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魯走上前去,拉著哈三的手,然後是那些在炭盆里添炭的親兵們都出去,問道:「你都知道了?」

哈三點點頭說:「大人,老天不公啊!」哽咽著哭出聲來。

陳魯霎時間生出幾分悲涼,馬上攝定心神,動情地說:「哈將軍不必放在心上,記住,老天是公平的,凡事自有因果。何況人生百歲也是死,我已經活了四紀,不算少亡了。

「在下元節之前順利到達哈烈,完成聖上交給的任務,以免天下大亂,拯救世人於水火,雖死何憾!何況,你也應該懂我,我不信邪,我要斗遍寰宇十方,我命由我不由天。」

哈三說:「大人胸襟,卑將佩服。卑將這一生,一定以大人為楷模,才不枉虛度此生。」

陳魯說:「你我投緣,以後在私下場合,只以兄弟相稱,要不是朝廷有禁令,我一定和你金蘭八拜。」

哈三趕忙說:「不敢,在卑將心裡,大人就是父親、老師。」

陳魯哈哈大笑,說:「既然這樣,以後我就不客氣,就叫你兄弟了,你就直接稱呼我為子誠兄。」

哈三連說不敢。陳魯說:「哈三兄弟,你我都不是那作惺惺女兒之態的人。我們不用八拜,就是生死弟兄。」

哈三笑了,說:「兄長之言,敢不從命!」

陳魯大喜,說:「今晚上的話,不傳六耳,兄弟切記。」

話音未落,聽見外面一陣吵嚷聲。哈三問道:「誰在吵鬧?」

跑進來一個親兵,說:「那個納蘭姑娘闖中使大人中軍帳議事廳,他父親攔不住,納蘭姑娘就和侍衛們吵了起來。」

哈三本來是全神戒備,這段時間,神經已經繃得太緊了。聽說是這事,放下心來,心裡不由自主地高興起來,他知道納蘭要幹什麼。

之前哈三和陳魯從議事廳出來時,納蘭父女還在和李先標註地圖,納蘭目送著哈三離開大帳。

走到門口時,哈三回頭看了一下,四目相對,只一瞬間,哈三掉頭離開,但是這一瞥,哈三讀懂了納蘭的意圖。

想到這裡,哈三說:「大人,納蘭姑娘可能想留下,我們去看一下中使大人怎樣處置。」

陳魯聽明白了,這有幾分替納蘭在說話的意思,讓自己去李達那裡說幾句話。

於是說:「兄弟的意思我怎麼能不懂!使團正是用人之際,我見過納蘭姑娘的武藝,確實不遜鬚眉。還有那個馬頭拐杖,已經把你們二人拴在一起了,我們現在想拆也拆不開了。哈哈,我老人家這就去見中使大人,你不用跟著了。」

說完走了出去。陳魯到時,李達已經把伯顏父女請進了議事廳。納蘭正式請命,隨使團去哈烈。

李達很為難,使團確實需要這樣的人才,可惜她是一個女孩子。使團上上下下四百多人全是男的,沒法安排。

這時陳魯到了,李達投過來諮詢的目光。陳魯點點頭,問伯顏:「老丈的意思呢?」

伯顏說:「如果是我那兩個兒子想去,我倒是很高興,跟隨各位大人長長見識,一刀一槍地去掙一個功名。可這是一個女娃,這麼遠的路,在一些男兵里,確實有諸多不便。我不同意她去,還請大人們見諒。」

陳魯轉身看著納蘭,納蘭用漢語說:「大人,從小我父親就教育我的兩個哥哥,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我爺爺是前朝四品副總管,先朝敗退漠北,我們全家歸牧西域。可是我們的報國之心未滅。現在天下太平,小女子正好去長長見識,學過的武藝也算是有了用處。」

陳魯故意說:「你父親不同意,我們也沒辦法。」

納蘭急了,說:「我要見哈三將軍。」

李達有些發懵,陳魯又故意問:「你的去留和哈將軍有什麼關係?還得中使大人定奪。」

納蘭說:「見到哈三將軍再說。」

陳魯朝李達點點頭。李達說:「喜子,去喊哈三。」

喜子剛要走,哈三已經進來了,他就侯在議事廳外面,裡面的話他聽的一清二楚。

納蘭看他走了進來,沒有一點羞怯之色,大大方方地問道:「哈將軍,我想留下,和你們一起去西巡,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陳魯暗叫慚愧,這蒙古女子確實不同於漢人,出頭露面不說,還敢說敢做,敢愛敢恨。哈三雖然也是蒙古人,但已經是漢化的蒙古人,也有幾分吃驚,沒法回答,看著李達。

李達雖然是太監,但是也明白了一些其中的緣故。太監也是人,確切地說,也是男人。他們也和普通人一樣,有七情六慾。在宮裡他們和那些女官也有感情,甚至是愛情。

他們對食,也叫「菜戶」,有時在外面也有宅子,就像普通人家過日子一樣。現在有些地方還叫什麼「菜戶營子」。

有的宦官膽大包天,把妃子變成了自己的菜戶,皇上發了脾氣,殺了幾百人。

這時的李達再看不出來,那就不是廢人了,那是蠢人。這哈三是李達得用之人。李達準備上摺子,升哈三為千戶,想到這裡,李達說:「哈將軍,你的意思呢?」

這讓哈三很為難,兩位大人把這個球踢給了自己。他有幾分矛盾,既想讓她隨行,又擔心她的安危,此去哈烈十分兇險,不想讓她冒這個險。

正在躊躇之際,只見一道細光閃過來,是納蘭皮袍上掛著的那個繡囊。這個繡囊上有一個馬頭,馬頭的雙眼一個在張著,另一個在閉著,張著的眼睛似乎在放光。

哈三知道這是顯婆婆的繡囊,但不是她用來裝米的那個,他想起了顯婆婆的話,也明白了自己的符篆,一定和這個繡囊有關。

於是他說:「各位大人,納蘭姑娘不但武藝高強,還精通蒙、漢、回話,這樣的人才能隨使團西去,當然求之不得。卑將時刻不離開陳大人,而中使大人正缺人護侍,納蘭姑娘最合適不過了。」

還好聞達不在,否則又添一層忌諱。李達同意了,轉眼看著伯顏,伯顏無奈地點點頭。

李達說:「就這麼定了,喜子,以後宿營時,在中軍大帳的議事廳給納蘭姑娘架上一張行軍床,晚上除了你,任何人沒有命令不准打擾姑娘。今晚大家都將就一個更次吧,馬上就三更了。老丈,天亮你就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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