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慎之一邊吃羊湯鍋子,一邊抹著眼淚。

沈記的羊湯鍋子最好吃了,一點膻味沒有,又鮮又香,辣得過癮。

「公子,您別傷心了。」浮舟遞過去一碟香醋,安慰道。

俞慎之扭頭罵道:「本公子哪裡傷心了?這是辣的,辣的!」

浮舟連連點頭:「對對對!小的胡言亂語,該打!」

說著,還真打自己一嘴巴。

叫你揭公子的傷疤!

俞慎之扭回頭,繼續吃鍋子。

這麼好吃的鍋子,就得吃得肚皮飽飽才過癮。

十月的天,俞慎之吃得大汗淋漓,一身痛快。

最後打了個飽嗝。

畢竟是三人份,一個人吃了,當然會撐。

浮舟向店家要了碗消食茶,讓他慢慢喝著。

如此消磨了半天,俞大公子終於舒服了,結了帳出了沈氏,晃晃悠悠回去。

浮舟問他:「公子,叫車來嗎?」

俞慎之擺手:「走一走吧。」

浮舟便老實跟著。

俞慎之晃晃悠悠,在大街上閒逛,瞧見有人在賣水仙。

他湊過去:「水仙不是過年開花的嗎?這才剛入冬,怎麼就開花了?」

這花農笑道:「公子,這是小人家裡特意養護的,開得早。」

「哦。」

花農見他穿得體面,問道:「要不公子帶一株?水仙最適合放在書案上,公子寫字畫畫的時候看一眼,賞心悅目。」

俞慎之沒說話。

花農絮絮叨叨:「您看,水上花,水下花,花影相對,是雙倍的美景呢!」

俞慎之瞅瞅花,又瞅瞅自己,嘆了口氣:「浮舟,給錢。」

花農喜笑顏開:「好咧,公子您拿好!」

不由分說將花盆塞他懷裡。

俞慎之更加想嘆氣了,感覺自己就是株水仙,開得那麼好,卻只能對著自己的影子,孤芳自賞。

孤獨的俞大公子,抱著孤獨的水仙花,在街上遊蕩。

身後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以及人的喊聲:「讓開!快讓開!」

被孤獨籠罩的俞大公子反應有點慢,被浮舟一把推開:「公子小心!」

「嘩啦!」裝水仙的花盆摔在地上,灑了他一身的水。

浮舟爬起來,連忙扶人道歉:「對不起啊,公子,小的下手太重了。」

俞慎之臉色一變,罵道:「要死了!」

浮舟嚇了一跳:「公子,小的錯了!」

「我不是你說!」俞慎之不耐煩地推開他,看著那騎士離去的方向,「那是……」

一名騎士跪在宮門前,身上甲衣僕僕都是風塵,大聲喊道:「北襄王麾下校尉,奉命求告陛下。」

……

北襄來人了。

這個消息傳到朝芳宮,大長公主點了點頭:「北襄王一向禮數周全,陛下壽辰,他們怎麼會不送禮來?」

「是啊!」梅姑姑慢慢扇著爐子煮藥茶,「各地藩王、宗室都往京師送禮呢!西寧王府的人,早兩天就到了。」

如今存世的兩大異姓王,北襄王和西寧王,都懂事得很。

「但還是有點奇怪啊!送壽禮用不著這樣吧?」大長公主說。

「說是提前來遞消息的,壽禮還在路上。」

大長公主搖頭,袖著手坐在暖墊上:「還是不對,本宮覺得裡頭有事情。」

梅姑姑抬頭看著她:「那,要不要告訴小姐?」

大長公主悶悶想了一會兒,說:「先等等吧,那丫頭說不定比我們消息還靈通。」

說到這裡,她搖頭嘆氣:「也不知道她怎麼選的人,看中誰不好,偏看中樓四。」

梅姑姑笑著說:「樓大人少年英才,也是頂頂出色的。」

大長公主嗤笑一聲:「得了吧,出色的少年郎多得是,人家俞大夫人也探過一回話。我看,她就圖人家長得好!」

梅姑姑抿嘴笑:「長得好也是優點啊!當初您還不是因為這個,差點瞧上北襄老王爺?這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大長公主瞪了她一眼,「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還來揭我的短!」

梅姑姑笑著擱下扇子,起身倒藥茶:「陳年舊事,也就奴婢還記得了。殿下,先喝藥茶。」

待她吹涼,大長公主接過來喝了兩口,說道:「年少輕狂而已,本宮當初也不是多喜歡樓淵,只不過霍如丹那個丫頭片子,總在本宮面前顯擺,忍不住想氣氣她。」

梅姑姑輕笑:「您跟霍小姐可真是,天生一對冤家,明明從小一塊長大,偏就互相看不順眼。」

「可不是?誰都捧著本宮,就她老端著架子。」說到舊事,大長公主氣得一頓茶碗。

「也怪不得霍小姐。」梅姑姑說,「她自小失怙,寄養在宮裡。看著千嬌百寵的,可什麼依仗都沒有。她要是性子不強,還不被人欺負?」

「可本宮也沒欺負她啊!」大長公主嘟囔。

「是,」梅姑姑失笑,「殿下最好心了,剛開始還照應她,是她不知好歹。」

「沒錯,就是這樣!」大長公主氣呼呼說罷,又感嘆,「別說,我們倆可真是同病相憐。她父母親人死個乾淨,本宮也是,她中年喪夫,本宮也是。想想將來要跟她當親家,逃不開的孽緣啊!」

梅姑姑笑眯眯:「霍小姐千防萬防,不讓您接近北襄老王爺。現在她心愛的兒子,讓小姐拐帶了,殿下這麼一想,是不是應該開心?」

大長公主喜笑顏開,沖她猛點頭:「對!阿梅,你說的太好了!」

她喜滋滋地盤算起來:「年底就能議親了,回頭我找平王叔說說這事,趁早把事情定了,轉年挑個好日子。阿梅,拿本黃曆來,本宮看看黃道吉日。」

梅姑姑失笑:「您找欽天監給算不就行了?」話是這麼說,仍然拿來了黃曆。

看大長公主認認真真翻查起來,梅姑姑笑著出了起居室。

……

另一邊,樓晏回到宅邸。

宅子裡安靜得過分,往日呼呼喝喝的侍衛,都沒在練武。

樓晏心裡納悶,待進了後院,眉頭大皺。

「哪來的花?誰叫你們搬的?」

原本素凈的院子,擺了一堆的花草,有秋菊,有芙蓉,還有君子蘭……堆得到處都是。

寒燈一看,立刻跳出來:「夜雨!你怎麼看門的?不知道公子不喜歡花花草草嗎?會不會辦差?還不出來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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