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營外有人喊,蠻台來了。陳魯就要出營,朵蘭非要跟著,陳魯不讓,怕傳染到他們,朵蘭笑著說:「大人想想,我們去和你自己去是不是一樣?」

陳魯想一下,也笑了,確實是這樣,向外一擺手,先走了出去。

蠻台在大帳外面候著,魯哈圖讓他在五步以外站著,看到陳魯出來,看打扮是一個官員,捂著口鼻,看不出年齡,只能看見那漆黑的、深不見底、似乎有幾分頑皮的眼睛,判斷這人和自己的年齡差不多,二十多歲,蠻台馬上跪地磕頭。

陳魯讓他起來說話。這時早有人給陳魯搬過來凳子,陳魯坐下,問:「你是獵戶?」

「是,小人知道犯了大錯,害人害己,也知道老爺要問什麼。」說的是蒙古話。

陳魯本來說的是西域話,聽他說蒙古話,也改用蒙古話問道:「聽你說話是個明白人,我問你,你家人的屍首在哪?」

蠻台怔了一下,他以為官府要懲罰他,趕忙說:「都在自家後院埋著。這是理問所下的死命令,有敢抬出來埋到祖墳的,就把活人下大獄。」

陳魯點點頭,問道:「你家人吃過什麼藥嗎?」

「開始醫長還活著,弄了一些藥吃,他也死了,他下面的一些郎中不肯施救,基本就沒有藥吃了。」

朵蘭過來了,用蒙古話問他:「你們一家只剩下你自己了,看起來還是筋骨好,你平時經常吃什麼?」

蠻台回答:「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辛苦一年也混不上一次肚子圓。平時打獵,在山上轉悠,就只好用山上的東西充飢,大多數是在山上挖的野菜,小人最喜歡吃的是藥雞膽。」

陳魯和朵蘭互看一眼,搖搖頭,朵蘭說:「我們和你一起去村裡看一下。」

蠻台吃了一驚,說:「老爺,這可不行,時氣還沒過呢,沾上就得病,得病就沒救。你們都是金枝玉葉,可不能和我們一樣去犯險。」

陳魯說:「我們是天朝使團官員,既然知道了,斷然不能坐視不理。你帶路吧,我老人家和你去。」回頭說:「誰也不要跟著。」

那個軍醫說:「大人,我和你一起去。」陳魯擺擺手,打了一個唿哨,大青馬跑了過來。

蠻台說:「老爺,這牲畜也傳染,咱們還是步行吧。」

「沒事,你自管走就是。」陳魯說著,牽著馬在後面跟著,感覺似乎後面有人,回頭看時,朵蘭背著藥箱在跟著。

陳魯吃了一驚,說:「你不能去,我老人家先去看一下什麼情況,回頭告訴你,快回去。」

朵蘭搖搖頭,陳魯急了,說:「別胡鬧,回去。這是命令。」朵蘭還是搖頭。陳魯來了真脾氣,說:「那好吧,你去,我老人家正好脫干身,回去睡大覺。」說著牽著馬就往回走。

朵蘭似乎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仍然跟著蠻台向前走。陳魯沒了脾氣,只好也在後面跟著。

裡面的納蘭也看見了,喊了起來:「陳大人,等等我。」

陳魯沒好氣地說:「守大營,再胡鬧,去追使團吧。」納蘭只好停下。

陳魯他們走了兩刻鐘,來到一處籬笆牆外,看院子裡有幾個披麻戴孝的人。陳魯和朵蘭把蠻台留在院子外,走了進去。人們吃了一驚,看是官員,不敢阻攔,跪下磕頭,等候問話。

陳魯他們走過去,看一下這個死人,是一個年近六十歲的婦人。朵蘭已經走到屍體跟前,看死者臉色淤青,脖子青筋暴起,向陳魯點點頭。

陳魯說:「都起來吧,看樣子你們不是這個村的。」

幾個人站起來,用漢話答道:「大人明鑑,這是我們家姑奶奶,我們是來弔唁的。」

陳魯問:「他們家裡還有幾個病人?」

「還有三個病人,兩個好人。」

朵蘭這時已經進屋裡,陳魯想阻攔也來不及了。過了一會兒,朵蘭走了出來,向陳魯示意,二人走到一邊。

朵蘭說:「看過了,這是你們內地早已經絕跡的瘟疫,發病時氣血不暢,面色青紫,最後導致呼吸衰竭,恐怖地咽下了那口氣。」

陳魯點點頭,說:「有什麼辦法嗎?」

朵蘭說:「先離開這裡,回去慢慢商量。」

陳魯轉過身對這些人說:「這病是傳染病,你們不知道嗎?」

「聽說了,我們村子還沒有,亭長不讓來,我們偷著來的。我們都是漢人,死可以,不能不孝順,更不能短了禮數。」

陳魯想說,這不是孝順,更不是禮數,這是找死。他真想一個大耳瓜子掄過去,打得他們滿地找牙,氣恨恨地說:「你們亭長說對了,你們回不去了,就在這裡伺候病人,行孝行到底吧,也是盡了禮數。」

說完兩人走了出去。陳魯有幾分焦躁,看這裡的理問所還可以,似乎也在處理,那上司衙門到現在還沒有一個說法,真是草菅人命。在天朝,這會追責的,甚至有被砍頭的官員。

朵蘭沒注意陳魯的情緒,回答陳魯剛才的問題:「這種瘟疫在許多醫書上都有記載,但這裡不是天朝,地瘠民貧,哪裡有條件治病?得上這種病就只有等死了。」

說完看了一下陳魯,發現他臉色鐵青,咬牙切齒,這才發現自己又給他燒了一把火。馬上改口:「當然,這也不是無藥可醫,比如這位。」

蠻台迎了上來,朵蘭問:「麻煩你幫個忙,帶我們去找一下你常吃的那個東西,叫什麼?」

蠻台說:「藥雞膽,沒問題,這裡漫山遍野都是這個東西,我這就回去拿工具。」

陳魯看太陽已經偏西了,有幾分猶豫,他怕朵蘭吃不消。如果是納蘭他就不用擔心了,那是一個女漢子。

朵蘭似乎明白他的意思,說:「大人放心好了,小女子雖然不是你的納蘭,但也不是小腳的千金小姐。」說著話,還是一臉的淡定

陳魯讓她看破了心思,有幾分尷尬,說:「朵蘭姑娘說笑了,怎麼就成了我的納蘭?」

朵蘭沒有任何表情,也沒做任何分辨。這時候蠻台出來了,帶著兩人向後山走去。蠻台說:「老爺的馬。」

朵蘭看陳魯正在向遠山眺望,不假思索地隨口應道:「沒事,不用管。」

陳魯問:「多遠?」

「有三里官道,五里山路。」

陳魯問:「能騎馬嗎?」

蠻台說:「就這一塊官道行,前面都是山路,騎不了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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