他不會突然變成另一個能夠隨意欺壓的笨蛋後就轉身跑開了。

水獺的另一個傭工是凱瑞本,他在灰嶺也有著自己的樹屋,而且他還有課程要教――如果我們都沒忘記的話,克瑞瑪爾還是他的學生。在課程結束之後,他們偶爾會沿著星光河散步,每次都會遇到無師自通攔路打劫的可惡傢伙。

「它的胃口可真不小。」凱瑞本目送著水獺離開,它吃得飽飽的,拽著一兜子好吃的樹莓――樹莓要到五月才是旺果期,這串早熟的樹莓本來是凱瑞本的早餐――克瑞瑪爾給它帶來了一捧堅果,為了這個水獺還向他發了一頓脾氣,但也沒妨礙它吃得一乾二淨。

「它還有妻子呢。」克瑞瑪爾說:「真奇怪,前一陣子它們還在一塊兒,形影不離的那種。」如果要說那種動物喜歡並擅長秀恩愛,來自於異界的靈魂覺得非水獺莫屬,它們總是成雙成對的出現,擰在一起咬耳朵,蜷縮在河灘上曬太陽,手拉手地仰躺著在河面上飄來飄去,分享食物――白臉兒的公水獺會把自己的肚子當做餐盤,浮在水面上供配偶進食。

克瑞瑪爾喜歡那隻雌性水獺,它是個靦腆可愛的好姑娘,連叫聲都很溫柔,有次還願意坐在克瑞瑪爾的手裡。

「大概是因為它們有孩子了。」凱瑞本猜測到。

於是他又一次來到河灘時就邀請了佩蘭特,德魯伊一出現就受到了水獺的熱烈歡迎,它和它的妻子從洞穴中鑽了出來,交頭接耳片刻後,白臉兒水獺鑽回洞穴,咬出了一隻小水獺――眼睛都還沒睜開,一身白色的絨毛,鼻子與四爪都還是粉紅色的,圓乎乎,肥滾滾。它爸爸得意洋洋地把它提在懷裡,真的,和人類一樣,爪子抓著孩子的肩膀和手臂,穩穩噹噹的,舉起來把它展示給兩個精靈與一個半精靈看。

「噢!這太不公平了,」克瑞瑪爾憤憤不平地說:「這混蛋吃了我三個月的魚!可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它的孩子!」

潘妮放聲大笑,她一踏進房間的門就被情人抱了起來,然後就是旋轉,從門前到床前,金箔與絲綢球結裝飾的天頂、十二種顏色的玻璃與栩栩如生的雪花石雕像在她的眼睛裡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絢麗晶瑩的光帶――她被投放在富有彈性的鵝絨枕頭之間,一具溫熱結實的身體立即覆蓋了上來。

「喜歡這兒嗎?」伯爵喘息著問,輕咬著他的耳朵。

「喜歡,我真是喜歡極了!」潘妮大聲說,能有誰不喜歡它呢?整個房間都是暖融融的,黑色的護牆板上精雕細刻著葡萄和小鳥,而絲綢上繡著常春藤,小巧的桌椅鑲嵌著金線,玫瑰色的氟石不像其他房間那樣固定在天花板或是牆壁上,而是放置在落地的大水晶杯盂里,杯盂里盛裝著清澈的泉水,它讓氟石的光變得如同般地柔和且不可捉摸――最重要的,它是屬於伯爵的,屬於潘妮的情人的。

「還不止呢。」伯爵賣弄地說,他或許是做了一個手勢――反正潘妮沒覺察到他乾了什麼,她的注意力全都擊中在那張親吻著她胸脯的嘴唇上。那兒滾熱紅潤,腫脹發疼,所以當無數如同蝴蝶般的香豌豆花自蓬蓋落下的時候,她被嚇了一跳,但她隨即就明白了過來――在這幾個月里她經歷了不少諸如此類的小驚喜。伴隨著花朵的是一股馥郁厚重的香味兒,它甚至壓過了香豌豆花本身具有的甜蜜氣息,而後是幾不可聞卻婉轉動聽的樂曲――它像是從白熊皮床褥之間發出的,像是有隱形的妖精拿著短笛與七弦琴為他們助興,令潘妮有點兒窘迫以及更加興奮的是,她能感覺到床榻在輕微而曖昧的搖晃。

「一個法師朋友給予了我一些幫助,」年輕的伯爵溫柔而害羞地說道,一邊摘去落在潘妮眼角的一朵硃紅色的小花:「我想讓你高興,潘妮。」

「有你在我就會高興。」潘妮說,但她隨即看到那張俊美的面孔上掠過了一絲不安與悲哀。

「更快樂點,」伯爵說:「再快樂點,快樂到要發狂,潘妮,我的愛人,我的女神。」

他這麼說,也這麼做了,他用舌頭膜拜了潘妮的耳垂、手臂、手指、胸、腹部、雙腿和腳趾――整個過程中,他的視線一霎不霎地盯著潘妮的眼睛。

接下來的事情潘妮記得不是那麼清楚,她只記得自己被上百次地拋向浪濤的頂端,又陡然自頂端落向旖旎的深淵,她一點兒也不懼怕覆滅在的漩渦中,因為總有兩隻堅實的手臂牢牢地擁抱著她。

她醒來的時候,正有人用熱熱的棉布為她擦拭身體,潘妮舒服地呻*吟了一聲。

朦朧之中她想起了伯德溫,這也是伯德溫從未給她做過的事情之一――她必須承認伯德溫是愛她的,但伯德溫是個粗魯、固執並且守舊的男人,他一向來去匆匆,很少和潘妮交談,從未說過什麼情話兒;當然,他也不會玩弄些讓人開心的小把戲,他表達愛情的方式就是贈送黃金與禮物,那些禮物或許很昂貴,但看得出購置它們的人沒花多少心思,他大概就是叫來商人,給他們錢然後讓他們留下貨物而已;伯德溫不擅長思考,但他勇猛無畏,這樣的風格一直持續到床上,在遇到男爵夫人之前,潘妮還以為這世上就只有這麼一個姿勢呢,雖然後來她從弗羅的祭司那兒學到了不少東西,但一想到伯德溫她就不由自主地膽怯,她努力搜尋記憶,但怎麼都找不到伯德溫曾經讚美過她的面孔或是身體的記憶,她不知道伯德溫是否會認為她是的,更有可能他會嘲笑她。

她愛伯德溫,但她在伯德溫面前只是一個粗陋的村婦,在她的情人面前,她卻是一個高貴的王后。

「怎麼了?吾愛?」伯爵問道:「你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潘妮搖了搖頭,將關於伯德溫的一切棄置於腦後,她在情人的扶持下站了起來,披上絲袍,站到雪花石的地面上,石材的地面就如同人類肌膚般溫暖光滑,據伯爵說,那是因為雪花石板的下面鋪設了整塊兒的輝石,輝石粉末遇水會變得如同熔岩一般灼燙,整塊的輝石遇到水後同樣會有所反應,但並不強烈――唯一不那麼令人滿意的地方就是這塊輝石只能反覆發熱五十次,五十次後它就是塊無用的渣滓。潘妮強迫自己不去計算這個房間裡究竟鋪設了多少整塊兒的輝石,她知道輝石是一種昂貴的燃料,她和伯德溫的宅邸里,壁爐大的可以讓一個人走進去,就是為了能夠容納足夠多的木柴,她只有一個小手爐,裡面填充輝石粉末,好在出門的時候不至於凍僵雙手。

突然一股熱流從她的兩腿之間流了下來,潘妮慌亂地叫了一聲,向後退了一步,她看見溫熱的白色地面上出現了一個沾了血的半圓印記,是她的腳跟。

潘妮羞愧的幾乎想要逃走,但伯爵安撫了她,並在她感到疼痛後堅持給她請來了牧師,一個格瑞第的牧師,她是個豐滿的女人,穿著一身如同鮮血般的紅袍,「讚美神聖而強大的格瑞第,」她輕快地說:「你得到了她的賜福,」她停頓了一會,發現潘妮只有一片迷茫之色後給了她一個直白的解釋:「你有孩子了。」

李奧娜拉緊了狼皮斗篷,希望它能抵禦住仍帶著一絲寒意的晚風,她和她的侍女急促地穿過空曠的庭院。遵從古老的法律,這座森嚴的堡壘之城內外均不允許種植高大的樹木,而且每座庭院隨時都會被充作演武場,所以即便它實質上應該算是高地諾曼的王宮,你在裡面也只能找到聊勝於無的些許低矮灌木――其中有李奧娜最喜歡的丁香――希恩諾絲的聖花,這種花更歡喜南方溫暖潮濕的其後,但同樣能夠忍耐長年累月的嚴寒,它在四五月開花,花朵紫色、白色或紫紅色,香味濃郁。

進入四月,冰雪早已消融,丁香迫不及待地抽出了新的成簇的小花苞,李奧娜經過它們的時候順手摘下一支,把它放在鼻子下面,丁香雖然還未有全部開放,但已經能夠嗅見那股獨特的芬芳氣息,據說這種氣息能夠令人寧神靜氣。

李奧娜的貼身侍女謹慎地在公主投下的陰影里相互交換眼神,每次國王陛下與公主談起她的婚事之後她們的主人都會陷入到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狀態中,雖然她是個好主人,既不喜歡在侍女的身上用鞭子也不會無緣無故地趕走她們,但她終究是被稱為殿下的人――呆在一個處於沮喪與暴躁情緒中的高貴主人身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殿下,「臨睡前李奧娜的侍女給她放下頭髮時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她的丈夫正在為凱旋式中的某個小細節苦惱:「他不知道伯德溫大人喜歡什麼花――雖然一般而言,我們都會讓民眾向他投擲月桂,但現在沒有月桂,他試著請求一個德魯伊來催發月桂,但被拒絕了――他告訴我說,他準備用薔……」

「丁香,」李奧娜毫不猶豫地說:「用丁香。」*作者的話:痊癒啦,恢復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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