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中山侯府。

谷范咬牙說道:「這幫人真當我是蠢貨?就算他們真是秦州沿海一帶猖狂的匪人,我也不相信他們敢招惹武勛親貴。」

裴越面色古怪地說道:「十萬兩銀子的贖金,他們胃口確實不小。」

谷范皺眉問道:「你信?」

裴越輕輕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坐下之後說道:「對方不會天真地覺得我們真的會相信這個藉口。其實你仔細看看,這封信很有意思,透露出幾個不同尋常的關鍵點。」

谷范自然算得上心高氣傲,他的家世、武道天賦乃至於相貌都屬於第一流,這也是當初他主動照顧裴越的原因之一,畢竟在他眼裡那時候的裴越太過弱小,江湖中的草莽豪俠追求的就是鋤強扶弱。但他並不會妄自尊大,而且深知裴越在心機謀算上的能力,故而暫時按下心中的焦急,坐在旁邊等待著裴越的分析。

「他們將時間定在兩天之後,地點是距離京都很近的平原鎮,似乎巴不得我們好好準備。要知道這裡可是我們的主場,除了你我身邊的親衛之外,我們甚至可以奏請陛下調動京營和太史台閣。時間很充裕,我們完全可以在平原鎮周邊布置天羅地網。」

裴越的話讓谷范眼前一亮,旋即又陷入茫然不解,對方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呢?

他遲疑著說道:「或許他們只是太過自信。」

裴越搖搖頭,微笑問道:「如果你是這件事的幕後黑手,先不提你的目的究竟是銀子還是殺人,做這件事最需要擔心的是什麼?」

他伸出兩根手指,自信地說道:「第一,怎麼應對我們掌握的龐大力量。第二,事成之後如何脫身。」

谷范在這一刻福至心靈,緩緩道:「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裴越的右手輕輕拍著扶手,目光十分銳利,凜然道:「如果我們不去考慮這封信背後藏著的深意,粗淺地以為這是對方的疏漏,那就很可能落入他們的陷阱。倘若我們將所有的力量都提前部署在平原鎮附近,等你到了那裡,他們只需要讓你去另外一個地方贖人,那麼我們前面做的布置就沒有任何作用。」

谷范怔了怔,意識到裴越的判斷非常有可能。

只要南琴還在對方手裡,他就必須聽從調動,因為實際上的贖人地點並不在平原鎮附近的亂葬崗。在這個完全沒有遠程聯繫手段的時代,只要他跟著對方去另外一個地點,那麼不僅僅此前在平原鎮的布置全部作廢,更可怕的問題是他會失去和裴越的聯繫。

當然,谷范擁有自主決定的權利,他完全可以不理會對方的說辭,只要平原鎮不是贖人的地點,憑他的武道修為再加上安插在那片區域的人手,沒有人能傷到他,甚至他可以不再管南琴的生死。

然而他會這樣做嗎?

裴越的神情有些複雜,緩緩道:「雖然還不知道敵人究竟是誰,我能確定的是他對你非常了解,才會做出這樣的謀劃。」

谷范冷笑道:「如此說來,他們是吃定我了。」

這話里透著幾分冷厲的肅殺之意。

裴越沒有談論這個話題,其實是因為壓根沒有討論的必要,南琴之於谷范,就像林疏月之於他自己,倘若這次被劫走的是林疏月,他能做到視而不見?更不必說谷范的任俠性情,就算明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會義無反顧地衝過去。

身為他的兄弟,裴越不會阻止他,只得儘可能地幫他增加勝算。

「我能肯定的是,平原鎮肯定不會是對方的巢穴,或許那裡只有幾個無關緊要的小卒子等著你。想要解決這件事,必須要猜到他們真正的藏身之處。」

「這很難猜。」

谷范坦然地說道,目前他們知道的信息太少,皆因敵人的動作太過迅猛且沒有絲毫先兆。

裴越凝眸沉思片刻,緩緩道:「那封信上還有一句話,假如與你同行的超過四人,他們就會對南琴姑娘動手。」

谷范略顯不解,這難道不是很平常的威脅之語?

雖然那些人知道谷范不可能不做準備,傻乎乎地孤身前往,但這種場面話總要說幾句。

裴越冷靜地說道:「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如果只是要用南琴姑娘的安危警告你,那只需要直言讓你獨自去贖人便可,為何要加上這樣一句不倫不類的話?為何偏偏是五人?不是六七八九十個人呢?」

雖然明知道不合適,谷范也被他古怪的語氣逗得有些想笑。

裴越瞪了他一眼,正色道:「不要笑。我問你,要是我遇到這樣的事情,敵人限定我只能帶著幾個人去,你會不會與我同行?」

谷范想也不想地說道:「當然去!」

裴越聳聳肩道:「這就是問題所在。」

谷范逐漸回過味來,喃喃道:「他是想你陪我一起去?」

「所謂字斟句酌,大抵就是從每個字眼裡挖出對方的真正想法。這封信里的策略大可分成兩個方面,其一是讓我們以為平原鎮就是決戰之地,讓我們將手中的力量都布置在這裡,到時候只要讓你換個地方,就能打亂我們的所有安排。其二,他知道莪們這邊有很多高手,如果讓你帶很多人去,未免有些過於託大,可如果點名道姓要你我同去,目的便昭然若揭。」

谷范微怒道:「這群賊人好陰險。」

然後便看見裴越臉上略顯尷尬的表情,連忙擺手道:「越哥兒,我不是說你。」

裴越輕笑道:「全當你是在誇讚我吧。其實想清楚這個問題,就能大概猜到這些人的身份。」

「你說。」

「劫走南琴的首要目標肯定是對付你,然後又想將我也拉進來,毫無疑問這是要同時殺掉我們兩個人。至於劫匪綁票之類的身份,連你都不相信,我肯定更加不信。」

谷范聞言無奈道:「越哥兒,我在你心裡就那麼蠢嗎?」

裴越翻了個白眼道:「你要是不蠢,會被對方的舉動蠱惑,想要一拳打死我嗎?」

谷范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索性光棍地說道:「要不你揍我一頓吧,我絕對不還手,這件事的確是我太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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