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時可能進入休眠狀態。」密林之王說。

能夠有幸聽到這句話的人可能不過一雙手指。密林之王唯一的孩子,遊俠凱瑞本,他現在的侍衛長伯林,以前的侍衛長佩蘭特,以及數個年齡僅次於密林之王英格威的精靈,他們在銀冠密林擔任著最為重要的職位,如果說英格威是這座堡壘的支柱,那麼他們就是堅實的城牆與危險的垛口。

「什麼時候?」

「這個冬季前後。」

密林之王英格威在一千年前的大浩劫中不但失去了自己的妻子,也同樣失去了健康的身體,雖然他的魔法隨著時間的流逝愈發強大,但那道始終無法癒合的創口卻日復一日地折磨與削弱著他,他曾經在數百年前休眠過一次以減緩這個創口對他的影響,但結果只能說是收效甚微,而現在,在新的浩劫正在醞釀的時候,他的休眠可能會導致一場深重的災難,如果可以,即便會讓他提前返回生命之神安格瑞思的殿堂,英格威也不介意嘗試著啜飲一口孤注一擲的美酒,問題是,他的休眠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他清醒的時間愈來愈短,而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他的血液流速變得緩慢,心跳的時間正在無休止地拉長,如果陷入休眠,他不知道自己何時能夠醒來。

「迷鎖已經打開了。」伯林說。

「但迷鎖並不是萬全的。」英格威溫和地說,除他之外的人都輕微地嘆息了一聲,銀冠密林的迷鎖可以說是這個位面最為危險的屏障之一,但它就像是英格威所說,並不是萬全的,譬如七十七群島上那個身邊總是環繞著一塊粉紅愛恩石的半身巫妖埃戴爾那,他就曾經破解過精靈的迷鎖,只差毫釐就進入了銀冠密林的王庭,如果不是密林之王親自對戰,將他擊退。現在的銀冠密林可能要面對更多覬覦的邪惡目光。

每一年,密林之王英格威都會重新整理迷鎖,更改方位,調整星盤。彌補缺漏,這個工作在百年內可能只有密林之王能夠完成,其他人根本無法控制得了面積如此廣闊,結構如此複雜的迷鎖。

「沒關係,」凱瑞本說:「我們都回來了。父親,」他微微低著頭,因為不是那麼經常地在這種場合使用這種親密的稱呼,但他很快就抬起頭來:「銀冠密林並不是您一個人的,它也是我們的,每一個人的,我們會保護它,等您醒來,」他說:「您會看到一個更為美麗與完整的密林。」

「正是如此。」伯林向密林之王鞠了一躬:「請您安心的入睡吧,您的孩子們將會晝夜不息地看顧我們的家園。如果有敵人敢於在這個時候宣戰……」

「我們會在他的屁股上插滿粉色的魔法箭!」凱瑞本搶著說。

首先為之大笑的是伯林,而後是諸位年長的精靈,佩蘭特緊隨其後,而密林之王最後也露出了一個璀璨的笑容,他和凱瑞本笑起來的時候簡直就是一模一樣,甚至帶著幾分頑皮。

原先凝滯的氣氛也隨著笑聲逐漸消散殆盡,每個精靈都知道他們將要失去一面最為堅實的盾牌與最為鋒利的長矛,但他們毫不畏懼,密林屬於所有的精靈,它是精靈的家。也是精靈的珍寶。

「灰嶺怎麼樣了?」英格威問,唇邊還帶著笑容的餘燼。

佩蘭特向他們的王尊敬地鞠了一躬,「半精靈們都已經撤回了灰嶺深處,」他的手指在虛空中輕輕一點。灰嶺與銀冠密林的簡略影像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如果遇到強敵,他們可以分散,潛入林帶。」銀冠密林雖然被稱之為銀冠密林,事實上它只是整個銀冠木林帶的一小部分,迷鎖覆蓋的地方也只限於此。精靈們容許半精靈進入與銀冠密林毗鄰的灰嶺已經是極限,半精靈,除了被密林之王特許的幾個,是永遠也無法進入真正的密林的,但他們可以遁逃進銀冠林帶,作為有著精靈血統的人類以及類人,他們不會被林帶拒絕,林帶會庇護他們,隱藏他們,直到新的浩劫過去。

「克瑞瑪爾呢?」凱瑞本問,既然提到了半精靈,那麼就絕對不可能疏忽那麼特殊的一個。

「他快溺死在萬維林了吧。」伯林不確定地說。

「他是個法師,」凱瑞本哭笑不得地說:「有時候連我也會迷失在萬維林呢――它是那麼的有趣。」

「希望他已經找到他要找的那本書了。」密林之王英格威說,「你去找他吧。」

「謝謝爸爸。」凱瑞本高興地說。

「你們有沒有覺得?」目送凱瑞本的背影遠去後,密林之王滿懷疑惑地問道:「凱瑞本對克瑞瑪爾的態度實在是有點古怪。」

「是因為銀冠密林有一兩百年沒小精靈誕生過了吧。」佩蘭特一針見血地說――每次提到千年前的大浩劫時,他都不太願意說話,不過他根本就是那種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傢伙。

「等我休眠結束,」英格威爸爸說:「我希望能夠看見凱瑞本的孩子。」

讓他失望的是,這次沒人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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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到你要的書了嗎?」

凱瑞本問,他的小船慢吞吞地移動到了黑髮施法者的身邊,兩艘小船的船頭親密地碰在一起,遊俠將手臂伸入湖水,湖水是那麼的溫暖,不斷有書籍像是魚兒那樣游過來碰觸他的手指,但凱瑞本剛剛收到巨大的衝擊,一時半會什麼書也不想看。

「找到了。」異界的靈魂懶洋洋地回答,控制自己的想法可真不容易,舉個栗子,就像你在海水裡投擲了上萬個泡沫小球,然後要在它們破裂之前找出唯一的一個。

「但你還不想離開,對嗎?」

「這裡很安靜。」異界的靈魂說,「幾乎感覺不到時間在流逝。」

「這裡的時間確實施加過魔法,」凱瑞本說:「在這裡。所有的東西都是半停滯的狀態。」所以所有的書籍才能保存的如此完美。

「那麼說這裡的書籍是不能帶出去的?!」

「是的,只能靠記憶。」凱瑞本說:「怎麼樣?讓我看看你的書。」

黑髮的施法者默然無語地舉起了放在懷裡的書――那本書完全可以拿來作為一面盾牌或是砧板。

「呃,或許裡面的字……」

異界的靈魂打開了書。

「我確實沒想到,」異界的靈魂喃喃自語道:「遠離萬惡的高考十二年後。我居然還要通宵成本的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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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瑞瑪爾終於從那個靜謐的牢籠中逃出來後已經是第三天了,凱瑞本來看過他一次,其他的時候都在忙碌,克瑞瑪爾不知道他們在忙碌什麼,不過銀冠密林的氣氛確實很緊張。灰嶺的樹屋被擱置,他們在更深處的林帶建造起了新的圓頂小屋,這對精靈來說不太正常,辛格精靈不會輕易地廢棄原有的房屋,即便它們原先不過是用傾倒在密林中,已經死去的銀冠木建造的。

就連水獺一家都搬家了,水獺父母各自銜著一個孩子,它們不能離開河流太遠,所以就改在原有巢穴的上游安了新家,異界的靈魂為它們做了一鍋肥嫩的魚湯。權作暖窩,為此他還被特許撫摸白臉兒的肚子三下,還有幸看到了它們最小的孩子,白色的絨毛還沒褪完呢,兩隻眼睛又大又亮,水獺白臉兒和它的妻子圍著秘銀坩堝喝魚湯的時候,它和它的兄長在一旁急的圍著坩堝唧唧直叫。

坐在一邊看的克瑞瑪爾趁機偷偷地戳了戳它的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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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能再等了。」蓋文說:「我們沒有時間。」

「你是說我們自己行動嗎?」騎士修說。

「沒什麼區別,」蓋文說:「我們並不是沒有法師。」

「只有一個。」騎士修說:「而他們有兩個。」

「他們肯定有所防備,」侏儒麥基說,因為他願意提供武器的關係。所以得到了參加這個會議的資格,但他覺得這些人類的頭腦太簡單了:「而且現在的白塔就是一個盜賊的巢穴,那兒到處都是強盜和竊賊,而且他們的領主據說與細網公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已經沒有什麼願意認真做買賣的商人會去白塔了,他們到了白塔,不是被搶就是被偷,甚至還有可能丟掉性命。」

梅蜜看了一眼亞戴爾,她可能是在場的人中唯一一個知道亞戴爾與白塔關係的人了,羅薩達的牧師神情苦澀。白塔是他父親耗盡了一生心血的城市,也是他出生,成長,以為將來也會在那裡回歸羅薩達腳下的地方,他的長兄因為這座城市而死,而他的次兄也可以說淪落在它的黑暗裡,現在統治這座城市的是他的堂妹,但她似乎並不像亞戴爾期望的那樣好,或許在她說出那個無情而又冷酷的判決時他就應該放棄希望――他應該放棄自己的榮譽,放棄自己的信仰,與安芮爭奪白塔的統治權,至少白塔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會去,」亞戴爾堅定地說:「沒有人比我更熟悉白塔,」他看了一眼身邊的人,輕輕觸摸了一下臉上的烙印:「我正是被那裡的統治者放逐出來的,而且我已經得到了羅薩達的寬恕,我是一個牧師。」

蓋爾注視著亞戴爾的面孔,瀆神與弒親罪名的烙印還留在他的臉上,它們最先象徵著恥辱與罪惡,後來它們象徵著的是悔過與誠實,現在呢,它們象徵著聖潔與犧牲:「是的,」他說:「還有你,牧師。」

「還有人嗎?」他問。

「還有我。」葛蘭說,「我是一個盜賊,如果說亞戴爾熟悉的是白塔,而我熟悉的就是盜賊了,沒有我你們可能走出一百尺就被抓住了。」

「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願意冒險。」蓋文直言不諱地說:「我們想要面對兩個術士。」

「我想要建立一個公會,不那麼糟糕的那種,」葛蘭也很坦白:「但如果沒有王女李奧娜殿下的支持,這個想法就永遠是個想法了。」

梅蜜猶豫不決,她曾想過要像李奧娜那樣……成為值得伯德溫驕傲的女性,但她也知道那很危險,而且他們已經有一個牧師了。

「梅蜜?」葛蘭看向她。

「什麼?」

「為了我,試試看吧,」葛蘭說:「不是為了伯德溫,為了我,」他說話的時候一點也沒有看著梅蜜,梅蜜的心臟卻因此狂熱地跳動著:「為了我,只為了我。」

梅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她說。

騎士修懷疑地皺眉,「我不覺得一個弗羅的牧師……」

「我們需要每一份力量。」蓋文說:「歡迎你,梅蜜。」

梅蜜輕微地顫抖著,她的手指冰冷的就像是伸入了嚴冬時分的海水,直到葛蘭伸出手來握住它。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一早。」

「不要在晚上進入白塔,」葛蘭估算了一下就知道蓋文的想法,「黑夜只會讓危險的地方更危險。」

「你覺得什麼時候比較好?」

「午餐之後的那段時間,」葛蘭伸出一根手指:「吃得很飽,」第二根手指:「還有可能喝了點酒,」第三根手指:「炎熱的天氣,刺眼的陽光。」

「無論是盜賊還是守衛,」他說,「在這個時候都是很難提起精神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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