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者番外——亞歷克斯與伊爾妲(32)

伊爾妲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自己無法得到答案,她只能點了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就看著亞歷克斯繼續向前走去。這個時間的城門必然是緊閉著的,但亞歷克斯之前充當了好幾天的瑪羅吉臨時城主,他的兄長又將要成為這裡的主人,另外,也因為他為瑪羅吉做的事情,即便他沒有以上兩種身份,守衛們也願意為這個可敬的外來者打開城門。

鐵閘門在火把搖晃的光亮里晃晃悠悠地升起,一個守衛忍耐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道:「大人,您為什麼不留在瑪羅吉呢?」

他們世代居住在瑪羅吉,雖然聽聞維尼托與克瑞法的民眾生活安寧又富足,還有足以庇護他們與家人的法律與官員,但他們對這些並不熟悉,耳聽永遠無法與目見相比,瑪羅吉城主對貴人、法師與富商客客氣氣,殷勤備至,對他的民眾卻是另一幅嘴臉,他們也不敢相信會有一個貴族會願意憐憫與關心平民。

「不用太擔心,」亞歷克斯說:「我的兄長也是一個寬容的人,他已經和我允諾說,之前我做出的決定與制定的政策都不會被改變。」

守衛有點羞澀的笑了笑,他知道對方猜出了他的想法——是的,亞歷克斯為了安定瑪羅吉城內的情況,採用了很多手段,包括但不限於免稅、賑濟與嚴厲地打擊犯罪,以及提拔地位低下的人,他走了,瑪羅吉人不免要擔心自己獲得的恩惠會被剝奪,甚至原有的也要被拿走。「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大人,至少不全是,」他低聲說:「那麼,您會回來嗎?」

「我也不知道。」亞歷克斯說。他確實不知道,他原本只是為了追查迷惑與傷害了這具軀體的父親的兇手而來,誰知道又多出了偽神瑪斯克與妖境的事情,妖境將會有精靈來處理,但偽神瑪斯克——他也確實接受了盜賊之神葛蘭的委託——不過這其中的緣由說起來又太繁雜了,他輕輕搖頭以擺脫這些累贅的思想,閘門已經完全被拉起,雖然前路依然被濃霧掩蓋,但只要再走上一會兒,陽光就會穿透霧氣,給這個世界帶來光明與溫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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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龍曾經在這個世界最大的大陸,也就是我們故事發生的地點的西南角建立國家——格瑞納達,這個國家原本由無數鬆散的部落與城邦組成,擁有漫長的海岸線,火山與沙漠,正符合紅龍的喜好。在格瑞納達因為紅龍格瑞第與其子女的隕落而分崩離析之後,它重新變回了原先的樣子,但也有龍裔術士不願意繼續留在格瑞納達的範圍內,就向東側尋求僅屬於他們的領地。

有趣的是,他們所要謀求的領地居然也是一具殘破的遺骸(當初銀龍在那裡創立了一個龐大的帝國法崙,因為龍族在眾龍之主的呼召下去了另一個位面的緣故,這個帝國也猶如風中沙堡一般迅速潰塌,形成了後來的數十個小國)。

很難說他們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因為最初他們挫敗於一個獲得了格瑞第遺產(龍蛋與孵化駕馭它們的方法)的存在,哪怕在法則的桎梏下,這些後孵化出來的龍只能說是智力近似於無的魔獸,但也足以讓他有膽魄宣稱自己要重建法崙……但還沒等他將計劃變作現實,大災變就毫無預警的降臨了……

在大災變中,天賦者中有很多都發生了可怕的異變,與在災變中茫然失措的凡人相比,也不知道那個更不幸一些。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大災變結束後,原先的勢力也發生了劇烈的改變,曾經的眾法之國,巨龍之國格瑞納達失去了最後的光輝,反倒是一些龍裔術士在黃銅海岸的中部建立的幾個國家顯露出了鋒芒,然後就是以碧岬堤堡為起點,連貫精靈的密林與林島,又環抱著曾經的法崙的大部分領地的克瑞法無可爭議地成為了大陸的最強者與仲裁者。

而那些龍裔術士所建立的國家與城邦,恰好正囊括了一大片喀斯特地貌地區,雖然他們並不是將其稱作喀斯特,但在另一個世界,喀斯特的意思就是「岩石嶙峋的地區」,也就是說,要在這種地區修建平直的道路是很難的,更不用說這裡的統治者幾乎不會為了凡人的便利耗費自己的錢財,所以即便這裡城邦密布,也依然只有商道——也就是商人們使用的道路。

這些道路有些還能稱得上平整,有些則只是簡單地在密林中留下車轍與靴子踏出的白色痕跡,更有些路徑會突然消失——密門、地下河流或是別的捷徑,一樣只有少數人知道,既是為了保證自己的貨物足夠獨特罕少,也是為了避免成為別人的獵物。

所以對於具有天賦的人來說,無論他是術士、牧師還是法師,他都會儘可能地選擇使用傳送法術,但因為在大災變後,這裡的城市與國家不止一次地遭受過來自於傳送法術的襲擊與危害,所以每個領主豢養的法師都必須掌握一項防禦性法術——那就是從精靈的迷鎖演變的簡化迷鎖,以拒絕外界的傳送法術的侵入,只保留幾處必須的通道,一般都是可信的盟友或是效忠的君主。

貝印已經死了,就算沒死,亞歷克斯也不會選擇他施法打開的傳送門或是陣法,瑪羅吉倖存的術士與法師也向瑞芬發出了邀請,但很顯然,瑞芬雖然慢了一步,也已經知道了瑪羅吉的變故,對方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他們,當然不會輕易踏入這樣顯而易見的陷阱。

亞歷克斯已經在瑪羅吉看過和記憶了周邊的地圖,要前往瑞芬,要再經過兩個城邦。

在完全原始的密林、沼澤與洞穴中徒步跋涉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何況這裡還是一個會有亡靈、魔怪與神祇的世界,若不是亞歷克斯有著這個世界最強大的戰鬥法師(還是兩位)做導師,他一定會狼狽不堪,甚至默默地死在了某個陰暗的角落也說不定。

這樣的旅行當然不會讓人覺得愉快,萬幸的,幾天後,亞歷克斯抵達了第一個城邦的都城——阿克。

他之前已經經過了阿克拉周圍的一些村莊與城鎮,只能說,越往瑞芬的方向走,對女性的監視與管理就越嚴密,越苛刻,在瑪羅吉貴女們還能前往神殿朝拜與奉獻祭品,到了這裡,就連這點微薄的權力也被剝奪了,在路上行走的女性只有外來的冒險者,而她們總是被冰冷的視線打量著。

在瑪羅吉城外的「項圈」旅店裡,人們還知道旅店主人有三個妻子,妻子的脖子上掛著項圈,但在這裡你似乎永遠只能見到男性。

不過這些嚴格的規定與謹慎的風俗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那種相當古老的職業,亞歷克斯才解開斗篷,想要好好地休息一下,這裡的旅店主人就來詢問他是否需要「服務」。亞歷克斯並不需要,旅店主人一點也不生氣,也不意外,只是更加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您是一個品行高潔的好人,」他說:「是我冒昧了。」

亞歷克斯看了他一眼:「也許我只是太過疲累了。」

「我看得出來,」旅店主人說:「我接待過多少客人啊,大人,您的眼中沒有那種低劣的欲求。」

「我之前正從瑪羅吉來,也聽說了一些瑞芬的事情,」亞歷克斯說:「我以為你們這裡不會有這種職業。」

「職業?」旅店主人露出了愕然的神色:「職業,您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們這裡當然不會有這種職業。」他的堅定差點讓亞歷克斯以為自己弄錯了什麼,但沒有:「我們不允許任何糜亂的事情發生在這座城市裡。」他繼續說道:「大人,如果您要和某個女性單獨相處,您就一定要得到她父親的同意,和她結婚才行。」

「啊,」亞歷克斯說:「我知道了。」他微微一笑:「想必您有很多女兒吧。」

「是的,是的,我有很多女兒。」旅店主人說:「還有我的妻子,如果有人需要,我應當滿足他的請求,這是我們的待客之道——只要他願意付一筆小小的禮金,然後他就可以和我的妻子或是女兒結婚。」

「想必這樁婚姻的延續時間會很短。」亞歷克斯帶著幾分嘲諷說道,但旅店主人居然很認真地點點頭:「一般都只有一個晚上,也有延續兩三天的,不過我們不贊成,總之,大人,只要是正式的夫妻,他們的結合就不是墮落和罪惡。」

就算是放浪形骸過一段時間的亞歷克斯也不由得卡了一下:「我不需要,」他說:「我只需要好好地休息一陣子。」

「悉聽尊便,」旅店主人說:「但我建議您去見見我們的主人,年輕、尊貴與寬仁的亞希爾,他非常喜歡您這樣容顏出色,天賦出眾,性情純潔的同齡人,他的身邊總是擁簇著許多如您一般的吟遊詩人,他對他們極其慷慨,我覺得您應該可以輕易取得他的歡心。」

其他不說,亞歷克斯並不覺得這裡的主人亞希爾會是一個寬仁的人,如果他是,怎能對女性遭受的苦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呢?要麼他是接受了過於偏狹的教育,要麼他就和瑪羅吉城主那樣,除非觸及了他的利益,不然任何事情都沒法觸動他的冷硬心腸。

亞歷克斯對這樣的人毫無興趣,他在第二天就去了阿克的「砂礫」盜賊公會,這裡的公會主人早就知道了亞歷克斯的名字,畢竟他們的神祇葛蘭已經頒下了神諭,他畢恭畢敬地接待了亞歷克斯,並請求他到公會休憩,公會的房間可要比旅店的房間好多了,「而且,」公會的分部首領笑吟吟地說:「您如果需要女人,這裡可不用外面假惺惺的那套,您隨意就是。」

「這種古怪的規定是怎麼弄出來的?」亞歷克斯一邊翻閱著公會提供給他的情報,一邊問道。

「他們要剝奪一部分人與生俱來的權利,當然需要一個格外冠冕堂皇的理由。」首領無所謂地說,他並不是阿克的本地人,甚至公會裡的大部分盜賊都不是,他們對阿克的種種陳規陋俗鄙夷不已,要他們說,這些人還不如他們呢,至少他們不會在搶劫、毆打與謀殺之後聲稱自己為受害者做出了極其巨大的犧牲。

「自從瑪羅吉那裡傳來消息後,」公會的分部首領說:「我們也著重搜索了一下相關的訊息,那個劇團並沒有經過這裡,我們這裡也沒有不曾被探索過的陵墓,但要說有關於偽神瑪斯克,我倒是有一個最新得到的情報。」

「告訴我。」亞歷克斯說,分部首領不免在心中想,雖然這個吟遊詩人據說之前只是維尼托僭主的么子,但他可真不太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天真之人——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習慣盜賊公會中那種壓抑與陰鬱的氣氛的,更不用說在這裡從容自如地做事對話。但他隨之一想,他可是作為砂礫之蛇的使者而來的,也就立即釋然了,即便對方的職業是吟遊詩人,但誰也沒規定過吟遊詩人不能是盜賊之神的信徒。

「您在這裡看不到,但在領主的殿堂里,黑面具似乎成了一種最新的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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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與此同時,伊爾妲也在一個商人那裡拿起了一個黑色的絲絨面具,這種只能露出下頜與嘴唇的絲絨面具在大災變前可不會作為一種商品售賣,因為它是盜賊之神瑪斯克的聖徽與信徒的標誌,但在大災變之後,瑪斯克已經變成了一個偽神,也不會再有人忌諱這個,但這種用來遮掩面孔的東西依然不會是大部分人的愛好——「這是誰的貨品?」

「阿克領主向我定的。」商人老老實實地說道。

「阿克什麼時候有這樣的風尚了?」另一個聲音在伊爾妲身後響起,伊爾妲將面具交給來人,也就是「飛羽號」的女船長,她接過面具反覆看了看,眉頭微蹙。

「之前沒有嗎?」伊爾妲問。

「沒有。」女船長說,為了幫助與她一樣不幸的女孩,她冒著巨大的危險往返於瑞芬與大海之間,阿克也是她偶爾造訪的城市,之前她可沒聽說過這裡的貴人喜歡上了把自己裝扮成一個盜賊,尤其是在這個敏感的時刻。

「看來我們可以去見見亞歷克斯了。」伊爾妲輕快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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