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原本就是要加機組回去,怎麼著都要坐趟飛機,飛回去還能賺一筆錢呢!

調度被徐清一通埋怨,也是無辜得很,不過也沒多說:「那徐哥我就給你上計劃了,一會兒你網上準備一下。如果實在有事沒有網上準備,你給我說一下,我幫你備註。現在公司對網上準備也抓得比較緊。」

「知道,知道!」徐清連忙應道。

在每次航班飛行前,飛行員都要進行一次網上準備,準備內容都是機場或者航路通告,飛機故障,最近的技術通告以及天氣狀況之類,看完之後還會有一個小測試,檢查的是飛行的相關知識。

以前飛行員也都會做網上準備,但是如果遇到臨時抓飛,時間來不及了也就不管這個網上準備了,公司大都不會管。可是近來為了狠抓飛行員作風,公司嚴禁飛行員不進行網上準備就直接飛行。如果確實存在客觀原因,比如抓飛,需要跟調度報備記錄,否則以沒做網上準備論處。

最近徐清看到好幾個因為沒做網上準備而被罰錢的處罰通告了。徐清現在是「戴罪之身」,自然是小心翼翼,不會給自己的處罰記錄再添磚加瓦了。

掛了電話,陳逸漫不經心地問了徐清:「怎麼了?抓飛?」

「對啊,就一段,飛K市!」徐清還有些歡喜道。

「你不是在停飛嗎?還能飛?」王亮疑惑道。

徐清將模擬機資料全部放入訓練箱,同時淡道:「值班領導臨時批准我復飛,明天繼續停。」

「還能這樣?今天的一號是誰?」王亮驚道,拿出手機就想查查今天的一號值班領導是誰。

陳逸一手蓋在王亮手機螢幕上,語重心長道:「你管他幹嘛,管好技術上的事,運營的事兒你少管。」

王亮面色凝重地看著陳逸,他真沒想到陳逸竟然能跟他說這樣的話,細細咀嚼,他終於還是放棄了「狗拿耗子」的行為。

「新人上任,低調一點,又沒啥靠山,出什麼頭啊?」陳逸看王亮聽進去了他的意見,隨口又說了兩句。

王亮乖巧地點點頭,在陳逸面前,他還是提不起輕視之心。正如陳逸所說,他其實沒有背景,能得到這總師的位置,完全是多方博弈加上一點兒運氣的結果,要是他因此而沾沾自喜,怕真是大難臨頭了。

陳逸同樣沒有背景,但是他的光芒太過耀眼。國內各大航空的總師里,陳逸都是名列前茅的。有能力的人到哪裡都吃得開,這便是他最大的靠山。

王亮雖說優秀,卻還沒到鶴立雞群的地步。因而他的位置便是那風中殘燭,哪天領導不高興了,口氣大一點都能把他吹滅了。

「東西收拾好了?收拾好了就走了,別的組還在等著呢!」陳逸催促了徐清和嚴臻兩句,便自顧自地出了模擬機。

徐清檢查好東西,確認沒有落下什麼之後,跟嚴臻一起出了模擬機艙。甫一出來,就瞧見陳逸停在不遠處,他朝著徐清招了招手:「徐清,你先過來。」

徐清跟嚴臻說了一聲,便舍了嚴臻,拉著訓練箱一路小跑過去。

「哥,咋啦?」徐清久不運動,沒跑幾步路,就稍微有些喘氣。

陳逸幫徐清整理好早就歪了不成樣子的領帶,陡然之間,用力地拍在徐清後背。徐清始料不及,加之陳逸手勁極大,竟是打得徐清一個踉蹌。

「你這身子骨跟豆芽菜似的,將來飛人工恢復怎麼飛啊?蹬單發蹬得動嗎?」陳逸調侃道。

「蹬單發還是蹬得動的。」徐清反駁。

「就是不持久!」陳逸哈哈大笑。

徐清臉色微紅,如果長時間蹬單發他腿確實受不住,會不自覺地發抖。

「走了,有事跟你說。」陳逸勾住徐清的肩膀,將他拉到自己身邊,眼光不露痕跡地掃了眼身後,發現嚴臻和王亮都是落在他們後面十幾米遠,這才放心問道:「師父去S市飛MAX的模擬機了,你知道不?」

「知道啊!怎麼了?」

常教員決定參加MAX培訓之後,教員,機長,副駕駛的參訓名單就算是全部齊全了,沒兩天訓練計劃就全部出來。徐清只需要參加理論培訓,他發現理論培訓名單里就有常教員的名字。後來常教員將MAX的模擬機計劃給徐清說了,還要讓徐清先自學MAX的理論知識,到時候他還要指望徐清教他。

今晚回去後,徐清先不會家裡,而是在公司睡一晚,明天去飛標領了MAX的各種資料,在理論培訓前先自己看看。常教員說他年紀大了,理論上有些數據記不清,到時候上理論培訓可能還需要徐清幫幫忙。

「前段時間的半年檢,師父身體不太好,雖然還能飛,但是航醫是建議少飛甚至不飛。」陳逸語氣低沉道:「你應該也知道將來MAX要飛的都是些起早貪黑的班,這對師父身體很不利。」

徐清心頭一緊:「那那我跟師父說讓他退出,身體不好還飛省外的班?」

徐清當然知道常教員參訓MAX就是為了帶飛他,但是這一切要是以損害常教員的身體健康為條件,徐清絕對是不能答應的。

「沒用的,師父什麼脾氣你還不知道,他決定的事誰能勸得住?」陳逸嘆了一聲:「照現在看來,師父可能等不到六十歲正常退休了。再飛一年多怕是就要提前退休了!」

「師父去S市之前找我談過話。」陳逸道:「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有些底的。身體不太好只是相對於飛行員的標準來說,正常生活沒什麼影響。但是如果他飛了MAX的航班,最多兩年,他的身體就要不符合體檢要求了,到那個時候,他想飛都飛不了。兩年還是最樂觀的估計,真要說個准信,沒人能給出答案。」

徐清聽到這裡,內心稍稍平復了些。原來他聽說師父身體出了問題,還以為是什麼大問題,現在聽陳逸說,應該只是對飛行生涯有影響,但是在現實生活中影響不大,這勉強還算是個好消息。

不過,常教員為了帶飛徐清,以提前結束自己的飛行生涯為代價,不由讓徐清心裡酸酸的。

「問你個事兒,認真的。」陳逸忽然鄭重起來,語氣頗為正式。

陳逸這般作派讓徐清心裡也不由緊張起來:「你說!」

陳逸輕吸一口氣,臉上遮掩不住的一絲尷尬:「如果我來當你師父怎麼樣?」

陳逸的話語在徐清耳中迴蕩,他的腳步猛地頓住,不可思議地盯著陳逸:「就算你臉大,也不能這般無恥吧,好歹現在屁股還坐在總師位置上,總還是要點臉的。你說,你憑啥做我師父?」

雖說陳逸明面上跟常教員沒啥關係,但是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徐清也是打心底里承認這個師兄的。然而,陳逸竟敢越俎代庖,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陳逸被徐清騎臉一頓狂噴,臉上都有些徐清的口水,噁心不已。抹了抹臉上的水漬,陳逸又瞧了身後的嚴臻和王亮,發現二人都在玩手機,並沒有注意到他這裡,這才鬆口氣。不然,自己一個總師被一個二副當面臭罵,面子都要丟光了。

想及此處,陳逸心頭不免升騰起些許怒意,一腳踹到徐清屁股上,罵道:「你說話就好好說話,別TM吐口水,惡不噁心?」

徐清被陳逸踹了一腳,身子只是稍微動了一下,梗著脖子,對著陳逸怒目而視:「要是師父知道你說這話,不把你打得永久停飛?」

陳逸被徐清嗆得萬分惱怒,就準備再給徐清一腳,只是看到徐清屁股上的鞋印子,想想還是算了。

「我要是停飛了,看以後誰帶你!」陳逸指著徐清惡狠狠地說道。

徐清哼了一聲,撣了撣屁股上的髒灰:「我有師父,需要你帶?」

陳逸看到王亮和嚴臻已然走近,一把捏住徐清的後頸皮,拉著他趕緊走,與後面兩個人保持距離。

「如果是師父說讓我以後帶飛你呢?」陳逸一邊強拉著徐清,一邊似笑非笑地說道。

徐清一把甩開陳逸的手,怒髮衝冠:「你不僅欺師滅祖,還假傳聖旨!陳逸啊,陳逸!沒想到你竟然這麼一個信口雌黃的人!」

陳逸面對徐清的無端指責,那真是有苦說不出。之前常教員有意在他退休後讓陳逸接替他帶飛徐清。今天陳逸就是探探徐清的口風,沒想到徐清的反應這麼激烈。

陳逸的表情被徐清盡收眼底,看陳逸不似作偽的神情,徐清心裡一咯噔:「不會是真的吧!」

陳逸嘴巴一撇,又是擺出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都說了師父去S市之前找我談過話,其中就有等他退休了,讓我來帶飛你,我騙你幹嘛?」

徐清狐疑地打量著陳逸,觀察半晌,徐清悲哀地發現從他的神情來看,陳逸說的話似乎是真的。

「相信我了吧!這事我怎麼可能說謊?」陳逸笑道。

徐清無助地退後兩步,喃喃道:「師父真是身體不好了,而且病得不輕,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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