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愚紋拔拔死了?」

「全軍覆滅……怎麼可能!」

「噗!」

剛剛矯詔為大司馬、大將軍,假立太子,妄圖爭霸的王浚,最先得到了消息。

頓時氣急攻心,當場吐了一口血。

他萬萬沒想到,愚紋拔拔一萬鐵騎,會被乞活軍攻滅!

這太突然了,他就是讓愚紋拔拔去追茶山賤民,想收留其為麾下猛將,怎麼愚紋軍就被滅了?

而且,他可是天命者啊,那是一般人能殺的嗎?

作為頂級門閥的人,王浚非常清楚,天命者或許會遇到挫折,但絕不會輕易死掉。

昔日漢光武帝劉秀,率領五千騎兵衝擊四十萬,換做常人,那肯定死透了,結果天降隕石墜落敵營,又有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最終助其大勝。

這就是天命所歸。

愚紋拔拔作為首領,雖然天命不如劉秀那麼大,但也不至於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覆滅了啊。

如果是被慕容氏殺掉,那很正常,都是天命者。

但被乞活軍滅了?這怎麼可能呢?難道乞活軍中也有天命?

「完了……大事不好了。」

王浚哪曉得炎奴的厲害,他得到的各方消息,都是宏觀層面的。

此刻剛想爭霸,結果賴以支柱的愚紋軍就沒了,單憑手頭上幾萬晉軍,怎麼和燕王慕容氏、偽漢劉氏這等巨頭爭霸?

他夾在兩大勢力之間,甚至連冀州都沒統一,僅占據三郡之地,還有乞活軍這樣的勢力如鯁在喉。

王浚是聰明人,有愚紋氏在,他的野心膨脹,或許敢鋌而走險。

如今愚紋氏突然隕落,他立刻又慫了,意識到自己遲早會被大勢力撕裂,吞併。

「大司馬,乞活軍實力大增,絕不會再困於巨鹿的方寸之地……」

「北方慕容氏蠢蠢欲動,豫州的劉氏悍將石虎,更是早就接了帥印,要滅咱,之前是靠愚紋拔拔打回去了」

「可現在愚紋軍覆滅……大司馬當早作打算啊。」

一名文人焦急諫言,王浚聽得明白,這是要他投奔一家。

他是琅琊王氏旁系子弟,麾下收攏的人才很多。

依靠這些人,那被打得稀巴爛的三郡之地,還是被他管理的像模像樣,能養活幾萬大軍。

如今軍事方面的倚仗倒了,王浚心中的爭霸之心一下子被打壓下去,寄希望於有人能為他謀劃出路。

「我欲投奔偽……大漢劉氏,可行?」

那文人說道:「劉氏雖然占據中原,兵強馬壯,有氣吞天下之勢……然其弒殺晉帝,得國不正。」

王浚不以為然道:「劉氏得傳國玉璽,又據河洛之地,天命在身。所殺晉帝,不過是東海王司馬越扶立的傀儡。」

「真正作亂的是國賊司馬越,劉氏承接漢命,格殺偽帝,乃是撥亂反正……」

台下文人都面色古怪,特麼的要臉嗎?

他王浚前幾天假立的太子,不也是號稱司馬越之子嗎?引為正統,現在又說司馬越是國賊了?

那文人諫言道:「大司馬,劉氏兵強馬壯,麾下人才濟濟,不乏仙家與一流門第。」

「那石家、趙家、唐家、楊家四家,更是有開城從龍之功,您此刻投奔劉氏……」

他話說得已經很直白了,劉氏現在勢大,不差王浚的投奔。

人家早就派石虎領兵,要吞併冀州,要的是王浚的地盤和兵馬,連招降都沒做過。

王浚上趕著投奔,固然會被收留,但頭頂上一堆從龍世家壓制,他別想出頭,甚至可能會被找個由頭剝奪兵權,然後殺掉。

「你們的意思是……」

「大司馬,您是大晉的臣子,那偽漢滅殺晉帝,我等與他勢不兩立啊。」那文人說道。

王浚臉色醬紫,啥意思?要他又回歸大晉?

他前腳做出許多不臣之事,現在又想回到大晉的懷抱?

而且,他前不久才砍了很多真正忠於大晉的臣子啊……

當然,他是琅琊王氏的子弟,運作一二的話,一些事都可以揭過,就當沒發生。

但東晉朝廷雖然坐擁半壁江山,卻不敢北伐,他遠在冀州,就算繼續當他的忠臣,那不等於什麼都沒變嗎?頂多像劉琨一樣死守一地,可他也沒劉琨的本事啊。

「遠水解不了近渴!」

見王浚明顯不滿這個建議,那文人撇撇嘴,直白提點道:「慕容氏為大晉燕王,總督六州之地,您與他合兵一處,共討賊寇,以報國恩,乃是名正言順……」

王浚這才恍然:哦,合著你們說的『大晉』,是慕容氏啊?早說啊!

之前他就有這個想法,只是沒有按壓住野心,一時膨脹而放棄了。

現在看來,這就是他唯一的選擇。

「投奔燕王固然好,可是……我前不久才與燕王在冀北有些摩擦,之前還有愚紋拔拔作為投名狀,如今愚紋氏覆滅,我怕……」王浚還是有點猶豫。

之前他可以帶著愚紋拔拔去投奔慕容氏,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可機會轉瞬即逝,哪想到愚紋軍突然就覆滅了,他籌碼大失,這時候再去投奔慕容氏,就沒之前好了。

文人無語,暗道:這不還是你自己作?

「乞活軍一戰威震天下,南邊石虎也虎視眈眈,請大司馬早作打算。」文人們不再多說,他們的選擇本就不多。

王浚嘆息,當即下定了決心。

安排人給慕容氏去信,言明自己的心意,隨後準備兵馬,向北方而去。

然而,大軍行進半路休整,剛剛安營紮寨時,就遇到了麻煩。

有兩人來到了大營外,要見他王浚。

這種事兵丁當然不許,於是先鋒隊伍與其打了起來。

「前軍發生什麼事了?」王浚皺眉,他也是頂尖武者,感到前方有一股可怕的氣勢,與沖天的血色真氣,不禁心中惶惶。

「報告大司馬,有兩人攔住去路,自稱拓跋氏,其中一名少女,神勇到可怕,一路向中軍殺來!」手下彙報。

「什麼?」王浚大驚,拓跋氏?沒聽說過啊,但這發音倒是有點像禿髮……

「快派人去擋住!我五萬大軍難道是擺設嗎!」

可就在這時,兩人闖入中軍大帳,笑吟吟地走進來:「不用了,我已經到了。」

「伱是……禿髮殘滅!」

王浚認出來人,昔日禿髮氏肆虐冀州,他曾與對方有過一面之緣。

「我如今,叫做拓跋殘!」

「這是我弟弟,拓跋亞克!」

拓跋殘氣度與之前寄人籬下,完全不同,充滿了自信與雄姿。

哪怕衣著殘破,依舊如王者一般,背負雙手走向正座,俯視著王浚。

王浚連忙站起來,先是驚駭,隨後狂喜!

「禿……拓跋氏還在?」

他瞥向那少女,亞克戴著帽兜,眼睛隱藏在陰影中,但從光潔的下巴與身形上,還是能看出是女子。

這就是亞克?那個威震天下,號稱無敵的亞克?

禿髮氏不可一世,囂張至極的根本,就是他。而沒了他之後,禿髮氏就被滅了。

無數勢力以為少了個大敵,沒想到只是改名換姓,隱藏了起來……還變成了女子?

王浚沒有懷疑亞克的身份,畢竟都把他的大軍殺穿了。

「哼,拓跋氏當然在,就算只剩下我兄弟二人,也必會崛起。」拓跋殘傲然道。

隨後簡略說出自己的情況,王浚心思立刻動了起來。

投奔慕容氏,他可能不會受重用。但眼前的拓跋殘,是一條超級隱龍啊!正是潛龍困淵的時候!

身邊沒有任何勢力,自己一旦投奔,必是左膀右臂。

更關鍵的是,有亞克啊!絕不可能像愚紋氏那樣坑爹,一心不想活,說沒就沒了。

「拓跋殘野心勃勃有雄才,又有天命在身與天下無敵的亞克伴隨,如今恰好麾下無人可用……讓我遇到……」

「這這這,真是老天爺垂憐我啊。」

王浚心裡盤算著,可謂欣喜若狂。

經歷了愚紋氏的情況,被坑慘的他已經沒了爭霸的膽,而現在老天爺又給他一次機會,如何不把握?

當即沒有任何矜持,直接納頭便拜:「明公啊,浚終於遇到您啦!」

「浚兢兢業業,卻為朝廷所棄,又被偽漢劉氏所欺,如喪家之犬。」

「飄零半生,一無所獲,只恨未逢明主!」

「昔日曾與公有一面之緣,那時公馳騁天下之英姿,便烙印在浚心中。」

「明公雄才偉略,天可憐見讓我得遇,今公若不棄,王浚願鞍前馬後,效盡犬馬之勞,助明公匡扶天下,以成大業。」

拓跋殘笑了,自己還沒說什麼,對方就納頭便拜。

他知道,自己壓抑許久,終於要起勢了。

當即把王浚扶起,一陣安撫。

兩人好似君臣相得,非常肉麻,令亞克羞恥,把頭蒙進帽兜更深處。

不過很快,她又豎起耳朵,因為兩人聊到了一員神將,號稱茶山賤民,從青州而出,斬盡妖魔的事。

「茶山賤民……」亞克十分敏感,聽出這基本就是炎奴。

「他在哪!」

王浚嚇了一跳,連忙如實回答:「往西邊去了,之前還在巨鹿郡,乞活軍中,但現在就不知道了。」

拓跋殘也猜測是炎奴,心裡後怕。

當初著實是被炎奴的凶威震撼到了,搞得他都有陰影。

雖然如今有了亞克,但拓跋殘並不希望,現在就去報仇。

終究天下更重要,那賤民來去如風,亞克若是上趕著到處找他,自己怎麼辦?

而且當初亞克就沒能殺得了那賤民,自己若沒點別的保命手段,那賤民打不贏亞克,殺自己還是易如反掌的。

他拓跋氏的奇物,除了亞克都沒了,若手上不掌握這樣一支超越天道的力量,他實在不安心。

「弟弟,你莫急,待我們重建家國,那賤民定會主動來找我們,屆時你我兄弟一起報仇。」

拓跋殘安撫亞克,將其暫時按耐住。

隨後問王浚:「你這是率軍去哪?看這方向,你要進入慕容氏的領地了。」

王浚一滯,自己前腳說拓跋殘是明主,納頭就拜。

此刻又說自己本是要去投奔慕容氏的,豈不矛盾?一時間尷尬住了。

他不敢說話,拓跋殘卻很聰明,已經猜出來了。

通過王浚現在的情況,他就能分析出,王浚只能投奔慕容家。

「呵呵,你要瞞我嗎?」拓跋殘微笑道。

王浚一顫,瞥了眼亞克,猶豫片刻,還是一五一十地交代,沒有隱瞞。

拓跋殘聽完後眼睛一亮,這是個伏擊慕容軍的好機會!

自己與亞克就倆人,很好隱藏,可讓王浚真降變詐降,大破慕容軍!

以報之前的憋屈和仇恨。

如果慕容煒親自來迎,他出其不意,定能殺之,若是慕容煒沒來,那能抓到慕容光就更好了,此人才是大敵。

若是只派一員大將來受降,也不錯,他也能重創其勢力,使慕容家損兵折將。

總之有亞克在,戰敗的可能,他是不考慮的。

他要先破慕容氏,再滅乞活軍,平定整個冀州,再南下殺回青州,如此大業可成。

……

四月二十二日,愚紋拔拔所部覆滅的消息,已經發酵,傳到了各地。

這引起了多方勢力的震動,可謂震驚天下!

雖然愚紋氏被認定為最弱的爭霸勢力,甚至比大晉還不如。

許多人認定,愚紋氏將會是下一個被淘汰的勢力。

可沒想到,竟然這麼快!而且是被乞活軍!

乞活軍是什麼?一群流民組成的民兵罷了!

「父親……」并州一處營寨中,另一支愚紋氏的首領嚎啕大哭,他是愚紋拔拔的兒子。

他知道父親要做什麼,此刻終於得到其死訊,不禁悲鳴。

雖然他也接受父親的計劃,可他不願意就那麼輕易死掉,所以和父親分了家,並拿走了族內的奇物。

如今父親死了,接下來就該他了。

「父親,孩兒會為你報仇再死的。」

……

洛陽城內,皇宮深處。

「不可能,乞活軍沒這個本事,給我繼續查。」

「把諸位真人都請來,我要知道愚紋氏到底如何覆滅的!」

老邁的劉淵,大馬金刀地坐在軟榻上,說話聲中氣十足。

之前他老邁年高,氣血虛弱,可自從有許多修仙者投奔他後,身體被調理的越來越好,壽命被大大延長,基本恢復了年輕時的實力。

他早就五元淬體了,他是所有匈奴系胡蠻的王,是草原的雄鷹,還不想這麼快落幕。

作為五大胡蠻的首領里,年紀最大的一個,而且大出很多,年已近百歲。

本該是最先死去的蠻王,沒想到竟熬死了兩家,反而是禿髮氏和愚紋氏先沒了。

很快,一群修仙者進入殿中,他們大多數已經退回凡人,但還有些保持修為。

修仙者的消息,無疑比人間斥候得來的要更加準確。

「是逆天者,而且定是刑天的人。」一名修士說道。

劉淵眯一眯眼沒說話,他的兒子劉文帝皺眉道:「會不會就是刑天本人?」

修仙者們皆搖頭:「不,刑天困在萬仙大陣中,現在主事的,乃是他的女人朱妙寒。」

「刑天強悍,已是仙帝之姿,他要是親自掀翻人間大勢,將會天翻地覆。」

「此必是培養了強橫凡人,並持有奇物,這才滅了愚紋拔拔。」

劉淵這才說話:「真要天翻地覆,我等如何?」

修仙者們皆面色泛苦:「那將是兩座『天』的爭鬥,或一方勝利被永遠困住,或糾纏相鬥,一切生生滅滅,永無休止。」

「我等命不由己,唯賴蒼天,竭盡所能,奉獻餘力。」

劉淵皺眉:「刑天高高在上,何必在乎人間,非要天上天下,唯他獨尊嗎?」

「我這般天命之人,可否刑天?」

話音剛落,晴空震雷,修仙者們面面相覷,好傢夥,一聽刑天勢力可能要改人間大勢,這劉淵就萌生了投奔之心。

反正尊『天命』是尊,尊『逆天命』不也一樣是尊嗎?

「不可,我等與你劉氏註定綁在天道身上。」

「陛下莫要動別念,刑天雖然厲害,但蓬萊大仙若率群仙歸來,未必沒有鎮壓他的可能。」

「另外刑天是否要改大勢,還不一定呢,這也許都是他的女人妙寒的自作主張,畢竟刑天本尊尚在萬仙大陣中。」

「據天道啟示,斬殺禿髮首領與愚紋首領的,都是她!她如今就在人間。」

劉淵眯眼道:「那朱妙寒一介女流,難道還想當人間帝王不成?」

修仙者們說道:「不好說,但她若有刑天的支持,那人間的天命大勢,就不是那麼好用了。」

劉文帝在一旁惱火:「依我看,除掉此女,也省得刑天干涉人間。」

「他開他的仙帝霸業,我坐我的人間皇朝,井水不犯河水。」

「不可啊!」修仙者們急忙阻止。

妙寒的實力可不弱,乃是刑天大軍的實際統帥,戰力極強。

除此之外,她還極可能是刑天的女人,不然刑天怎麼會如此信賴,把一切都交託給一介女流?

她要是死在凡間,刑天他日脫困,定要天翻地覆。

修仙者們躲在凡間,暫時安寧,可不想激怒刑天勢力,七嘴八舌,將其中利害一一道出。

劉文帝神秘一笑:「哦,孤知道了,孤也不是那麼愚蠢的人。」

「幾位高人再探再報,將那女人的行蹤摸清楚總可以吧?」

「她要去哪,會不會來我大漢地界,這可重要的很。」

妙寒在人間亂逛,還有一些刑天勢力的人,修行者們根本不敢招惹,只敢在遠處間接打探。

或者溝通天道,求點提示。

他們能知道誰殺了愚紋拔拔,就是天道告訴他們的。

啟示中,好像沒了妙寒,人間就可以安寧一樣,隱隱有要他們除掉妙寒的意味。

可他們哪裡敢?不過劉氏問起,還是如實稟報。

「嗯,我等這就去打探。」見劉文帝打消殺念,修仙者們都告退。

可他們不知道,劉文帝殺意已決。

待人們都走後,劉文帝揮手引動皇氣,將殿內遮掩,殿內只有父子二人。

他們稱帝建國,皇氣鼎盛,修士來這宮闈之地,都要受到莫大壓制,更別說他專門加持了,絕對隱秘。

而他手持奇物,誰也別想隔空衍算這裡的情況。

「小子,你要用那根勺子嗎?」劉淵明白兒子的心思。

劉文帝嘴角一翹:「父皇,那勺子一旦纏上,除非死透,否則絕無可能擺脫。」

「刑天厲害我知道,但那妙寒就未必了。而且抵抗和擺脫是兩碼事,縱那刑天有天大本領,也別想幫人擺脫這勺子的追殺。」

「最關鍵的是,利用這件奇物,我們是完全脫身事外的。」

「對方只道是無意間招惹了一件奇物追殺,哪怕那女人有辦法活下來,可面對無窮無盡地追殺,哪還有心思管人間的閒事?」

「若是死了就更好,刑天頂多去找天道的麻煩,也不會知道是我們做的。」

劉淵點點頭:「這件事辦得漂亮點,一定不可以留下馬腳。」

「記著,刑天勢力有地府,死人的嘴都未必可靠。」

劉文帝一笑:「父皇放心,我自有妙策。」

「管教那刑天勢力,雞犬不寧,無暇俯瞰人間。」

……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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