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

其實王皇后說得很對,一直以來都是人家搶了她的丈夫,不是她去搶人家的丈夫,一個女人想要捍衛自己的丈夫,這總不能說是錯吧!

只能說她嫁錯了人。

她覺得委屈,那是正常,要不覺得委屈,那才是缺心眼,也沒得救了。

但問題就在於,她活著,始終是韓藝心裡的一個負擔,但是她又確實有存在的價值,長孫無忌希望韓藝跟王皇后產生聯繫,這樣的話,大家都放心,畢竟長孫無忌也怕韓藝變節,這就跟武媚娘讓陳碩真給韓藝當保鏢是一個原因。

所以韓藝不得不慎重考慮如何處理這個包袱。

從那樵夫討得一身乾淨衣服後,韓藝就與小野下得山來。一路上,韓藝一直都在思考,其實留著她,也並非全是危險,至少我手中多了一枚別人難以想到的棋子。

「韓小哥!韓小哥!」

行至半道,忽聞前面有人喊他。

韓藝抬頭一看,只見兩個年輕的儒生朝著跑來,仔細一看,自己並未認識這二人。

「韓小哥,能夠在這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二人跑至韓藝跟前,其中一人氣喘吁吁道。

韓藝疑惑道:「二位有事找在下嗎?」

後一人道:「韓小哥,大事不好了。」

「出什麼事呢?」韓藝好奇道。

先一人道:「你不知道麼,四大家族聯手打算在曲江池建一座士族學院,還揚言只准貴族子弟入院讀書。」

韓藝皺眉道:「士族學院?你們這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我們是親眼所見,他們都已經開始動工了。」

「韓小哥,他們這麼做,分明就是衝著咱們寒門來的。而且他們山東士族掌握著許多經書,如果真讓他們建成了這學院,對於咱們寒門可不是一個好消息啊!」

「這是好事啊!」韓藝聽得不禁眼中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

「韓小哥,你說什麼?」二人有些驚訝。

「哦,沒什麼!」韓藝呵呵一笑,道:「二位未免也太沒有自信了,區區一座學院而已,這書都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如果有書就能成才,那他們山東士族又怎會有今日只落魄,他們這些狗屁士族早已經腐朽不堪,別說一座學院了,就算建一百座那也是浪費錢,這打鐵還需自身硬,二位要對咱們寒門有信心才是。」

這二人相覷一眼,韓藝的輕描淡寫,讓他們信心百倍,先一人向韓藝拱手道:「韓小哥言之有理,是我等大驚小怪了。」

「沒事!沒事!」

韓藝笑道:「我還有點事,就先告辭了。」

「韓小哥慢走。」

別過這二人以後,韓藝突然皺了下眉頭,道:「士族學院?呵呵,這崔戢刃還真有兩把刷子啊!」舉目掃動,發現這裡離曲江池並沒有多遠,於是轉頭向小野道:「小野,我們去曲江池看看。」

「嗯!」

二人立刻擇道去往了曲江池。

曲江池可是長安附近的旅遊勝地,也是貴族修身養性的好地方,那些名門之士愛來這裡陶冶情操,寒門倒是少來這裡,畢竟這裡有很多貴族來,寒門來的話,可能會遭受到鄙視,寒門也不想受著窩囊氣。

但士族學院安排在這裡,確實非常合適。

可是這曲江池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也是非常難找。

而且韓藝還不敢露面,一旦被人發現,估計又得被迫施展忽悠大法,他剛剛忽悠完王皇后,功力還未恢復,實在是不想多費唇舌,與小野一直都是走在山道上,沒有走曲江池邊。

「韓大哥,你看是不是那裡?」

小野突然手指東南邊道。

韓藝舉目望去,只見遠處有著一處工地,上百名工人在上面敲敲打打的,道:「哎呦!這規模還不小啊!」又見周邊有不少人圍觀,不禁慶幸道:「幸虧沒有去,否則的話,今兒我嗓子非得啞了不可。」

忽聽得身後有人喝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韓藝嚇得一哆嗦,轉頭望去,只見山坡上站在二人,正是鄭善行和王玄道,當即沒好氣道:「真是豈有此理,你們站在這裡就是光明正大,我站在這裡就是鬼鬼祟祟,但是我能夠理解,你們士族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典型的雙重標準。」

王玄道微笑道:「韓小哥言之有理,站在這裡難免會讓人覺得鬼鬼祟祟,那我們何不一塊光明正大的下去。」

鄭善行笑著點點頭道:「我贊成。」

韓藝哼了一聲,道:「我跟你們下去,那些寒門非得以為我跟你們同流合污,你這離間計,焉能害得了我。」

王玄道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道:「我一直以為我們早已經同流合污了。」

靠!你都不要臉了,我未必還要!韓藝不滿道:「我說王公子,正是因為我們同流合污了,才不能讓人知道呀,非要我說得這麼明白麼。」

鄭善行哈哈一笑,道:「行了,行了,玄道,你也別跟他爭了,他能有今日地位,靠著就是這本事。」

王玄道淡然一笑,向韓藝道:「想不到你這麼快就收到風聲了。」

「倒也不是,我正巧經過這裡,聽人談起此事,才過來瞧瞧。」韓藝一笑,道:「不過看上去你們玩得還挺大的。」

鄭善行苦笑道:「你那日恁地羞辱戢刃,他那高傲的性子,可咽不下這口氣,這回他是真的想與你光明正大斗上一回。」

王玄道笑道:「你應該知道,我們四大家族掌握著許多經文,這是我們得天獨厚的優勢,如果我們聯合起來,你們寒門是決計爭不過的。」

「真的假的?」

韓藝道:「可是我聽說,這些經文皆是不外傳的,你們家捨得拿出來麼?」

鄭善行聽得輕輕一嘆,道:「你說得不錯,我們幾大家族中藏有許多的經文,而且只有本家子弟才能夠觀看和學習,但也正是如此,導致許多經文在戰亂中失傳了。」說到最後,他神色透著幾分惋惜之色。

韓藝一愣,長長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最好保存這些經文的方式就是公開。」

鄭善行點了下頭,道:「戢刃一直都認為,只有弱者才會用這種方式來維繫自己的地位,越是這麼做,就越是證明我們四大家族內部已經孱弱不堪,他覺得我們不應該將這些經文藏著,而是應該在這基礎上創造出新得經文,供後人研讀,這才是強者的做法。」

韓藝聽得竟生出一絲與崔戢刃心心相惜的念頭,趕緊打住,呵呵道:「這倒是挺像崔戢刃的做法。」

王玄道道:「不過崔兄他也只是想想而已,要不是你給予我們足夠的壓力,我們的那些長輩是不可能答應的,其實已經將他一直想做的事給做了,你的賢者六學就是他一直想做的事。不過他現在成為了家主,他會想辦法追趕上你的。」

韓藝笑嘻嘻道:「那你以為誰會笑到最後。」

王玄道道:「我們不會再輸給你。」

韓藝笑道:「你們不可能會贏的。」

鄭善行對於輸贏可是不太感興趣,突然問道:「不過韓小哥,關於開學院一事,我倒是想向你請教一二。」

韓藝哇了一聲,道:「鄭公子,我們都這麼敵對了,你向我請教合適麼?」

「有何不合適!聖人曰,不恥下問。」

鄭善行笑道。

「真是服了你!」

韓藝一翻白眼,隨即正色道:「其實士族比起寒門來,只有一個優勢,這個優勢我已經在訓練營裡面說過了。」

「貴族精神。」

「不錯!」

韓藝點點頭,眺目遠方,道:「成功之人,必有過人之處,人是如此,民族也是如此。我們華夏民族為何會取得成功,為什麼我們的民族能夠建立一個又一個璀璨的文明,這其中有很多的因素,但是將這些因素加在一起,就是一種華夏民族的精神,可惜由於戰火和紛爭,由於時代的變遷,導致這種精神未能很好的傳承下來,許多人都已經忘記自己祖先的成功之道,一旦失去了這種精神,我們將會面臨慘痛的失敗。唯有你們這些士族例外,其實你們士族最寶貴的東西,不是那些經文,也不是那些底蘊,而是你們成功的傳承了下來,華夏民族的精神也能夠在你們身上完美的體現。

就好比你方才說到的不恥下問,其實謙虛,好學,這就是我們民族的成功之道,但是你們看看那些沽名釣譽的名士,又有幾個能夠向我不恥下問,雖然他們都明白我的賢者六學有可取之處,但是他們拉不下臉來,因為我是田舍兒出身。貴族精神不是屬於貴族的,而是華夏民族保留下來的精神種子,只要精神長存,我們華夏民族是不會被擊敗的,因為這是我們的成功之匙。你們士族應該想辦法讓這精神的種子發芽結果,而不是據為己有,讓它慢慢的壞死。」

他的話總是有一種魔力,鄭善行怔怔出神,仿佛看到了一個令人神往的國度,亦或者說是他夢想中的國度,過得半響,他才輕笑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王玄道道:「這算是我們民族的成功之道嗎?」

言罷,三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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