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偽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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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雙孩子是朱利阿諾.德.美第奇的遺腹子,也是私生子,不過想要取得一份合法婚書對於美第奇來說並不困難。

在洛倫佐的示意下,女僕小心翼翼地拉起掛在窗前的厚重帷幔,讓一線細細的陽光在搖籃上擺動。他仔細地在嬰兒的臉上尋找朱利阿諾的影子,令他遺憾的是,除了高挺的鼻樑與細長且緊緊閉著的眼睛之外,暫時還沒有找到屬於美第奇家族的那部分;也許是因為母親是一個毛髮和皮膚都潔白到古怪的西斯拉夫人的關係,血色消退處的皮膚顏色要比想像中的更淺,面部輪廓也非常柔和,但胎髮的顏色卻很深――孩子的母親應該有著一雙淺灰藍的眼睛,洛倫佐在自己的回憶中搜索著短短一瞥中留下的些許印象,他希望孩子能夠繼承朱利安諾的褐色眼睛。

被光亮反覆騷擾的新生兒之一終於不耐煩地睜開了眼睛,雖然只是一瞬間――除了洛倫佐,所有在場的人發出喘息一般,被死死壓抑住的驚呼――孩子的眼睛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動人的淡金色。

緊接著,另外一個孩子,也就是那個男孩,也隨之睜開了眼睛,於是某些還在懷疑自己在黑暗中產生幻覺或視差的人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事實……另一個孩子虹膜中的異色更為純粹、璀璨。

洛倫佐略感驚訝,但也僅此而已,擁有上萬冊藏書的美第奇家長曾經讀到過,一個本地的人如果和另一個打極遠處來的異性結合,就有可能生下擁有琥珀色眼睛的孩子,少見,但不是什麼疾病,也不是魔鬼在作祟。而且孩子眼睛的顏色會隨著年歲的增長會產生變化,也許有那麼一天,它會變成平平無奇的黑色或褐色。

但女人們,尤其是那些沒有學問和見識的女僕們,她們驚慌失措,不停地在胸前划著十字以及驅逐魔鬼的手勢。如果不是洛倫佐的隨從及時地掌握了大門,她們很可能跑出去胡亂嚷嚷一番――那就糟了。

「這有什麼可驚慌的呢?」洛倫佐冷靜地從搖籃前轉過身去,把手臂交叉放在胸前:「這難道是邪惡的顏色嗎?」他高聲問道:「在路濟弗爾尚未從天上跌落之前,天父用黃金來作他的盔甲;天使指給若望宗徒所看的聖城耶路撒冷,它的第九座基石便是黃寶石;遵從天父的意旨,摩西在西乃山建造會幕時,他為主做的柜子,難道不是鑲嵌著精金的麼,施恩座兩側的基路伯難道不是用金子捶打出來的麼,還有桌子上的瓶子、燈台、酒爵不都是精金的麼,掛在大祭司胸前的,銘刻著耶和華之名的胸牌,難道不也是精金的麼?耶穌基督誕生的時候,前來拜他的三個東方的博士,難道不是奉上了黃金、沒藥和沉香作為禮物的麼?希律王拿來想從撒羅米那裡換來聖約翰性命的,難道不是如同老虎眼睛一般的黃色玉石麼?我們用來祭獻聖沙拉哥沙的威肯帝斯的葶藶,聖里卡流斯的兔耳薺菜,聖安索尼的毛茛,不都有著最為鮮明的金黃色嗎?以及,被作為崇善、純潔、真誠與虔誠的象徵,用來雕刻聖像,磨製念珠,鑲嵌在主教戒指上的,不是如同陽光般珍貴的琥珀又是什麼呢?

正如保羅的門徒所言:『你的眼睛就是身體的燈。幾時你的眼睛純潔,你全身就光明;但如果邪惡,你全身就黑暗』,這是一雙何其有福的眼睛!它不單能將外界的顏色投入到心裡,更能將心靈的顏色反應到表面……蠢人們,你們夜夜守齋祈禱,希望天父的恩惠可以降臨到自己的身上,可事到臨頭,你們卻又像一個又瞎又聾的人毫無知覺――就像那些有幸親眼看見基督在海面上行走的無知之徒,無靈的眼睛讓他們把挽救者看成了使他們的處境雪上加霜的鬼怪,驚慌,喊叫,甚至抗拒那雙拯救他們的手――你們如今也要犯這種可悲的錯麼?」他咄咄逼人地厲聲喝斥,神情嚴峻而堅定,就像一個將天上聖靈的意志與地上使徒的權柄統統緊握在手裡的審判者,但就算是後者,也未必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裡作出這樣一個至少在表面上暫時無可指摘且不可動搖的判決。

而在這場小小的演說結束之前,他的妻子克拉麗切就已經走到搖籃的另一邊,代替失職的女僕安撫受到驚擾的嬰兒,她溫柔地輪番抱起他們,充滿憐愛地頻頻親吻,呼喊著幼兒的主保聖人尼葛老的名字,命他代為祈求這個孩子的平安和健康――她既沒有死於嬰兒的凝視,也沒有因為觸碰了某種「邪惡之物」而燒焦手指或染上大麻風。

克拉麗切和她丈夫的言行成功地消弭了一個可能會釀成極大禍亂的意外,僕人們平靜下來,面面相覷,似乎很難相信剛才那個瘋癲狂亂的生物就是自己――最後她們甚至羞愧起來……這點羞愧抹去了最後一點因為愚蠢和無知而產生的憎厭;先前被強行推開、抵住的窗戶與門靜悄悄地重新闔上,他們小心翼翼地回到原先的位置,繼續之前的工作,雖然偶爾還是會讓自己的視線還會有意無意地避讓開那兩隻緊挨在一起的搖籃。

房間重新陷入黑暗與安寧之中,僅有一線絢麗的光從天鵝絨帷幕的縫隙射入房間,就像聖靈將他的目光投注在這兩個嶄新的生命上。

1478年4月26日,朱利亞諾.德.美第奇在帕奇家族的叛亂中身受19刀而死,他的孩子於1478年5月26日出生。三日後受洗禮,女孩繼承了克西莫一世妻子的名字,被命名為康斯特娜。

男孩則被命名為朱利奧,即朱利奧.迪.朱利亞諾.德.美第奇。

第一卷孩子們

第一章阿西西的隱修院

歷史充滿謊言。

史書中的朱利奧.迪.朱利亞諾.德.美第奇與康斯特娜一樣,被洛倫佐.德.美第奇收養,在舒適安全的維奇奧宮裡度過自己無憂無慮的童年與少年時代,直到。但事實上,他還在襁褓時就被自己的伯父交給了受教皇西斯科特四世之命在義大利中部傳教的弗朗西斯.托德斯切尼.皮克羅米尼主教,並在時斷時續的旅行中度過了自己寶貴人生的前六年。

現在,他們來到了阿西西。

阿西西,一個坐落在丘陵之間的小城,它存在的時間甚至超過了羅馬城,早在主後238年,就有聖人路斐樂在此傳道並殉教,但最終讓它成為整個翁布里亞甚至巴爾幹半島的聖城的,還是於主後1182年暨1194年誕生於此的聖方濟各和聖嘉勒,前者創立了以守貧、貞節、服從為教規的聖方濟各教派,並在卒後兩年(1228年)即被封為聖人,後者是他忠實的追隨者,創立聖嘉勒女修會,1253年去世,同樣在兩年之後(1255年)封聖。

因前來阿西西朝拜這位終生清貧,貞節,言行如一的真聖人的虔誠教徒們始終絡繹不絕,同年,在修士艾里亞的倡議下,阿西西的民眾和教會出資修建了聖方濟各教堂和附屬的修道院,以便接納更多的修士與朝聖者。教堂緊靠著原本被稱之為「地獄之丘」後因聖方濟各自願葬身於此改名為「天堂之山」的丘陵而建,分為上下兩堂,1253年竣工,極其精巧,巨大且美麗。

朱利奧的現任監護人,皮克羅米尼主教的一個同學最近憑靠著叔父的金幣成為了佩魯賈教區的主教,他知道皮克羅米尼主教受前任教皇之命在翁布里亞地區傳教,所以就竭力邀請他的兄弟前來朝覲聖方濟各與聖嘉勒,當然嘍,皮克羅米尼早在抵達翁布里亞地區的時候就在第一時間行過這樁聖事,但朝覲聖人就和做功課一樣,是永遠不會多只會少的。

皮克羅米尼主教進入阿西西時,凌晨兩點左右的晨課剛剛結束,得到這個消息的佩魯賈主教就在聖方濟各修道院門前,心情愉快地將雙手放在凸出的小腹前,他為了今天的重逢特意挑選了一件被人們稱之為達爾馬提卡的絲絨袍子,袍子所用的紫紅色絲絨是從米蘭來的,在蠟燭或是火把下會閃出點點金光,胸前垂掛著金十字架與一枚方形的胸牌,胸牌上鐫刻著聖方濟各與小鳥,鑲嵌著深紫色的水晶。他身後是聖方濟各修道院的院長,神父以及執事們,還有聖方濟各的修士,他們穿著帶有兜帽的褐色長袍,腰間繫著白色的亞麻繩索,如聖方濟各那樣赤著雙腳。

一個佩魯賈主教最為信任的神父為他捧著一個黃金的聖物盒,裡面裝著一根腐朽不堪的繩索,據說它就曾數十年如一日地纏繞在那位聖人的腰上,見證了他的虔信與純潔。佩魯賈主教對此不是非常滿意,他希望能夠拿出更值得人們驚嘆的東西,但聖方濟各可不是一般的聖人,他在光榮十字聖架瞻禮前後,為了退省神工而進行了四十天的齋戒與靜修,為此有天使從雲層上下來,賜予他雙手、雙腳、肋下五傷聖痕――也是迄今為止,唯一得到教廷承認的聖痕,而且在他生前與死後,尚有以百計的神跡顯現,他的品行與虔誠都是不容褻瀆與懷疑的,正是因為如此,也沒人敢像對待其他聖人那樣,從聖方濟各遺留在這個濁世的軀體上切割下一部分分開放置。

另外,聖方濟各確實如他所宣揚的那樣克勤克儉,他的手中甚至未曾持有過一根木杖,以至於他德全功備,被我們親愛的主召叫離去之後,他留下的東西就連一個房間都填充不滿。

最後佩魯賈主教只得勉為其難地接受了修道院院長的提議,他們從聖嘉勒教堂拿來了屬於聖嘉勒的三樣聖物,又有兩個執事為他提著有三根鏈子的銅香爐,銅香爐里燃燒著木炭,木炭上面傾倒著,如同濃霧般的濃煙攜帶著馥郁的氣息繚繞在眾人身周,另有兩個執事為他捧著聖書,聖書的裝幀精美而昂貴,切口上都鍍了金,而且裡面用了不下十二種珍貴的寶石顏料,並由同一個修士抄寫與描畫了近十年方才完成;除此之外,還有四個貌美的侍童,捧著銀盤,銀盤上放著裝有來自於法國羅亞爾產區的葡萄酒,與篩過二十次的麵粉與牛乳製作的白麵包,以及一個碩大的曲頸壺,裡面溫熱的水不是用來飲用的,而是用來洗去面孔上與手指間的塵土的。

所以當他們等待著的人終於騎著馬出現在灰白色的小徑上時,最高興的可不是佩魯賈主教,而是端著那隻曲頸壺的侍童。

皮克羅米尼從馬上跳了下來,對於一個已經四十五歲的男性來說,他仍然顯得十分地強壯與敏捷,他剃過的頭髮整齊地排列在濃密的眉毛上方,眼皮略有些浮腫,眼珠卻像鷹隼那樣銳利,他的鼻子彎向下巴,嘴角嚴厲地向下撇,讓人望而生畏――他穿著一件和聖方濟各修士極其相近的袍子,外面裹著一件又寬又長的羊毛斗篷,是淺黃的本色,沒有經過任何漂染,也沒有刺繡和釘扣子,只用一枚銅別針在左肩上別住。

一個執事上前想要攙扶他的時候被他揮手拒絕了,佩魯賈主教在心裡做了一個下流的手勢,連帶著做了一個鬼臉,鑒於他的老同學還是那樣的格格不入,但還沒來得及行禮,也沒來得及說話,皮克羅米尼就給了他一個大驚嚇。

皮克羅米尼的雙腳站立在地面上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斗篷,讓躲藏在裡面的小傢伙自己走出來。

那是個孩子,大約只有五歲,頂多六歲,有著一頭烏黑的卷髮,面頰就像玫瑰花兒那麼紅潤,他的眼睛是一種非常非常之淺的褐色,被磨得很薄的琥珀在陽光下就是那種顏色,火把和蠟燭的光在那雙眼睛裡閃爍,如同星辰,又如同漣漪。

「一個朋友的兒子,」皮克羅米尼和佩魯賈的主教手挽著手走在修道院的長廊上時這麼說:「因為一些原因,他不能待在他的親人身邊。」

佩魯賈主教點頭表示理解,不管怎麼說,他身邊也有這麼一個棘手的小傢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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