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者番外——亞歷克斯與伊爾妲(15)

「那位女船長。」褐發女士瞭然地說。

「你知道她?」伊爾妲問。

「如果你的父親,你的丈夫總是在你耳邊喋喋不休的像是個彪子那樣的罵人,」褐發女士說:「你一定會對她很好奇。」

伊爾妲啼笑皆非地搖搖頭:「所以瑞芬的那套玩意兒全都是狗屎,」她的用詞讓在場的人都不免睜大了眼睛,畢竟精靈,就算是現在的精靈,人們在承認他們的強悍的同時,也承認他們有人類無法比擬的優雅,但......是的,她們之前也沒有什麼與真正的精靈親密接觸的機會。

「等等!」

亞歷克斯不是那麼意外地看到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如這位褐發女士那樣清醒,祭品之一——應當也曾經是瑪羅吉城內貴女之一的女孩急切地叫住了他們:「我的父親是葡萄酒行會的會長巴哈,」她半是哀求半是誘惑地說道:「只要您們願意把我帶回去,讓我回家,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的父親肯定會願意給你們一大筆錢。」

「我的父親也是一個富有的珠寶商人呢......」另一個女孩也不由得發出了微弱的呼喊聲,褐發女士的眼中掠過一絲無奈,當然,除了她之外,被誘拐的女性中多數都是純潔的女孩,她們容易受到欺騙,也低估了越過雷池後需要付出的代價,也許在她們的心裡,只要她們悄悄地回到家裡,就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事實上,」亞歷克斯看了她們一會,才慢慢地,清晰地說道:「確切地說,我們來到這裡,並沒有收到任何人的委託。」

那兩個女孩仿佛不明白他在說什麼,艿哈萊不得不接下去說道:「這位詩人才是委託人,他僱傭了我們來探查那個流浪劇團的去向,如果有可能,要抓住他們。」她沒有說得太深,譬如有關於偽神瑪斯克的一些事情,這種秘聞她們沒有知道的必要,知道了也沒什麼好處。

「我的爸爸沒來找我嗎?」最後一個女孩顫抖著說道,她想過,她的爸爸一定會派出很多人來搜捕他們,他們未必能夠逃得掉,她甚至想像過,如果被抓到了,她也許會被關在房間裡,沒有吃的,沒有水,或許還會被鞭撻,她的珠寶和衣服也都會被拿走,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的離開就如同樹葉落在地上,無聲無息,沒有一個人回去關心。

瑪羅吉城主都只在煩惱與瑞芬的聯姻,伊爾妲在心裡說,如果路娜不是獨女,又沒有這件婚事,瑪羅吉城主的反應應該也和那些丟失了妻子與女兒的男人沒什麼區別——先是暴怒,因為他們的尊嚴與物權受到了損害,不過他們只要簡單地算算,就知道與其讓所有人知道自己蒙受了這樣的恥辱,不如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除了城主,他們都不止一個女兒,也沒有緊要急迫的婚事,可以說,這些女孩一脫離父兄的監管,就從一份有價值的資產變成了無用的笑柄,她們在那些男人的眼中就等同於不存在了。

艿哈萊注意看了看亞歷克斯與伊爾妲的神色,從精靈的眼中還能看到幾分憐憫,從亞歷克斯的眼裡——這件事情對他來說仿佛司空見慣,這就太奇怪了,她聽說,也幾乎可以確定,這個吟遊詩人的確是維尼托僭主的兒子,那就有些奇怪了,因為維尼托一向是在克瑞法的監視之下的,無論是大小議會或是僭主,都不可能任由境內發生如瑞芬與瑪羅吉這樣的事情,維尼托的女性們也如男性們一般有尊嚴和權力,難道他是在遊歷中見到了太多慘事了嗎?

可大災變之後,人類與這個世界的境況都要比大災變之前好多了。艿哈萊聽過有不少遊俠、牧師與冒險者們譴責瑞芬與它周邊的國家簡直就是紅龍死亡後留下的腐爛屍骸——一模一樣的殘酷與愚蠢,「他們不將什麼人變成奴隸就於心不甘。」一個遊俠這麼說過,艿哈萊覺得他說的很對——所以,與之相對的,在其他地區與國家,也許你會因為性別、才能又或是天賦受到不同的對待,但絕不會如在這座曾經被紅龍統治的國家與地區那樣見不到一點光亮。

這時候她突然聽到一聲尖叫,轉過頭去才看到精靈正抓著一個女孩,她的額頭上正汩汩地流出血來,在明白了自己將要面對怎樣的未來時,她絕望的**了,艿哈萊有些無奈,這也是外來者有心也無力的緣故,這裡的女孩總是將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你要她們站起身來,自己走路,她們寧願去死。

「走吧,」亞歷克斯說:「伊爾妲,我們的時間不多。」

伊爾妲放下那個女孩,褐發女士默然不語,她當然也希望他們能夠留下,但艿哈萊說得很清楚了,他們甚至不是接受了委託來追回她們的,那個吟遊詩人要從她口中知道有關於那個流浪劇團的情報,僅此而已,或許精靈還有一點仁慈,但她也不可能因為她們拋下自己的同伴,或許還有更重要的任務也說不定。

亞歷克斯斟酌了一下,將裝著神祇子嗣的皮囊收緊,將那根活化的銀色繩索繞在上面,裡面的幼體發出不滿意的叫聲,但考慮到它是怎麼差點吃掉艿哈萊的一條手臂的,這種做法才是最穩妥的,伊爾妲走到他身邊,摸了摸皮囊,精靈對生命總是最敏銳的,讓她奇怪的是,她沒有從那隻幼體身上感覺到太多的惡意。

難道神祇的子嗣也會如鳥獸的幼崽那樣對第一眼看到的人懷有好感?這個念頭一閃即逝,迅速地被她拋在了腦後,他們將倖存的祭品轉移到史拉國王的洞穴里,這個洞穴位於溶洞的最高處,還有充足的食水,只要毀掉平台與甬道,就算他們暫時沒有回來,蛙人也無法威脅和恐嚇他們。

「事情還未到最糟糕的地方,」艿哈萊在走前匆忙地與褐發女士說道:「外面的世界也沒那麼可怕,」她看了一眼亞歷克斯逐漸遠去的背影:「這樣說吧,你們好好地留在瑪羅吉也是要做奴隸的,而走到外面,還有什麼情況會比做一個奴隸更糟糕呢?」說完,她也不再去看那些女孩的神色,就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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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人在這裡經營良久,設下的陷阱與機關竟然也不比一個多疑的領主少,但帶著拉曼妥思的子嗣的好處就在這裡了,也幸而這裡是蛙人的領地,如果是人類,凡人很難直接感受到神祇子嗣的威懾,但對於蛙人這種怪物而言,他們的本能會逼迫他們做出正確的選擇。

他們在一個蛙人的帶領下一路走到了一個低矮但廣闊的空間,水汽更加濃重,蛙人的蘑菇在這裡也變得稀稀落落,艿哈萊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氟石,氟石照亮了他們的身周,還有距離腳邊不過幾尺的水流,水流反射著氟石的光,裡面有灰白色的無眼魚驚恐地四處亂竄,往遠處看,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蛙人看著他們,很難說那雙凸起的眼睛有沒有嘲笑的成分——對,蛙人可以在這條地下河裡來去自如,他們卻不能,「那麼,」亞歷克斯問道:「那些人是怎麼離開的呢?」他的手放在皮囊上,蛙人的腦袋跟著轉來轉去,最後他不甘心地指了指一個角落,伊爾妲跳下水,從那裡拖出了一艘皮筏。

蛙人會做皮筏,他們經常在地底行動,不可能不經過地下河,有時候地下河就是他們的大路,他們固然可以在水中來去自如,但他們的財產和奴隸不能,所以他們會用沼澤鱷魚、蟒蛇或是水牛的皮來做皮筏,像伊爾妲拉出來的這艘就是水牛皮皮筏,用一整張的水牛皮做成,凹凸不平,邊緣參差,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不可避免的很小,很窄,他們要緊緊地靠在一起,即便如此,皮筏只要稍稍搖晃,就有水流湧入。

「你會游泳吧。」亞歷克斯問道。他當然是在問艿哈萊,無論是有星光河流經的密林,還是就在大海中的林島,精靈們都不會不會游泳:「我可是瑪羅吉的主任牧師。」艿哈萊無奈地說,「我怎麼可能不會水呢?」在港口城市中,阿芙拉的慶典偶爾還會在水上舉辦呢。

亞歷克斯沒有說下去,輕輕推動皮筏,蛙人是不需要木漿的,他們也是順流而下,地下河的水流雖然湍急但很平穩,河面還算寬闊,他們靠著一側的岩壁航行,伊爾妲將一種發光的粉末擦在箭矢上,每隔一段就射出一箭,在岩壁上留下鮮明的標誌。

一些鐘乳石從頂上垂下,蛙人折斷了一些,好讓它們不至於影響到這條航道,但對亞歷克斯等人這個程度就有點不足了,亞歷克斯向一側傾倒,避開了一根切口銳利的斷石,「準備......」他說,「前面就應該是蛙人所說的旋渦了。」

伊爾妲收起弓箭,和艿哈萊一起握住了皮筏的邊緣,亞歷克斯也壓低了身體,按住了皮囊,他們的皮筏在幾個呼吸後猛地衝進了一個圓形的洞穴,洞穴周圍矗立著空蕩的壁龕,想必原先應該是個重要的房間,不過現在裡面已經充滿了水,一個旋渦慢悠悠地在氟石的光亮下緩緩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皮筏沖向旋渦,看似緩慢實則急速地打著轉,圍繞著自己,也圍繞著旋渦的中心,最終它被卷了進去,被吞沒了。

氟石在水中一樣可以發光,亞歷克斯沒有閉上眼睛,這是一種在另一個世界裡只有在噩夢或是美夢中才能看到的景象,旋渦在他的上方,旋轉著,透明閃亮的水波猶如催眠用的套疊圓環,也仿佛有著這種作用,在一陣恍惚後,他們重新跌入水中,雖然感覺到了,但靈魂像是慢了一拍才落在了軀體里——在猛烈的震動中,眾人醒了過來。

一個傳送陣。

亞歷克斯之前投擲在他們身上的防護法術發出了一道耀眼的光亮,皮囊中的神祇子嗣則尖叫起來,祂的尖叫逼迫襲擊者迅速地後退——比來時更快,亞歷克斯聽到了一陣不算陌生的大笑聲,他從皮筏上起身,看向笑聲發出的地方。

大笑著的人正是銑刀,他嘲笑的對象是誰呢,正是肉錘麾下的一個刺客,那個刺客踉踉蹌蹌地按著面孔後退,鮮血從指縫中溢出——在這種地方,這個時候,他恐怕難逃一死。

「歡迎,我的朋友!」銑刀熱情地說道,他覺得自己這次的決定真是英明至極——看看他的好運氣!之前的洪流中他折損了兩個人,又丟掉了一個,面對只失去了一個下屬的肉錘處在了極其不利的位置,他知道自己必須向肉錘臣服,如果肉錘犯了蠢,他還有活命的機會——呃,肉錘沒有。

他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呢,結果突然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傳送陣就把他們的僱主和精靈,還有他的另一個盟友送來了。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亞歷克斯輕蔑地說道:「這個時候,這個地方。」他厭惡且失望地瞥了盜賊們一眼,雖然他也察覺到了,銑刀除了想要從偽神馬斯克的遺產中分一杯羹之外,可能還要乘機除掉身邊這個虎視眈眈的對手。

這裡像是一個小碼頭,亞歷克斯在火把的照耀下大略打量了一番周圍的境況,偽神瑪斯克的遺產的可能性越來越大,這個碼頭修造的就像是一座殿堂,哪怕殘破不堪,但還是能夠從佇立在水中的圓柱,地面與牆面拼縫細窄的石磚,青銅的火把座——還有那扇對稱的銅門看出這裡曾有的莊重肅穆。

更不用說,這扇銅門上保留了偽神瑪斯克的聖徽。

那個刺客已經被同伴攙扶到了一邊,一個法師正在檢查他的傷,沒有可理解的傷口,他頓時感到棘手了,沒有可理解的傷口就代表著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治療手段,用藥水還是法術?

「用藥水。」亞歷克斯從他身邊經過,簡單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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