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南郊外也真是不太平,前幾日,褚遂良剛剛離開,這一日又迎來了新的客人。

伴隨著陣陣哭啼聲,只見一大群人緩緩行來。

這些人正是王皇后和蕭淑妃的兄弟姐妹,最大的已經六七十歲了,最小的不過是襁褓中的嬰兒,雖然只是王皇后和蕭淑妃兩個人,但他們都可是出身於大家族,這牽扯起來,這人數可是不少,要知道那李義府也不是善茬,以前可沒有少受這些大家族的壓制,如今終於翻身了,還不將他們往死里整,其實這還算是人少的,只是王皇后和蕭淑妃的直系親人,要不是長孫無忌那一尊佛還在坐在廟堂上,這人數恐怕還得翻上幾倍。

曾幾何時,他們還是風光無限,可是這才多久,就都已經淪為階下囚。

讓人只嘆世事無常啊!

......

在一座小山丘上站著四人,正是王玄道、盧師卦、鄭善行、崔戢刃。

「還記得幾年前,我們來此相送江夏王時,曾還說過,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廢除連坐的規矩。沒有想到今日這一幕再度出現在我們眼前,與幾年前沒有絲毫改變。」

鄭善行蹲在山坡上,望著那些人,自嘲的笑道。

「若說這光說不做,恐怕世上沒有人能夠比得上我們幾個了。」

盧師卦自嘲一笑,道:「還是韓藝說得對,若是不弄髒自己,又如何能將污泥清除走。」

他們幾個還是太執著於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他們既想一展心中抱負,又不願意抹得自己一身黑,如果當初他們積極幫助李治,那他們現在估計也是平步青雲,就可以一展心中抱負。可是他們對此顯得非常消極,甚至於還故意避開此事,尤其是當時厭勝事件,王玄道不願指證王皇后,導致李治就放棄了他們。

但是你們不幹,還有大把人搶著干,誰離開誰都能活下去。

崔戢刃突然朝向一旁沉默不語的王玄道道:「玄道,你們家不打算施以援手嗎?」

王玄道稍稍低頭,注視著手中的小烏龜,道:「這還只是剛剛開始,誰還敢與他們沾上關係,我們家現在只求保住自己這一畝三分地。」

三人都看向王玄道,面露擔憂之色。

王玄道說得很對,這才剛剛開始而已,一朝天子一朝臣嗎,更為血腥的風暴還在後面,誰都有可能牽連其中。

......

......

秋日和煦,在皇宮的一座花園中,韓藝陪同武昭儀在草地上漫步。

對於武媚娘而言,這心頭大患總算是解決了,還狠狠的羞辱了王皇后了一番,心情那是非常愉悅。

其實她也不容易,她十四歲歲入宮,如今已經過去了十八年,在這期間她受盡欺凌和侮辱,飽嘗了很多人都無法想像的痛苦。而如今的這一切,都是通過她自己的雙手爭回來的,她並不覺得自己虧欠過任何人,這不是上天賜予的,是她通過不懈的鬥爭,用性命奪來的。

而且,這一舉打破了貴族壟斷的局面,要知道她還是一個女人,道德這些先放到一邊去,這絕對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武媚娘是盡情的在享受這勝利的喜悅,笑道:「聽聞你還前去送褚遂良呢?」

她覺得韓藝應該去耀武揚威一番。

韓藝點點頭,他去送褚遂良肯定是跟李治通報過的,道:「畢竟當初他也算是對我有知遇之恩,只是我沒有接受罷了。」

「僅此而已嗎?」武媚娘又道。

韓藝道:「另外,我也想告訴他敗在哪裡,戳戳他的銳氣,免得他老是一副自以為是的模樣,好像天下人都虧欠了他。」

武媚娘聽得好奇,道:「我倒也想聽聽,這褚遂良究竟敗在哪裡?」

韓藝訕訕道:「這不過都是我的猜測,若說出來,昭儀可別笑話我。」

武媚娘笑道:「這是自然。」

於是,韓藝又將自己跟褚遂良的那番話,跟武媚娘說了一遍,還是老套路,意思沒有變,只不過語氣和措辭改變了不少。

武媚娘沉吟半響,略顯驚訝的望著韓藝,道:「想不到只憑陛下的一番話,你便能猜出先帝的用意。」

韓藝搖搖頭道:「如果這一切都未發生,那我也難以猜出先帝的用意,我只是根據目前的情況去推論當初先帝的用意,而且我說得也不一定是對的,誰知道先帝究竟是什麼意思了,這算不得什麼本事。」

武媚娘點點頭,忽然面露愁色,輕輕嘆了口氣。

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煩心事?韓藝微微一瞥,突然明白過來,道:「昭儀是在因先帝和褚遂良的事感到煩心吧。」

武媚娘一愣,點了點頭。

這廢王過後,自然就是立武了。但是立武的話,武媚娘和李治永遠繞不出李世民這個坎,褚遂良那句話說得好,武媚娘曾是李世民才人的事,這世人皆知的,你們焉能瞞得過去。你***也就算了,低調一點,你還這麼囂張的****那天下人肯定會笑話你們的。

武媚娘又瞧向韓藝,道:「你可有辦法?」

因為當日韓藝也在場,她也不怕跟韓藝談及此事。

韓藝沉吟道:「這事還是儘量不提為好。」

武媚娘嘆道:「若能不提,我當然希望不提,但就怕有人藉此興風作浪,這會有損陛下的威望。」

韓藝暗想,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在這種情況下,只能用騙的。想到騙,他不由得心念一動,道:「昭儀,我倒是有一個蠢辦法,不知可否?」

武媚娘趕緊道:「快說。」

韓藝道:「這事大家都知道,瞞是肯定瞞不過去,只能稍微包裝一下。昭儀何不就說當年先帝臥病在床時,見陛下一直在旁服侍,故將昭儀賜給了陛下了。」

武媚娘不禁眼中一亮,這主意好啊!

如果這麼說的話,那麼整件事就只有三個當事人,李治、武媚娘和李世民,李世民現在已經死了,就剩下兩個當事人,他們兩個又是同夥,他們要說是這樣,你查都查不到。如此一來,這就合法了,等於武媚娘是李治從李世民那裡繼承而來的,是合法遺產。

但為什麼韓藝說這是一個蠢辦法了,就是因為這個謊言經不起推敲,天下美女無數,李世民不至於昏庸將自己的小老婆賜給自己的兒子,這傻子都知道是假的,但問題是李世民也不能站出來辯駁,官尚且都有兩張口,何況皇帝,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當然是皇帝說了為準,等於就是將這黑鍋推給了李世民。是李世民病糊塗了,可不是我好色。

不管怎麼樣,這都給出了一個非常正式的說法,你只能在下面嚼舌根子,不敢站出來說,因為你沒有證據證明我說得是假的。

武媚娘心中已有計較,但此事真的不宜過多討論,於是轉移話題道:「你可還記得當初昭儀學院開張之時,你曾提到過普及教育。」

韓藝點頭道:「這我當然記得,我也一直在籌備此事,如今昭儀稱後在即,我建議昭儀在稱後的當日成立一個『武皇后教育基金』,專門用來普及教育。不知昭儀以為如何?」

「武皇后教育基金?」

武媚娘默念了一邊,笑道:「妙!妙!妙!」

其實在這一次宣傳過程中,昭儀學院還真的幫了不少忙,雖然只是剛開不久,但憑藉此事也是一舉成名,因為李義府、許敬宗等人紛紛藉此作為理由,說武昭儀心地善良,母儀天下,深得百姓擁護。而且普及教育,可以進一步打擊貴族壟斷的局面,這符合寒門出身的武媚娘的利益。

韓藝眼眸一轉,突然道:「可是僅憑我一個人,恐怕有些負擔不起。如果昭儀不反對的話,我倒是能夠說服元家加入進來,若是有元家的相助,那就事半功倍了。」

「元家?」

武媚娘一愣。

韓藝點點頭。

武媚娘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元家是出了名的有錢,有這麼一個大財主支持,她如何會反對,再說她確實沒錢,但她在這一次的爭鬥中,也明白內廷必須要有外廷的支持,這是需要花費的,那元家絕對是最合適的人選。笑道:「這你看著辦吧。」

她也感受到地位改變給她帶來的利益。

其實韓藝並未跟元家談及此事,但是根據元家的以往的動作來看,只要大勢已定,他們肯定願意出資支持武媚娘,這就跟當初支持李淵,支持李世民,支持楊堅是一個道理,他們這一脈就是拿錢換取政治成本。

......

......

太尉府。

雖然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朝中中立派全部倒向了李治。

但是長孫無忌畢竟三十年的宰相,名望、地位、權勢不可能在一日間全部消失,整個關隴集團都非常擁護他,只是他並未出聲,因此關隴集團顯得比較安靜,而且太尉府也不至於門可羅雀,還是有很多人來找長孫無忌,希望他能夠站出來,不說改天換日,但不能就此沉寂下去,關隴集團奠定了西魏、隋、唐三朝,無上榮耀在他們的頭上,決不能被一個女人給打敗。

但是這說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

尤其對於長孫無忌而言,這是一個非常難解的困局。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殊死一搏,但問題在於,這殊死一搏,他能夠得到什麼,他最不願見到長孫一脈自相殘殺。

另外,他也考慮過韓藝的建議,但是這權勢豈能說放下就放下。

長孫無忌坐在屋裡,眉宇間十分掙扎,現在留給他考慮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喃喃自語道:「難道袁天罡的預言真得會實現,老夫真的會敗在長孫的血脈手裡?」

正當這時,那老管家走了進來,道:「老爺,大公子回來了。」

長孫無忌一怔,道:「延兒?」

「是。」

話音未落,就聽得外面有人喊道:「爺爺,你可在屋?」

長孫無忌忙道:「是延兒啊,快些進來吧。」

過得片刻,長孫延就走了進來,先是向長孫無忌行了一禮。

長孫無忌笑呵呵道:「怎麼?訓練營放假呢?」

長孫延一愣,道:「倒是沒有,孫兒請假回來的。」

在這事爆發之後,韓藝就取消了訓練營的假期,儘量避免這風波波及到訓練營。

長孫無忌道:「請假?你為何要請假,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長孫延道:「孫兒身體好得很,爺爺放心。」

長孫無忌皺了皺眉,突然反應過來,嘆道:「想不到還是影響了你。」

長孫延道:「爺爺莫要這麼說,孫兒也是長孫家的人,孫兒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長孫家給予的,孫兒自然要跟爺爺站在一起。」

他是出了名的孝子,在忠孝面前,他會選擇盡孝,但也不會做出什麼不忠之事來,這就是長孫延的原則。簡單來說,就是長孫無忌若是輸了,他就陪著長孫無忌一塊接受懲罰,榮華富貴一直就不是他心中所求,但是他也不會幫助長孫無忌對付皇帝,這也是為什麼一直以來,他也沒有參與到仕途。

長孫無忌非常了解長孫延,真的是老來安慰,招招手,將長孫延拉到身邊來,握住長孫延的手,問道:「延兒,你歷來就崇尚法家思想,那你可知法家思想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長孫延道:「公平和公正。」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那你從站在法家立場,來說說爺爺這事究竟做錯了沒有?」

長孫延愣了下,道:「孫兒怎敢評論爺爺。」

長孫無忌笑道:「臣子都敢批評君主,何況爺孫。爺爺也並非自傲到連自己孫兒的話都聽不進去了,興許你的建議,能夠給爺爺帶來一些啟示。」

長孫延沉吟片刻,才道:「那孫兒就直說了。」

「說吧!」

長孫延道:「當初王皇后陪著陛下一路登上皇位,乃是結髮夫妻,如今陛下見異思遷,休去原配,並且在沒有查證的情況下,就讓王皇后背上下毒的罪名,從道德上來將,決計是陛下做得不對。而如今先帝已經去世已久,爺爺作為陛下的舅舅,自然該出面阻止。」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略顯忐忑的瞧了眼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道:「你說得很好,繼續說啊!」

長孫延哦了一聲,道:「但是作為君臣而言,陛下是一國之君,爺爺是臣子,君主有君主的權力,臣子有臣子的權力,這都該按照法制來分配,當初太宗聖上念及陛下年幼,故讓爺爺輔助陛下,可---可如今陛下已經長大了,爺爺任務已經完成了,也應該將權力交還給陛下。」

他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小。

雖說長孫無忌掌權,他當然受益匪淺,但是他崇尚法家精神,法家精神就是要按規矩來,如今陛下要掌權,長孫無忌就應該將權力交出來,你不交的話,那就是破壞規矩。

而且他也說的非常委婉,畢竟第一句話還是幫長孫無忌開脫了一番,你是舅舅,皇帝哪怕到了八十歲,也是你外甥,你有權力管教外甥。

問題就在於是舅甥關係大,還是君臣關係大。

按照古代的禮法來看,當然是君臣關係大,忠義兩難全,通常後面就是取忠舍義。

長孫無忌聽後,良久不語。

長孫延忙道:「孫兒說錯話了,還請爺爺責罰。」

長孫無忌瞧了他一眼,只是笑道:「真是難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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