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里的一縷英魂走了出來,看見了夫人在等他,兩人相視一笑。這時阿德的兩眼都噙滿了淚水,自言自語說道:「真是忠臣啊!」

一個差役斷喝道:「別打岔!」

阿德接著看。

這夫妻兩人來到阿德去過的第一大殿。王爺親自降階迎接,下令賜坐,說到:「來到這個世界,功過善惡全部抵消,作惡者,歷經十個大殿,遍嘗斧鉞雷火之苦,最後消除罪孽,重生來世。你們為國捐軀,不受這個世界的苦楚,直接到第十大殿,去世間重生吧。」

兩人拉著手,互看一眼。王爺接著說:「朵里,你為國盡忠,灑盡一腔熱血,把以前的罪惡全部抵消了。本王安排你重生於華夏江南魚米之鄉,仕宦之家,江右省潔州十口坑陳家。但是你前幾世虐馬成性,且生前一氣之下殺掉自己的坐騎,故罰你一生奔波,待功德圓滿,自有你的好處。」

朵里站起來應答一句,坐下。

王爺又說:「卜蘭,你為夫死節,感天動地,本王令你在西域重生,潛心向佛,功德不可限量。」

卜蘭大喊道:「不知道怎麼處置金元那老賊?」

王爺說:「善惡若無報,天地必有私。凡事必有因果,這要說你先生。朵里,你的前幾世是一城守令,而金元的前幾世正是你的愛妾。你為了守城,殺妾饗軍,你雖然為了國事,但是你的小妾何罪?她的一縷冤魂告到了太元聖母那裡。聖母許諾她世世與你為敵。但是自古邪不壓正,各盡職分,自有果報,去吧。」

兩人手牽手到了第十殿,這又是一座大殿,有一位王爺端坐在上面,也有內史模樣的官吏,手裡拿著一本冊子,和幾個吏員模樣的人嘀咕了一番,然後又呈給王爺。

王爺揮了一下手,差役帶著夫妻二人轉過四座橋,各處都是人聲鼎沸,行人如織。幾人不知道又轉了幾個彎,又來到一座橋上,上面有「無可奈何」四個大字,橋上已經排起了好幾隊,像長龍一樣。

這時兩個差役互相看了一眼,點點頭,似乎是完成了任務,離開了。

過了橋,幾人走上一個高大的台子上,台子上憑空懸著一個長幅——無依無靠,好像從空中垂下,一排大字時隱時現,兩人定下神來仔細看,是「故鄉即他鄉,他鄉是故鄉」十個大字。

朵里不花想看一下,卜蘭拉他一下,轉身離開。

身邊的長幅不見了,只見無邊無際的高台上擺滿了無數桌美味珍饈,而且每桌都擺著數碗不等、晶瑩剔透的、琥珀一般的美酒。

二人又飢又渴,朵里跑過去端起一碗酒,說:「快喝一碗」,自己就要喝掉。卜蘭一把打掉,說:「這是孟神酒!」

朵里突然醒悟過來,放下酒碗,和卜蘭對看一眼,四處掃視一下,看沒有人注意自己,拉起夫人拚命跑過橋,幸好沒人追趕。

二人飄飄蕩蕩地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來到一座大山前。好兇險的一座大山,但見怪石嶙峋,鳥飛路絕,也沒有雜草樹木。

二人走到山前,只聽見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一條大河阻住去路。好一條大河,奔騰咆哮,濁浪排空,陰風習習,哭聲隱隱。

再向對面望去,就像斧劈刀削般的懸崖,上面有三個血紅的大字:「迷津渡」。

三個字若隱若現,變幻莫測,忽然變換成三個巨大的火球,慢慢地旋轉著,速度越來越快,突然一聲巨響,變換成三堆琥珀一般的美酒,顏色逐漸加重,鮮紅如血,似乎在往下滴著。

忽然這三個大字放出萬道紅光,刺的兩人睜不開眼睛。

這萬道金光變換著,成了一個放著金光的符籙,一條變成十條,十變百,百變千,千變萬,各種符線不停地變換,最後變成數不清的羊腸小道,各處小道就像點著路燈,明亮又閃著光芒。

並且似乎有著巨大的吸引力,二人感覺到有人拖拽的感覺。

兩人又驚異又害怕,下意識地想掙脫這種引力。這時聽見一聲巨響,確切地說,是天崩地裂的響聲。腳下裂開一個大道,又有一個巨大的火球在前面滾動。

二人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但是感覺被人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跟著火球走,火球走,他們就跟著走,是不由自主地跟著火球走。

火球突然停下了,慢慢地飄了起來,一點點地變換著,漸漸地變成了一道道絢麗的彩虹,像他們平時見到的彩虹一樣,甚至比見過的還要美麗。彩虹慢慢地飄動著,一點點,逐漸地消失了。

消失的地方,出現了一隻小船,小的僅供兩個人站著,沒有搖擼,也沒有擺渡人。小船周圍,波瀾不驚,清澈見底。再看其他地方,仍然是驚濤駭浪。

二人躊躇不前,對視了一眼,又互相勉勵幾句,手牽手走上船。這裡就顯出了將軍的膽略,朵里拉著夫人走上船去。

奇怪的是這隻小船沒底,二人一腳踏空,似乎踩在了水裡,但是沒有下沉的感覺。沒等細看,船已經順流而下,周圍湧起了滔天巨浪,小船就像是衝浪的舢板,上下翻飛,時刻有掀翻的危險,到了河中心,在巨浪中停下了,就像錨在碇石上。

一個似羊非羊、似駝非駝的怪物站在水面上,兩人感覺似乎是踩在他的後背上,這個怪物仰起頭來,卻是一張人臉,看上去七十多歲的老者,花白鬍子,滿臉刀刻般的皺紋。但是鼻子和嘴卻是羊或駱駝的模樣,臉上顯出無精打采的樣子。

二人想,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駝子搖擼人。

駝子說話了,沙啞的嗓音,聽起來感覺像在在悶熱的夏天中午,都在昏昏欲睡的時候,傳出來鐵鏟子鏟鍋的聲音,煩躁中又加上一身雞皮疙瘩:「你們兩人好大的膽子,竟敢私闖本渡口。告訴你們,我們這裡只渡修仙者和有緣人。沒接到任何有關二人的指令,你們二人只有和他們一樣了。」

說完,倏忽不見。這時河面上黑氣瀰漫,狂風驟雨,各種哭聲和慘叫聲從河裡傳來,兩人懸在水上,感覺到無數雙手在死命地拖拽他們。

朵里大聲喊道:「夫人,別抓我,抓住船幫,他們就沒有辦法。」

兩人死死地抓住船幫,船就像是離弦的箭一樣,疾速向前衝去,片刻到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潭。水流漸緩,一束束光亮透了進來,河面湧出各種各樣的怪物。

這些怪物都不發一聲,默默地向小船圍過來,這時也聽不見一點水聲。光線逐漸明亮起來。二人看清楚了這些怪物:有沒頭的,沒面的,缺胳膊少腿的。有人,有飛禽走獸,家禽家畜,江海魚蝦蛟黿。

夫妻二人魂飛魄散。忽然有東西在下面死命地拖拽卜蘭,他們看不見這個怪物,只感覺他一會兒粗重地喘息,一會兒又聽見他的狂笑聲。

朵里大聲喊道:「抓住船幫不要撒手,他就奈何不了你。」

那個怪物還是狂笑著,使勁地拖拽著。朵里看見其他的怪物也都遊了過來,他顧不得多想,武將的本能起了作用,他掄起有力的兩隻手,握成鐵拳,拼盡最後的力量,看準怪物的腦袋,狠命一擊,怪物一聲慘叫,鬆開了卜蘭。

朵里把船用力一踹,船又箭一般地向前衝去。

但是無數雙手抓住了朵里,拖向了深淵。

卜蘭不見了老公,大聲喊道:「夫君,我等你!」緊緊抓住船幫,飛速衝過去。

朵里被漸鬼(鬼魂又死掉了)拖到水下,他暈了,被這些漸鬼捉住,送往第十殿,見到了王爺。

這個漸鬼也是想不喝孟神酒的重生者,他抓住了一個逃跑的,抵消了罪過。現在他屈服了,去乖乖地喝孟神酒,重生去了。

王爺見到朵里,說:「你本來是忠臣義士,我們為你安排的還不錯,誰知你到了這個世界卻不遵王命,敢擅自重生。剛剛本王請示過地仙,原來的重生計劃不變,只是你增加了罪孽,只好自己到另一個世界消磨。讓你一生歷經百難,以消前愆,此其一也;第二,減削你陽壽兩紀。」

大喝一聲:「去吧!」

過來兩個差役押解他去赴重生宴。兩個差役這回沒客氣,強灌了他半碗孟神酒。他大喊一聲:「夫人!」一縷青煙去重生了。

阿德看到這裡,暗暗點頭,內史說:「你和這位頗有些淵源,有師生之誼。」

阿德心裡高興,問道:「他的陽壽是多少,一下子就減了兩紀。」

內史知道阿德的因果,告訴他也沒什麼大事,伸出手來在阿德面前比了一個六字,阿德心裡一驚,這就是說這位英雄在世間的年齡只有虛歲四十九。

他心裡還有疑惑,那就是卜蘭,內史說:「我們這個世界不像其他塵世間,自有法則,斷不會讓忠臣節婦作漸鬼,卜蘭的靈魂不會死的,她和太元聖母有緣,自有她的造化,請看。」

內史一揮手,畫面又展現出來。一個似龍非龍、似蛟非蛟的怪物抓住了卜蘭,正要吞下去,一道金光砸向怪物的腦殼,只見腦漿四濺,霎時間十幾萬條的羊腸小道顯現出來,都爭搶著向卜蘭卷過來。

怪物噴濺的腦漿向一處特別明亮的小道衝去,速度非常快,最後只見一股青煙。

卜蘭已經離開了河面,坐在一個巨大的玉杯里,冉冉升起,逐漸恢復了白日青天,不知玉杯飄向哪裡。

阿德看著糊塗。內史說:「這就是我們大王說的,你和凈慧老尼的淵源,卜蘭的出生地已經被蛟髓所占據,只待卜蘭劫數一滿,自有分曉。」

阿德驚異不已,問道:「敢問內史大人,凈慧出家之人,平時潔身自守,為什麼要背負這不潔之名?」

內史笑了笑,回答道:「剛剛我說過,凡事自有因果,凈慧前世也是女人,她把生過孩子的血衣放在家裡供奉的神像旁邊,故有此劫。」

阿德又是點頭嘆息:因果報應,毫釐不爽,又問道:「那為什麼讓我攪在裡邊。我一生行醫,不敢說是割股之心,但也算是濟世懸壺,救死扶傷,並不曾做過虧心事,請內史大人賜教。」

內史哈哈大笑,說:「正因為你世世行善,才結此善果。沒有凈慧這事,你怎麼能能到這裡?又怎麼能知道這個世界?我也要囑咐你一句:你是一個有造化的人,功德不可限量。但是,泄露半點天機,定叫你永墮輪迴。」

阿德聽完大喜,他明白了內史的畫外音,他得寸進尺,說:「內史大人,我想知道家人的未來和壽數。」

內史勃然變色,大喊一聲:「叉出去!」

兩個差役把他托起來,飄飄蕩蕩,來到一個萬丈懸崖旁,不顧阿德認錯求饒,舉起來往懸崖里狠命一丟,揚長而去。阿德大叫一聲,還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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