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者番外——龍裔(英格威與埃戴爾那的故事)(43)

「嗝兒。」埃戴爾那在英格威遞來一隻烤胖鳥的時候打了個嗝,英格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你之前有吃了什麼嗎?」他問。

「吃了兩條巨龍。」埃戴爾那說:「一條白龍,一條銀龍。」他認真地看著那串烤鳥:「也許是白龍不夠新鮮,所以有點腸胃不適。」

「別這麼說,」英格威冷酷地說,「那位女士突然離開難道不正如了你的意嗎?」

「也有可能那位女士有了新的想法。」阿索羅說:「誰都知道她們總是很容易衝動的。」

依文嘆氣,他真擔心他們沒法在十二天裡找到霜白然後離開這裡。

一語成讖。

在發覺黑沉沉的天幕取代了銀灰色的穹廬時,依文已經不再想要說些什麼了,他們站在山峰上就能看到永夜海正在咆哮與翻滾,風雪終日不休,他們在一隻巨龍倉促留下後的洞穴里棲身,洞穴里還有著一些殘留的斷金碎幣,但就算是阿索羅也懶得去撿拾了,他們的次元袋都裝的滿滿的,只等著回到內陸就能痛痛快快地享受一番——但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他們的情緒明顯地焦躁不安起來,牙齒也開始鬆動,牙齦出血,依文是阿拉提力特人,知道這是因為缺乏日照和蔬菜的關係,就請埃戴爾那與英格威設法給他們弄來一些牡蠣,在生吞了新鮮的牡蠣之後人類的情緒就平靜了一些,他們開始用賭博來消磨時間,也有些時候,他們會避開精靈與阿拉提力特人,在風雪短暫平息的時候去虐殺海鳥或是魚。

英格威或許知道,因為他看埃戴爾那的神情變得愈發嚴厲,只是這麼一看,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埃戴爾那,」他問:「你......是不是有點......胖了?」

在長夜的折磨下,就算有充足的肉食供應,他們還是免不得瘦了下去,精靈只能說有生命之神安格瑞斯的庇護,每天只要一點食物就能生存,而其他人,除了依文,還有身為獸人的赤牙——他們都已經習慣了以肉類的主的飲食,阿索羅、埃貝的顴骨都高高地凸了出來,雙頰凹陷,膚色發黃,伸出來的手指發黑。

埃戴爾那還是那麼神氣活現倒也不奇怪,問題是他確實胖了,不但胖了,他的眼睛也變得更為明亮,在光線昏暗的地方看過來的時候,簡直就像是一對閃閃發亮的祖母綠,他聽到英格威這麼說,就捏了捏自己的腰身:「也許最近是吃的太多了。」他仿佛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但英格威一點也不記得埃戴爾那有吃過多少東西,應該說,自從來到了這裡,埃戴爾那的胃口就幾乎縮小到和他一樣的程度,如果是在內陸,英格威準會以為這傢伙偷跑出去吃東西了,但在這裡......「你待會兒和我一起去拔點海草回來。」精靈嚴厲地說,畢竟這些人被困在這裡完全都是埃戴爾那的錯。

要從他們的臨時住所跋涉到海邊又是一段漫長的旅程,而英格威不帶上埃戴爾那之外的人也是因為除了埃戴爾那,其他人只怕都無法抵禦得了風雪帶來的寒冷,另外也有懲罰埃戴爾那的意思——只是他們在風雪中艱難前行的時候,為了保持體溫,英格威將手臂放在埃戴爾那的腰上,說真的,那些軟乎乎的小肉是怎麼長出來的?他真擔心埃戴爾那回去之後,所有的衣服都要重做。

「你在發笑,」埃戴爾那說:「你看到了什麼?」上次英格威發笑還是因為看到了一隻極地狐狸在捕獵,因為雪層太厚,所以這種狐狸在捕獵的時候要跳得很高,然後從空中躍下,整個身體倒立過來插入雪堆里,看上去簡直就是一個掃把,有趣極了。

「你的腰。」英格威毫不客氣地說:「我在想你現在再變成希爾薇,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愛慕者了。」

「只粗了一點點。」埃戴爾那說。

「那麼就是我的手臂突然縮短了。」精靈諷刺道。

「那也沒什麼。」埃戴爾那說:「你又不是為了希爾薇而來的。」

精靈沒說話。

直到他們撬開冰層,潛入水中,將一大捆海草從黑沉沉的水裡***之後,英格威才突然問道:「你後悔嗎?」

「要看為了什麼?」埃戴爾那說,一邊擦著臉上的水。

「等我離開你以後,」英格威說:「你就不能這麼任性了,你又不是眾龍之神。而且就算是那位,一樣有人陽奉陰違——如果你與法崙的皇帝能夠達成一個平衡,那麼就為自己選擇一個職業,一個目標與一個未來吧。」

「聽起來真不錯,」埃戴爾那笑著說:「但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因為你做的一些事情讓我無法接受。」英格威說。

「我會改。」

「我不信,」英格威溫和地說:「很多時候你讓本能占據你的思想,而你很清楚,只要你願意克制,願意收斂,你的情況就不會那麼糟糕,就算不是希爾薇,而是埃戴爾那,一樣會有人喜歡你的。」

「譬如你。」

「譬如我,」英格威說:「但你不能就此來勒索我。」

「你一定要離開我嗎?」

「嗯。」英格威說:「你之前做的事情讓我很生氣,所以我也要改變原先的主意了,如果我們在永夜之後還是沒能找到霜白,我就要帶著他們離開這裡。」

「我呢?」

「你繼續找。」

「太殘酷了。」

「你差點害死了他們。而且如果沒有我,你會直接殺了他們。」

「所以說,若你身上有什麼我不喜歡的,就是這個,」埃戴爾那說:「我只有你,而你有很多。」

「無論他們為何而來,他們都是我們的同伴,你可以不承認,但我必須承認。」

「他們都是壞人。」

「那麼你呢,你就是好人嗎?」英格威說:「我能夠寬容地對你,當然也能夠寬容地對待他們。」

「不,他們和我是不一樣的。」埃戴爾那說:「如果你離開我,你一定會非常後悔的。」

「你又在威脅我了,埃戴爾那。」英格威嘆息著說。

埃戴爾那閉上了嘴巴。

————

這場短暫的對話除了英格威與埃戴爾那無人知曉,但就在第七個或是第八個黎明,他們就找到了霜白,其迅速讓英格威又給了埃戴爾那責備的一瞥。

比起法崙帝國的開國皇帝,霜白也要更年輕一些,只是也已經成年很久,她力量強大,但也許正是因為強大,所以也有著許多強者必然有的固執與單純,她在見到埃戴爾那的時候十分驚訝,但埃戴爾那拿出那塊白色歐泊的時候,霜白就馬上認出了它:「你是導師的孩子?」她驚訝地說,「我確實留給他一樣信物——當然,我承諾過,如果他的後裔需要幫助,我一定會給他幫助,」銀龍伸出了爪子,按住埃戴爾那的頭:「但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小貝貝?你成年了嗎?」『

埃戴爾那沉默著把她的爪子從頭上撥落下去。

從英格威開始,每個人都努力不要笑出聲來。

與此同時,每個人都頓時放下心來,從短暫的交談中,可以聽出霜白確實對自己的導師,也就是法崙的第一個皇帝有著愛慕之情,她也不諱言這點,完全不需要。在巨龍中,強壯的雄性必然會有許多傾慕者,霜白就是其中之一,她在遵守諾言與更快地追上自己的導師中間猶豫了一會,最終決定先完成自己的諾言。

那時候,無論是霜白,還是英格威,都以為這場交易很快就會結束,畢竟在巨龍們都遷移往新位面的時候,霜白的威懾力是很大的。

英格威在大陸上完成了自己的遊歷,在之後的過程中,盜賊阿索羅與法師依文後來都成為了他的同伴,他們去了很多地方,包括法崙,但只有之前的六七年,因為在六七年之後,法崙就陷入了徹底的混亂——戰爭,各種各樣的戰爭,領主對總督,總督對將軍,將軍對公爵......在銀龍還在的時候,龍裔們即便相互爭鬥,也至少有個限度,但在銀龍離開後,這種局限就被打破了,每個地方的統治者都在獨立,斂財,開戰和結盟,他們用平民的血肉築起了搖搖欲墜的寶座——有些愚蠢的傢伙還在渴望更進一步,但看得更清楚的人索性肆意妄為起來,因為他們知道只憑著自己是無法得到那個王座的,他們只要保全自己的性命與享樂的資格就好。

在這個時候,英格威與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們成立了一個很小的公會,不為別的,就為了將那些飽受戰亂之苦的人從法崙轉移到一座零零散散共有幾百座小島的群島上去,這個任務漫長而又艱辛,以至於他要到好幾年後,才聽到了埃戴爾那已死的消息。

這個消息讓英格威無法置信,又過了好幾個月,不願意相信,或者說發誓要一探究竟的英格威在戰場上看到了霜白,一看到霜白,還有那個被允許坐在霜白身上的人,他就知道這傢伙還好端端地活著呢.

不但活著,只怕法崙的混亂與他也脫不開關係。

英格威覺得自己應該去和埃戴爾那談談。

埃戴爾那也這麼覺得,他說服了霜白為他效力,在戰場上,只要英格威看見或是聽說了霜白,他就知道埃戴爾那還在這裡,而且正是這場混亂之戰的罪魁禍首。

他準備了一些好吃的漿果,酒和蜜餞,就這麼一晚一晚地等著,但等了好幾個月,都沒能等到英格威。

————

英格威被軟禁了,被他的母親和姐姐。

英格威也許會防備任何人,包括埃戴爾那,但無論如何,他不會防備自己的親人。在一場爭吵後,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行囊——主要是生命之水以及用它調配的藥物,這些東西在戰爭中很重要,無論是用來贖買奴隸還是用來救治病人與傷者,但他想要離開房間時,卻發現不能了。

英格威的母親,玫利安是一個性情剛毅的女性,她厭惡任何一個非精靈,尤其是龍裔,也許是因為她的丈夫,也就是英格威的父親就是因為在遊歷中,為了援救自己的人類同伴而被一個龍裔術士殺死的緣故,從那之後,她就逐漸變得衰弱並且冷酷,她再三重申了精靈們的法律,無論是精靈還是非精靈,都不被允許跨越雷池一步。

但誰知道,最大的問題就出在她的么子英格威身上呢,英格威的名字來自於一個偉大的精靈王,玫利安對他也有過期望,只是英格威的性格更多地繼承了他的父親,他開朗,寬容,快樂,他的眼睛看任何東西都是美的,值得讚賞的,對於精靈來說,他是個好孩子,但對於統治者來說,就一點也不合格——玫利安看向自己的長女,心中不由得嘆息連連,英格威的姐姐叫做婼雯,婼雯的名字含義中有偏向於男性的意思,但這個孩子的性格與名字完全不相符,她性情溫柔,也可以說是隨和,鬆散,若想要讓她繼承這個位置,玫利安不知道自己將要付出的心力與選擇英格威能有多少差別。

玫利安之前聽說了英格威有了一個龍裔的朋友,雖然不悅,卻也沒有橫加干涉,但她總覺得,這個龍裔會和終結了她幸福的那個術士那樣,終結了英格威的幸福,她日夜擔憂,直到英格威歸來林島,但英格威顯然覺得,比起林島,外面的世界更值得他去探索,玫利安不能拒絕他的正式要求——畢竟每個精靈都會在成年後出去遊歷,但從那之後,英格威每次回來都會帶著危險或是沉重的傷勢,他將生命之水拿出去玫利安不會在意,但他不能夠不珍重自己的性命。

而且他已經沒有了西瑪麗爾。

所以玫利安做出了決定,在戰爭結束之前,她不會再允許英格威離開林島。

看了一眼身邊隱約有著一些不安的長女,林島之王俯身將滾落在地上的玻璃球撿了起來,她對著玻璃球里的兒子笑了笑,就將玻璃球帶到自己的房間裡,放在了最為穩妥的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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