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者番外——龍裔(英格威與埃戴爾那的故事)(29)

阿索羅大開眼界,至少在這之前,他從未想到過能夠在他這位危險而又多情的主人臉上看到如此之多的表情——憤怒、緊張、憐惜、迷惑、警惕......最後竟然是恐懼,他實在不知道一個舞娘,即便她也是一個龍裔,為何能夠讓銀龍之女如此忌憚。

希爾薇,更正確地說,埃戴爾那,按著自己的面孔轉過身來,他倒不在意葛瑞弗絲會如何看,反正他之前已經作為一隻小羊在桌子上跳舞給自己的後輩看了,偽裝成一個舞娘大搖大擺地在箭矢之峰棲身當然更算不得什麼,如果不是葛瑞弗絲的追求,他或許還會待上更長的時間——想到這裡埃戴爾那還有些生氣,不過想到,也正是因為葛瑞弗絲,他找到了一個好理由將英格威拉入到自己的隊伍中,他又覺得,自己或許不必對這位姐妹過於苛刻。

至於小隊里的其他人,從埃貝,到赤牙,還有阿索羅,埃戴爾那更是不會在意,這世間並沒有太多能夠直接威脅到他的東西,但新王的追索與懸賞總是一個麻煩,但一個冒險小隊引起的注意就要少多了,他們對他來說只是盾牌,只是偽裝,所以無論是埃貝的愛意,還是赤牙的忠誠,又或是阿索羅從一開始就在為葛瑞弗絲效力,都無法引起埃戴爾那的情緒波動。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他送他們去死罷了。

但有個人他是不得不面對的。

「呃,那個......」他在還是希爾薇的時候總是為英格威不願意完全站在她這邊氣惱,現在他倒要感謝英格威的不解風情了,要是英格威愛上了希爾薇,天啦嚕,精靈一定會殺了他!

而在埃戴爾那想出應該如何為自己解釋之前,一件閃爍著銀光的織物就輕飄飄落在了他身上。

於是埃戴爾那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你不生氣啊,英格威!」他高高興興地問道。

「如果我生氣了,」英格威問:「你會願意為我改變嗎?」他難得地刻薄了一次:「別了,我不想聽你說謊,諸神在上,我已經聽你說了好幾個月了。」

「哦,你從什麼時候發現我就是我的?」

「我並不能確定。」英格威說,然後看到埃戴爾那的臉色輕微地變化了一下:「但你總是給我一種非常,非常,非常熟悉的感覺。」他嘆氣:「你知道吧,埃戴爾那,就是隨時隨地都會引發一場大災難的感覺。」

「總之,你知道我是埃戴爾那,不是希爾薇對吧。」

「是的。」英格威沉默了一會。

「我想也是,」埃戴爾那驕傲地說:「你不會對無論什麼人都這樣寬讓溫和的。」

「我現在正在後悔。」英格威說。

「哦,別,」埃戴爾那說:「我可高興呢,英格威。」

......

「咳咳!」

所有人,包括被釘在了石頭上的迷誘魔,都齊齊向發出聲音的銀龍之女看去。

「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麼?」葛瑞弗絲說。

對哦,阿索羅想,這個瓜都點大,也不怪他們都吃的忘乎所以,但他現在還沒決定是不是要走到葛瑞弗絲身邊去,因為女公爵的神情實在是非常奇特,他有著陰影生物的血脈,這種血脈讓他成為了一個盜賊,同時也讓他有著異於常人的預感——葛瑞弗絲怎麼會對這位......埃戴爾那如此畏懼呢,他當然聽說過這位銀龍的么子,也知道新王正在懸賞他,而龍裔們可以說是最為熱衷的一群人,葛瑞弗絲距離箭矢之峰可以說是最近的一群,她應該感到興奮——一個被新王承諾了無數領地、爵位與秘法的目標難道不比一個舞娘更值得她欣喜若狂嗎?但她看上去實在不像是很高興的樣子。

阿索羅看了看這位王女帶來的軍隊,這支軍隊甚至勝過了隘口的守軍,她為什麼會膽怯呢,看看那些術士與法師,他們都已經蠢蠢欲動了。

埃戴爾那終於願意看向葛瑞弗絲了:「看來你知道的比我以為的還要多些。」

「我距離王座並不遠,弟弟。」葛瑞弗絲說:「而且我不蠢。」

「你是在說我們的兄長很蠢嗎?」埃戴爾那笑了。

「毫無疑問。」葛瑞弗絲說:「他是我們之中最蠢的一個,要不然也不會成為皇帝。」

對於人類的國家來說,所謂的血統,所謂的長幼,所謂的恩寵,所謂的權謀手段當然很重要,但對於龍裔來說,他們只承認一樣東西,那就是力量,皇帝與其忙著追殺最有可能威脅到他的埃戴爾那,不如先增強自己的力量——他本是可以這麼做的,但很顯然,他選擇了另一種做法,這種做法讓以葛瑞弗絲為首的銀龍後裔對他只有嘲諷的份兒。

「你在害怕。」埃戴爾那說。

「沒人能夠不怕,」葛瑞弗絲說:「你知道你對我們意味著什麼。」

「那麼你為什麼不試試呢,之前也不是沒人試過。」

「他們都死了。」葛瑞弗絲說:「我承認我無法與你匹敵,所以......」

「所以?」

「所以我會馬上離開。」

「然後去告密?」

「我什麼也不會做。」葛瑞弗絲說:「我願意相信你。」

「真難得。」

「我可不是一個人。」葛瑞弗絲說。

「你們只是在觀望,等待結果。」埃戴爾那慢慢地說:「但好吧。」

葛瑞弗絲向他點了點頭,乾脆利索地——比來到這裡時更快地躍上有翼蜥蜴,率領著她的軍隊離開了,她在離開前阿索羅的腳動了動,當然啦,作為一個暗藏的姦細,他應該跟著葛瑞弗絲一起離開,但內心深處有什麼阻擋了他,讓他寧願甘冒被希爾薇——不,埃戴爾那燒死的危險留在了這裡。

英格威走過去,輕輕拂過埃戴爾那只是隨意披在身上的斗篷,把它變成一件合體的長袍,「拜託,」他說:「稍微穿得整齊些吧。」在還是希爾薇的時候,那身暴露的舞裙還能說是與美人相得益彰,在埃戴爾那的時候......無底深淵在下,居然還是挺合適的,但英格威總覺得埃戴爾那的偏好實在是不能再偏斜下去了。

埃戴爾那乖乖地把袍子穿好。

接下來就是處理小隊的事情了。在幾人中,埃貝受到的打擊是最大的——他的靈魂都要從嘴裡跑出來了,完全靠著赤牙抓著他才沒有昏厥過去,那個悲痛欲絕的表情清晰無比地指出了他的性向——筆直的,這點與希爾薇的另一個追求者葛瑞弗絲完全不同,簡直可以稱得上有些純潔......英格威覺得是因為他見到和聽到了太多的嗚嗚的東西才有這樣的想法。

他看起來可憐極了,但這樣的狀態似乎不怎麼適合回答問題,所以英格威就看向了赤牙:「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赤牙猶豫了一下,他確實曾經傾慕過希爾薇,不過後來他更喜歡希爾薇承諾給他的那些力量,「你們是要往極北之地去嗎?」他問:「如果你仍然願意僱傭我,我就去。」他撫摸了一下他的**,「這是精靈的東西,你可以把它當作對我的報酬。」

赤牙這樣說了,埃貝也不由得看了看自己帶出來的捲軸......晨光之神遺留在這個位面的神術,他想要把它帶回到神殿里去,但如果要繼續跟著他們,他著實很難面對......希爾薇,不,埃戴爾那,而且埃戴爾那,誰都知道法崙的皇帝正在打開一張巨大而又細密的羅網,跟在他身邊的人很難說不會遭到池魚之殃。

「我建議你最好跟我們走。埃貝。」阿索羅突然說。

英格威和埃戴爾那向他看去,「你讓我好奇。」埃戴爾那說:「你應該跟著葛瑞弗絲離開才對。」留在這裡,是擔心自己找不到泄怒的對象嗎?

「我若是跟著葛瑞弗絲離開,」阿索羅說:「才真是死路一條呢。」他看向埃戴爾那:「她向您作了那樣的承諾,就不會再容許別的什麼人泄露您就在這裡的秘密,說到保守秘密,誰都知道只有死人最可靠。」

「那是一支軍隊。」英格威說。

阿索羅搖搖頭:「對葛瑞弗絲來說,這樣的一支軍隊算不得很大的損失。」畢竟起初她只是來尋找被追求者的,而不是來開戰的,這些並不是真正屬於她的力量,就算全部折損了對她來說也不會傷筋動骨。

「那麼說,」埃戴爾那說:「你是覺得我會更仁慈一些咯?但我為什麼要讓一個曾經出賣我的人留在隊伍里?也許你會尋找到另一個主人。」

「我可以與您簽訂契約。」阿索羅說。他說的當然不會是那種無傷大雅的普通契約。

「我可以起誓。」埃貝說。他顯然是想要離開的。

「不行。」埃戴爾那說。

英格威似乎想說什麼,但阿索羅也跟著露出了無奈的神色。

「我也很想要相信你的誓言。」埃戴爾那輕柔地說:「很可惜,那面鏡子沒說錯,你快墮落了,埃貝,你的心中充滿憤怒與憎惡。」

「我什麼也不會說的。」埃貝蒼白無力地辯解道:「他們只知道我是跟著希爾薇離開的。」

「那麼就這樣。」埃戴爾那說:「要麼跟我們走,要麼......就永遠地留在這裡。」

埃貝看向英格威,英格威向埃戴爾那投去了不贊成的眼神,埃戴爾那故意不看他:「我不介意你選擇後者,埃貝。」

他又將視線投向英格威:「我可以保證,如果他不再做些什麼,」龍裔說:「等我們來到極北之地,他就可以離開,不然的話,對赤牙和阿索羅可真是有點不公平——若是之後我們要迎來更多的敵人,我們或許可以脫身,他們可未必。」

阿索羅露出了一個不太好看的微笑。

「......作為酬勞,」英格威在沉默了一會後說:「你可以帶走那些捲軸,還有阿索羅,赤牙,你們也可以保有你從萬維林帶出來的那些東西。」

「萬分感謝。」阿索羅說,他的預感告訴他,如果他能僥倖得生,只怕希望全都在這個精靈身上。

赤牙也表示了感謝,事實上,這個半獸人戰士可能才是他們之中最敏銳的一個。

————

埃戴爾那在離開前,將那隻倒霉的迷誘魔施法囚禁在了一顆寶石里,鑒於他和英格威悠長的生命,他們可不想一百年後在看到一個怒氣沖沖的惡魔跑上來找他們麻煩,見到他如此輕易地釋放了這樣的法術,埃貝的神色就愈發陰沉起來,對此就算是英格威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當然不可能讓埃戴爾那殺了他們,只能說,希望霜白願意給予埃戴爾那以庇護,這樣他們也就幾乎沒了生命之憂,畢竟那個時候人人都知道埃戴爾那在什麼地方了。

他也是一樣,英格威覺得,他應該與埃戴爾那有個結束了,就從他見到霜白的那一刻開始吧,精靈在心裡想。

但就在這個晚上,埃戴爾那來找他了:「我覺得那個惡魔有個地方說的很對,」龍裔說:「那就是我不該對你隱瞞些什麼。」

英格威當時的感覺很難形容,他應該感到高興,他知道要讓埃戴爾那做出這樣的決定有多麼艱難,或者說,若是在他們再一次重逢前聽到這樣的話,他一定會欣慰無比,但現在,他只覺得有些可笑,「不了。」他說:「埃戴爾那,不用了,每個人都應該保有自己的秘密。」

「但我想讓你知道。」埃戴爾那堅持道。

「可是我,」英格威輕聲說:「我已經不想知道了,埃戴爾那。」

「你還是生氣了,你在責怪我。」

「不,埃戴爾那,」英格威說,「事實上你能感覺得到的對嗎,只是,我是說,有些事情,只能在一些時候做,當那個時間過去後,它就......不再有任何意義了。

我想,之前我或許確實做了一些很不應該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但......確實不需要了,埃戴爾那,不需要了。」

他輕輕地拍了拍埃戴爾那的肩膀,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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