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喻沒留在原地看他們善後,她不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

會議室距離她的辦公室隔了很遠,她徑直重新回到自己辦公室找個清凈。

打開的門沒關上,後面給跟了一個人。

看了眼電腦螢幕上的時間,她問道:「你不跟你們組去開債權人會議?」

「嗯現在就去,」張淮以說著又把門縫推開一點,手裡的花瓶顯露在常喻眼中,「你這個忘拿了。」

「啊……」常喻恍然,「還真忘了。」

快步走過去接過花瓶,不忘說:「謝謝。」

她好像總是在說謝謝,昨天借傘的時候也是,下車的時候也是。

張淮以偏頭,他比常喻高很多,站得近了,這個角度能看到她耳骨上連著的三顆痣。

連起來看像一個呆萌狀態的表情,看起來很可愛。

他抿著嘴保持住不笑,視線內的人抽離。

常喻拿著花瓶放在窗台下。她辦公室靠南,上午這麼短短一會兒時間,陽光就直射進辦公室,在地上形成光影。

花瓶的玻璃面一放上去,光影疊換,地上的影子有了一點點轉變。

張淮以盯著地面上的影子看了一會兒,眼角彎彎笑了一下,準備關門離開。

「等一下。」常喻叫住他。

合上門的動作幾乎是立刻就停住,有那麼幾秒,張淮以跟軍訓時被叫到站軍姿一樣,筆筆直站在原地。

偏偏這麼幾秒常喻轉身去找包。

再回頭的時候,張淮以已經跟平時那樣正常得站在原地。

「昨天你接我的傘。」常喻把收好的傘還回去,「謝謝你。」

第四次道謝

張淮以記在心裡的小本本上,餘光瞥到她剛剛把另一把傘放在了辦公桌下備用。

又迅速把目光收回,控制住一閃而過的失落表情。

接過傘柄,在空中隨意揚了一下。他點點頭說:「沒事,不用謝,順便而已。」

關上門後,張淮以對著緊閉的門看了兩秒才轉身。

這一轉身差點讓他嚇得叫出聲。

「黃琳玲!你站在我身後幹嘛!」張淮以看了眼常喻辦公室的方向,小聲說。

被叫到名字的人悠哉悠哉靠牆,就這麼看著他,帶著意味不明的似笑非笑。

這眼神有那麼一點像班主任抓早戀。

笑得張淮以汗毛豎起,後退一步看她。

「劉哥讓我來催你回去。」黃琳玲終於開口,看了眼他身後的辦公室,「在裡面待得夠久的啊。」

「就待了一分鐘,姐姐。」張淮以直接往會議室的方向朝她擺擺手,「話都說不了幾句。」

黃琳玲探出個腦袋跟了過來,故意問道:「那你還想說幾句話?」

張淮以怕了這些辦公室八卦先鋒人士,做了個搓手求饒的手勢。

「不過常喻是挺厲害的,」八卦先鋒人士正在喋喋不休輸出八卦,「她也就比你大兩歲吧,業務能力一直很突出。」

說話的時候搖頭晃腦,沒注意到身旁比她高出一截的張淮以正在偷偷點頭。

又小聲糾正道:「兩歲零九個月。」

黃琳玲被他的突然糾正噎了一下,抬眼瞪他,張淮以不好意思得撓撓頭。

直到快走到會議室門口,又聽到黃琳玲補充了一句:「不過她家這情況,她也挺不容易的。一個本地人,家裡只有母女倆,還要搬出來住。說到底也是脾氣倔。」

她這麼簡短的一句話,一共有三個重要信息砸過來。

張淮以像是7788小遊戲里,那拿著麻袋裝金礦的礦工,到處閃身把所有的信息都收緊麻袋後整合。

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前方到達會議室。黃琳玲推門而入,張淮以也只能暫時將心事壓了下去,跟著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四面無窗,只有頭頂的頂燈開得敞亮,一開起會來就容易忽略時間。

時間過了很久,早晨還斜照的陽光置於高處又緩慢西移,原本蔫蔫的鬱金香,看起來有點恢復活力的樣子。

只是這一件小事,讓常喻半天的心情都很好。

桌上的手機進了條微信。

常喻拿起來看了一眼,笑意下意識得輕微減淡。

來自她媽萬年不變的頭像,頭像上眉心點了個口紅點的二郎神小女孩,是五歲的常喻。

這是一張她小時候去動物園拍的老照片。

那時候她爸媽還沒離婚,一家人還能其樂融融去動物園。常喻不知道為什麼她媽執著於這張照片不換掉,至少她每次看到,都會想起很久以前的這段日子。

然而她並不願意有這段回憶。

「我帶了點菜,一會兒去你那兒。」方瑾的微信這麼說道。

看到這句話,常喻已經下意識喉頭髮緊。

她媽每次燒菜,撒鹽跟不要錢一樣,常喻提醒過很多次都沒用。

這麼多年吃下來,她還沒吃習慣。

「謝謝媽。」她在微信這麼回道。

隨後給自己倒了一整杯水,全灌了下去。

手裡又響了一下,這次方瑾發了長達60秒的語音。

當代人的習慣,更傾向於打字和打電話,看到語音就頭痛,特別是長串長串連著的語音。

常喻點開語音,方瑾的聲音就爭先恐後鑽了過來。

「你準備就這樣在外面租房租多久啊?每個月房租都要多少錢了啊。家裡就我們兩個人,你還搬出來住,還有你年紀也不小了……」

後面的語音被常喻掐斷,基本就是叨叨叨重複同樣的內容。

揉著太陽穴覺得煩人,掐斷了語音過了一會兒又來個條微信。

「我還給你帶了衣服,前兩天逛街覺得挺適合你的,就給你買了。」

「謝謝媽。」她回復了一模一樣的話。

對話框刪刪減減了好幾遍,常喻最終回復了簡短的一句話。

「我要去開會了。」

常喻現在的出租屋留了一把鑰匙在她媽那裡,其實這是方瑾的主意,方便她隨時過來。

回家的時候天色不算晚,夕陽還殘留最後的餘暉,天色在兩種色彩間交界。

剛走到走廊就發覺不對勁,常喻嘆了一口氣快步往家走。

家門敞開無阻,方瑾總是不習慣隨手關門。

她總是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儘管有些不好的習慣常喻已經提醒過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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